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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訓練營 09 利用

監獄的特殊會見室,白玉堂不知道來過多少次了,每次來都覺得很鬱悶。如果說只是普通的犯人,不管是打家劫舍的、還是燒殺搶掠的,他都能很好地應付,但是對於這些「特殊」的犯人,他實在是沒有太多的辦法。

就像現在他面前的楊鋒,昨晚見他時,他是在行兇的犯人,可今天,卻成了犯罪的病人。

楊鋒就這樣坐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淡漠的像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白玉堂看身邊的展昭,對他眨眨眼,意思是,這個我不在行,你來吧。

展昭點點頭,看楊鋒:「你還記得我麼?」

楊鋒沉默了有十秒鐘,緩緩抬起頭,看了展昭一眼,點頭。

「你肯回答我幾個問題?」展昭問。

楊鋒照舊點頭,樣子十分配合。

「那麼……」展昭翻看手上的資料,想著從哪裡入手,楊鋒的配合有點出乎他的預料。

「我是個瘋子。」不等發問,楊鋒就自己說了起來,「大家都那麼說……」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合上了手上的資料。

「給我們講講你的事情吧。」展昭輕聲說。

「呵~~」楊鋒苦笑了一聲,開口,說起了他的故事……

這是一個很大眾版本的悲劇,從小生在不幸的家庭裡,父親離棄了他們母子,備受生活壓力的母親必須要靠做一些低賤的工作,來掙取微薄的生活費,不久,就染上了毒癮。

毒癮讓她的人生更加的糟糕,疾病、平窮、暴躁、偏見……一切厄運都接踵而至,伴隨著楊鋒的整個成長過程,所以他變得敏感、自卑、不相信愛。

很早開始,楊鋒就知道自己不正常,他瘋狂地恨著女人,特別是那些有毒癮和□□的女人。他開始做夢,夢裡,他盡情地砍殺著那些骯髒的女人,讓她們的血流成河,點火把她們都燒成灰燼,來淨化她們墮落的靈魂。

於是,他有了第一次的犯罪,那次,他只是砍傷了一個□□妹,卻獲得了莫大的快感。回到家中後,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失眠,反而是美美地睡了一個好覺,然後,他就開始像著了魔一樣不停犯罪,直到昨天被抓。

聽楊鋒平靜地敘述自己的前二十年,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的無動於衷,坦然得可悲。

白玉堂和展昭聽完後,只覺得壓抑異常,如果楊鋒從不曾犯罪,那他絕對是一個值得同情的人,但是,那麼多條人命,那麼凶殘的手段……可惡的,是他,還是那個在幕後操控他的組織?

「這個。」展昭把那刻有Killertrainingcamp字樣的打火機,放到了楊鋒的面前,「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

楊鋒盯著打火機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展昭和白玉堂:「我不知道。」

「什麼?」白玉堂皺眉。

楊鋒笑:「我真的不知道。」

展昭看著楊鋒的眼睛:「你是從哪裡得到那些被害者資料的?」

「有人寄給我的。」

「什麼人?」

楊鋒搖頭,有些堅定地說:「你們不用問了,我想說的,就只有上面那些,別的我什麼都不想說。」

「不想說?」白玉堂有些好笑地看他,「你知不知道這個什麼訓練營只是在利用你的病,來幫他們殺人而已!」

楊鋒反問,「你沒殺過人麼?」

白玉堂一愣。

楊鋒盯著他的眼睛道:「像你這樣的人,可以掌控命運,可以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你是不會懂像我這樣的,人渣的人生的。」

白玉堂有些震驚地看著楊鋒,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孩子的人生,是一個純粹的悲劇,但問題是,他竟然不知道怎樣去反駁。

「那他能理解你麼?」展昭突然問了一句。

「他們當然能!」楊鋒冷笑著說,「他們給我力量,給我安寧!給我活下去的勇氣,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有價值的人。」

展昭靜靜地聽他說完,問:「我說的是『他』,你為什麼說『他們』?」

「……」楊鋒有剎那的震愣和慌亂,隨即低下頭,恨恨地說:「我最討厭你這樣的人!」說著,指了指白玉堂對展昭說,「你比他還要討人厭!」

白玉堂皺眉,剛想站起來,展昭卻拉住了他,問楊鋒:「為什麼討厭我?因為我可以看到你最真實的那面?」

楊鋒點頭,再度陷入沉默。

在那瞬間,展昭其實已經看到了打開楊鋒心理防線的大門,他甚至想到了好幾種方法來套他的話,但是……不知為什麼,忽然覺得很累。其實楊鋒並不知道,被窺視內心和窺伺他人內心,一樣令人痛苦。

白玉堂伸手按下桌上的電鈴,刺耳的鈴聲將陷入沉思的展昭驚醒。

兩個獄警走進來。

「帶他下去吧。」白玉堂說,「今天就到這裡。」

楊鋒很快被押走了,展昭有些歉意。

白玉堂微笑,伸手揉揉展昭的頭:「沒關係貓兒,我們慢慢來,你累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隨後,白玉堂一臉輕鬆地站起來,對展昭說:「我想走走,我們走回去吧。」

「你的車呢?」展昭問。

「明天再來拿好了。」白玉堂穿上外套,「想不想走?」

「嗯。」展昭點頭,兩人並肩走了出去。

低著頭邊想邊走的展昭沒有注意到,白玉堂的眼神正緊緊追隨著他,裡面閃動著一絲光芒,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開完了冗長的董事會議,白錦堂揉著有些酸澀的眉心,走出了白氏的大樓。

坐進車裡,握著方向盤,白錦堂考慮著:「應該想想辦法,拉近一下和公孫的距離,他現在覺得自己就像個性騷擾的變態,應該讓公孫見到自己更有品味的一面……嗯~~」

邊想邊開車,轉過彎後,眼前一亮。

就見公孫站在公寓樓下的車道邊,似乎是在等待什麼。

白錦堂遠遠地欣賞著,感覺像在品讀一件藝術品……公孫似乎是剛從S.C.I.回來,沒有了白大褂,只隨意地穿著一件黑色的v領毛衣,黑色的便褲,優雅地站在路邊,白皙的膚色、纖細到四肢、精緻的關節、黑色的碎發……就連那副無框的眼鏡,都是說不出的性感~~

白錦堂美滋滋地把車開向前,想來句:「美人,要不要搭便車……」

只是,遐想還沒完,眼前就插進來了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公孫的面前。

公孫似乎等的就是這輛車,他笑著和車子裡的人說了什麼,然後上車。

雖然離得很遠,但是白錦堂還是看清了車子裡坐的,就是那天晚宴上和公孫相談甚歡的,那個叫方靜的經紀人。

公孫上車後,方靜就發動了車子。白錦堂在反應過來前,已經本能地開車跟了上去。

車子在不遠處的一家法國餐廳前停下來,兩人下車,有說有笑地走進了餐廳。

白錦堂把車停靠在路邊,面無表情地拿出一包煙,點燃一根,靜靜地坐在車裡,注視著餐廳。

公孫和方靜在靠窗的一張位子上坐下來,微笑、交談、點餐、進餐……

白錦堂只是一根一根地抽著煙,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有後視鏡裡映出的那張臉上……說不出的冷酷與狠戾。

在餐廳裡進餐的公孫,全然不知道白錦堂就在外面。他是在下班時接到方靜的電話的,因為是多年不見的老同學,所以上次巧遇後,就交換了電話,沒想到方靜真的約他吃飯。

「你好像很吃驚。」方靜喝著紅酒,笑著看公孫。

公孫很老實地點點頭。

方靜笑:「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公孫聳聳肩,自己變沒變他是不知道,不過眼前的女生倒是變得翻天覆地!他記得印象中的方靜是個文靜內向得有些膽怯的女生,學習用功,穿著保守……可是現在,她卻時髦優雅,事業有成。

「那件事之後,一直都沒有機會跟你說謝謝。」方靜放下酒杯。

「呃……已經很久了,別放在心上。」公孫輕鬆地笑笑。現在,可以輕鬆地談論這件事,可當時,對於這個年輕的女學生來說,真的是晴天霹靂~~沒錯,方靜曾經吸毒。

公孫一直不明白,那麼品學兼優的一個女學生,為什麼會有毒癮。

上學時,公孫因為懶得上體育課,經常會裝病,拿著書到醫務室或者天台待上一呆就是一下午,於是,在天台上,他偶遇了想要自殺的方靜。

在救方靜時,公孫注意到她小臂上的靜脈注射孔。

而更不巧的是,兩人在天台上的動靜,驚動了頂樓辦公室的幾個老師,情急之下,方靜拉住公孫,就對老師說,他們是情侶。公孫看著方靜祈求的眼神,也就沒有否認。

然而,作為校園大眾偶像的公孫談戀愛了,這可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更奇怪的是,對像還是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生。

為了幫方靜,公孫並沒有對這件事情進行過解釋,他每天都會有一定的時間和方靜在一起,雖然只是自顧自地看書或者上自習。

半年後,方靜就轉校了,從此之後,彼此間也沒有了聯繫。

「你……怎麼樣?」公訴有些尷尬地吃著飯,沒話找話。

方靜看他,笑著說:「我已經戒了。「

「……!……」公孫臉上的驚喜和如釋重負,引得方靜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轉學?」

「……為了戒毒?」公孫認真地問。

「哈哈~~」方靜無奈的搖著頭說,「因為我在那家學校已經混不下去了!」

「怎麼會?」公孫不解,難道遇到了什麼麻煩?

方靜無力地注視著公孫:「你真是遲鈍得可以啊,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至少可以收到十封恐嚇信,威脅我不可以和你在一起!」

公孫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方靜又笑:「沒辦法,誰讓我個醜小鴨把校草霸佔了呢?」

看明白了方靜眼中的笑意,公孫也尷尬地笑了起來。

整頓飯,氣氛融洽,笑語不斷。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進餐結束,在離開餐廳前,方靜突然問了一句:「對了,那個案件怎麼樣了?」

公孫微微一愣,才想起來,方靜應該是問晚宴上的那起槍擊案,「我不是很瞭解,我一般不參與調查。」

「我送你回去吧。」方靜說。

「不用,我想走一走。」公孫回答。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些隱隱的不悅,感覺……其實方靜約他出來的最終目的,就是問剛才那句話……難道前面的談笑都是表演?方靜,到底變了多少?

看出來公孫表情的變化,方靜苦笑著道:「你真的一點都沒變呢……不過這也是你吸引人的地方。」

兩人在門口道別,方靜開車離去,公孫悠閒地踱步往回走。

「嘟嘟~~」沒走出幾步,身後就響起了,有些急促的喇叭聲。

回頭,就見一輛熟悉的黑色奔馳,緩緩地停到了身邊,白錦堂探身打開車門:「上車。」

公孫吃驚,他不是說今天有董事會麼?怎麼會在這裡。

而且,平時白錦堂看到他,不是飛撲上來,就是調笑兩句,今天有些——嚴肅……

不過,生性最懶,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的公孫,當然是選坐車而棄走路的了。

坐進車裡,就被那嗆人的煙味熏的直咳嗽。

「咳咳……」怎麼這麼大的煙味,沒見你抽過煙啊。」公孫揮手驅趕著煙,抬手想要把車窗按下來,只是按了幾下,沒有反應。

「車窗壞了麼?」公孫邊按邊問,得不到白錦堂的回答,就有些好奇地回頭看他。

此時的白錦堂,正專心致志地開著車。雖然面無表情,但公孫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今天的白錦堂,有一些可怕。

「……你怎麼了?」沉默了一會兒,公孫忍不住問。

白錦堂還是沒有回答,只是車子卻開得飛快,而且,不是朝著回家的方向。

「你……你要去哪?」公孫微微有些不安,白錦堂今天很不一樣。

不理會公孫,專注開車。

「停車!」公孫有些動氣地說:「我要下車!」

白錦堂還是不理。

公孫抬手想打開車門,但是,車門是鎖著的。

「白……白錦堂,你要做什麼?」公孫不解地問身邊的人。

車子嘎然停住,公孫猛地一震,幸好綁著安全帶,但那前衝力還是弄得他暈頭轉向,肩膀被安全帶勒得生疼。

「你……發什麼神經?!」公孫氣極,想罵人,卻被白錦堂的表情嚇到……

眼前的白錦堂,完全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有些脫線、死不要臉的變態,而是……如此令人害怕。

「你……」公孫驚慌地伸手抵住靠過來的白錦堂,「怎麼了?」

白錦堂臉上的戾氣漸漸斂去,留下一派的冷酷與平靜。

「我喜歡你。」白錦堂湊近,低聲說。

夜幕降臨,湖濱路上,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愜意地漫步在掛滿了綵燈的梧桐樹下。

左側是平靜的湖面,湖上的遊船,燈火閃爍。

右側是車流湧動的公路,車尾燈交織成絢麗的燈網。

展昭走在前面,白玉堂稍稍落後,靜靜地跟著。

驚訝於白玉堂的安靜,展昭邊走邊用餘光看身邊的人,只是,那人一直低著頭,似乎在想什麼。

「貓兒。」

正在納悶,白玉堂卻開口叫了一聲。

展昭轉回身,看身後的白玉堂。

光影交錯間,眼前的人,彷彿是獨立於這喧囂繁華之外的存在……清晰異常。

白玉堂走上了一步,站到展昭面前。

「貓兒……」吸了一口氣,認真地說,「我們……改變一下,好不好?」

展昭微微一愣,有些不自在:「改……改變什麼?」

「呵……」白玉堂強裝鎮定地笑,「我們的狀態……關係……」

展昭臉微微泛紅:「什麼?」

「一直都很……」白玉堂努力地鎮靜,「很……很曖昧。」

展昭抬眼看他,不說話。

「那個……」白玉堂撓撓頭,「我想……明確一下。」

「……嗯……」好半天,展昭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你同意?」白玉堂有些驚喜。

「……嗯……」

白玉堂好笑,輕輕抬起展昭的下巴:「貓兒,『嗯』什麼啊?」

展昭抬頭看他,眼神相對,只是靜靜地等著。

「我……」白玉堂有些侷促,「我喜歡你。」

………………

展昭沉默了好一會,直等到白玉堂覺得自己頭髮都白了,就見展昭輕輕地點點頭:「嗯。」

看到展昭的反應,白玉堂愣住:「嗯??」

「……嗯。」

「嗯?」

「嗯!」

白玉堂的嘴角漸漸地咧大,笑意從嘴角一直延伸到眼睛。伸手把展昭拉到自己的身前,低頭……

「貓兒……我喜歡你。」

世間的所有人,都可以呼吸清新的空氣,沐浴普照的陽光。但是,靈魂卻有不一樣的歸宿,有的被愛包圍,有的被恨糾纏。如果心中藏著一份寬恕,就會躺在純潔的雲端;如果心中藏著一份怨恨,就會沉入黑色的泥潭。

電腦的顯示屏上,清晰地顯示著郵件的到來。

「為何只有你得不到幸福?為何只有你孤獨?」

眼淚,順著微笑的臉龐滑落,勾勒出扭曲的線條,手中,彩色的藥丸……

這水源比墨還黑,滾滾流動著。我看見水底的池沼中,許多滿身污泥的靈魂,他們赤著身子,非常憤怒地相互毆打,撕咬,將彼此的身體弄得殘破不堪。

憤怒的人永遠得不到救贖,他們只能詛咒,喊叫,在無盡的深淵裡咆哮、咆哮……

————————《神曲》地獄第五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