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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星辰月8

p>  藍柯和教徒們進入龍淵閣的深處,已經八天了。

  他們脅迫著長者,將他們帶入龍淵閣的核心,那裡,有著萬年古化石般珍貴的資料與記錄,也有六種族發源至今無數的隱秘。

  項空月和卻商被鎖在柱上,也已經八天未進粒米了。

  好在他們都經歷過龍淵的修行,八天的時間對於龍淵一族來說,不過是恍惚的一瞬。

  龍淵閣的燭光都熄了,他們坐在一片寂靜的月夜中。遠處巨大極長的書架,一直伸向極遠的深處,躺在地上抬頭看去,像是無限的登天之梯。

  「為什麼你們龍淵閣的人全都出去遊歷這麼久還不回來?」「現在是亂世,要收集的東西太多了,我們人手不足,很多人常年都不回來。現在才幾月不見人而已……」卻商呆呆地望著腳下,沒有了書,他的眼睛就失去了光彩。

  「你不恨我麼?」項空月問。

  「什麼?」卻商抬頭,滿眼的迷惑。

  果然是個書獃子,項空月想,人世間的恩怨他完全不懂。

  「你不懂得恨的麼?」項空月問。

  「恨,當然懂。龍淵閣總第七卷性情卷靈長篇第六七二條,恨:對於對象的敵視心理,通常表現……」「那麼什麼是敵視呢?」「敵視:就是把對像當做敵人一樣的仇恨心理。」「那麼什麼是仇恨呢?」「仇恨,就是……」卻商陷入一大堆詞條定理的死循環,項空月在他的朗朗背誦聲中歎了一口氣,知識、文字,能改變歷史的進展,有時卻又是毫無用處。

  「那麼,」項空月中斷了卻商的苦思,「假如我一把火把這些書都燒了,你會如何!」「燒……了……」卻商一下子遇上了閣中從未記載過的問題,他怔住了。

  「燒……了……」他喃喃道。

  「燒……了……」卻商開始第七遍在記憶庫中的搜索時,項空月已不忍這樣折磨他了。龍淵閣的知識再博大無盡,歷史再詳實無缺,也不可能記下自己被燒後的一切。

  「燒……了……」在項空月正要打斷這一進程時,卻商的眼睛卻突然亮了起來,「燒了……那樣的話……龍淵閣就可以飛了……」……忽然世間一切寂靜。語言失去魔力。項空月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知道朗月辰星,被點燃於人類靈光的一瞬。從此那黑暗天幕後,已如辰月夜畫卷中絢麗,色彩光線狂奔狂流,無遮無攔,衝破一切障眼之堤,到達無限可能之海。

  「你知道嗎?你將來可能成為最偉大的法師,你會創造出這世上沒有的魔法。」「什麼樣的魔法?讓龍淵閣飛起來的魔法?」少年嘻嘻地笑道。

  「因為你的眼睛已睜開,從此浩如煙海的經史子集,對你不過是塵中一栗,因為你已知,這龍淵閣中記載之有限,而你所尋求力量之無限。以後,你會拋棄所有的陳腐外殼,跟隨你的意志,步入殿堂深處,尋找到正在等待你的臣民,你將是世界之王。」「你說的我都不懂,一個新的咒語?」「真正的神不需要記任何的咒語,你想找到通神之路麼?」項空月興奮地說,眼中也開始發放光彩。

  ……「通神的道路!哈哈哈!」忽然一個聲音大喊起來,迴盪在龍淵閣的四壁,「通神的道路,終於為我們辰月教所掌握!」藍柯大步從黑暗深處走了出來,他的臉因為精神的異樣而扭曲得不再像他自己,眼中燃燒著藍色之火,「也許你們還不知道,也許你們早就知道,但今天我要大聲地宣佈,原來龍淵閣是可以飛起來的!」「不!」卻商驚叫起來。難道他看到的是我在書卷邊所隨手寫的胡思亂想?連城書盟。

  藍柯像是被什麼所控制著不能自已地大聲極快地說著:「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教主的推算果然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這樣的點,在這裡墟和荒的力無法達到靜止的平衡,所以它是移動的,可變的。龍淵閣的修建者推算出了這個點的存在,然後把閣造在這個點上,為的是永遠守護它的秘密。可是他們沒有想到,世上還有參月者這樣的天才可以推算出天運引力定律的缺陷,要證明它的完全正確,這世上就必須有一個這樣的點存在。他使荒的子民們看到了進化的希望,打破神所有的禁錮,讓六族重歸自由之海!」他的背後,幾個辰月教徒快步地衝了上來,一邊高喊著口號,一邊抽冷子一把將藍柯按倒。

  「藍柯大師,你瘋了麼?」「龍淵閣自建成以來從來就沒有移動過啊,藍柯大師……」「不,它動過,它一定動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辰運篇上第九頁和第五千二百頁的改動,龍音壁古石碑上創世神的爭論,被刪除了!還有第七千三百六十九頁和第二頁上自相矛盾的地方,還有那些被宣佈為禁書的古地理志,因為他們記載過龍淵閣的不同位置!龍淵閣這些大騙子!他們隱藏了真相,他們幾千年來一直欺騙著世人!向世人隱瞞通神之路的存在,隱瞞神創世時的錯誤!隱瞞其實我們可以脫離神的規則的這一無可置疑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的事實的存在!啊……」他的嘴被堵上了,但他立刻又掙脫開來:「你們為什麼不相信?為什麼不相信,我證明出來了,我演算出來了……」他揮舞著手中的紙,緊緊地抓著它,上面劃滿了雜亂的符號和線聚成了一團,「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九州的新紀元將要開始了,星辰中存在一種力可以作用於實物上,那麼只要辰月之變來臨,所有的種族都將可能飛上天空!將不再有羽族和人族的區別了。所有的天理要改寫了!」長者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不,龍淵閣的記載是不會出錯的,你們不可以懷疑前人的知識和天理捲上的永恆平衡公式!」「胡說,你們才是錯誤的捍衛者,你們這些騙子,這麼多年你們用偽造的星象圖和這些所謂的經典卷籍騙了多少人,因為他們從來無法飛上高空自己看到真相,你們貌似為全天下收集知識,實際上阻止著平常人去發現真相,因為他們都習慣了一切以龍淵閣所發佈的為權威……來人,把這裡給我一把火燒了!」藍柯瘋狂地揮動雙手。

  「不……這裡面是無數的心血和全九州的無價典籍……不能毀掉它……」長者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長者太可憐了……」卻商喃喃道。

  項空月靠在柱上,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這時一個影子從天空中移進了龍淵閣,它使閣中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了。

  「那是什麼?」「是……太陰的影子,它不可能這樣移動的……為什麼……」藍柯瞇著眼,看著黑影一點點移向他。「那是……它開始了……是的,我們在地下轉了太久,誤算了時間,現在已經是月瞰日了,它開始了!」藍柯驚叫著,「現在是什麼時辰?是什麼時辰?快記錄!」他撲倒在地,展開被它揉成一團的紙,在早已畫滿的紙上又劃起來。

  「現在是九時二分,辰月之變,它比預先推算早開始了一分鐘。」一個聲音在太陰的影子裡說,它從極深的虛無裡傳來,使聽到它的人全都淹沒在恐懼之中。

  「你是誰?你是誰?」藍柯驚問,「你怎麼知道?」「我無所不知,渺小的人族妄想推算出神的思想,可笑……你們終於還是錯了,從你們一開始推算的時候,錯誤就開始了……」「難道你是……你是……」「不必擔心。」一個影子從月影中走了出來,「神是沒有耳朵的。」「向異翅?」藍柯蹦起來叫道,「你這個可恨的傢伙,躲開,你擋住了我的光線,讓我不能記錄。」「我移開了,太陰的影子也不會移開的。想要永遠正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懷疑。辰月教的宗義之一,藍柯大師你怎麼忘記了?」「你說什麼?你……」「你奉大長使的命令來到這裡,只是為了讓你找到龍淵深入的秘密,破解辰月之變對辰月教的教義的威脅,卻並沒有讓你計算出真相的所在啊。」「可是……」「你認為這世上這麼多的人,真的需要一個真相?」向異翅聲音冰冷,像是出自太陰極寒的深淵,「對大多數蒼生來說,信仰的破碎所掀起的巨濤與暴風,才是他們所不能承受的。」「你想,你想……阻止我宣佈這個發現?你想……」向異翅手一翻,半透明的墨色羽箭凝在他的指間,還流動著暗金色光芒。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羽族才能擁有天空,這是不可違背的天理!這一點,將由我來維護!」人們感覺到有什麼穿過他們的身邊,攪起刺骨的冰冷,麻木了他們的身體。藍柯咬破舌頭,噴出鮮血,在空中炸開一團火焰,但如冰的羽芒穿過火焰,也穿過了他的身體。他一個翻身躍入了重重排列著的深遠書庫:「我不能改變星辰的運行,至少還能改變箭的軌跡,你射不死我,就無法阻止龍淵閣的飛起!無法阻止六族共同享有天空!」辰月教徒們一驚,也紛紛施法在空中炸開火光,然後奪路逃入書庫深處。

  向異翅一揮手,身後黑暗中忽然閃出羽鶴戰士,那是支忠於他的秘密隊伍。這些鶴雪士們撲翅追入書庫深處,在重重巨大的書架邊,身影像一隊渺小的飛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