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藏在人心裡的，才是惡鬼
小孩子是非常可愛的，一旦某些事情想不明白，他們會鑽牛角尖，比大人鑽得還要厲害，但是一旦某件事情他明白了，就再不會去煩惱了，因為小孩子們大多是相信大人的。就好比這次，白玉堂的話，讓小四子堅定地相信了，爹爹和九九是心心相映的一對，是絕對不會分開的一對，是彼此瞭解的一對。
因此，小四子就還是變回了呆呆的小四子，坐在公孫腿上吃飯，摟著他的石頭，不再生氣。
趙普和公孫暗自吃驚，這白玉堂，哄小孩子還有一手啊。
不過這個據後來展昭分析，是因為白玉堂平時很少講話的緣故。所謂物以稀為貴，一般很少講話的人，一旦講話，大家都本能地覺得那是真話，但如果經常講話的人，大家總會覺得話多的人說的，沒有話少那個人說出來的那麼有可信度。
趙普和公孫還有歐陽少征一通忽悠宋清明，捧得那小道士輕飄飄地喝了兩杯酒，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關於烏巫族的事情，知道早飯結束，眾人才各自散去了。
回到了軍帳之中，趙普坐到了帥案後面，一拍腿，道，「小四子，來，給我抱抱。」
小四子立刻摟著石頭跑過去，趙普伸手將他抱過來，放到腿上，掂量了掂量——又重了啊，這小胖子！
展昭和白玉堂都走了進來找地方坐下，公孫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想心思。
「怎麼樣？」白玉堂剛剛沒聽到什麼，就問展昭。
展昭道，「那小子給我們出了幾條計策，是能夠攻打烏巫族，或者招募烏巫族的巫師為我們所用的。」
白玉堂皺眉，問，「如果按你們所說，巫師大多歹毒，怎麼能為我所用，用來幹嘛？」
「他的意思就是說，別讓烏巫族毒我們，要讓烏巫族去毒外人。」公孫輕歎一口氣，「天山門下大多都是清修的智者，講究無慾則剛，超脫塵世但是不輸氣節，大多都是好樣的，沒想到會出來這麼一號徒弟，真是叫人心寒啊。」
「他的意圖呢？」白玉堂問，「他是烏巫族的奸細，還是說，只是個路過的道士，想要陞官發財想瘋了？」
「還不是很確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趙普道，「就是此人心術不正！」
展昭點頭，「到目前為止，只看出他急功好利，為了能打勝仗不惜一切，雖然並不能說他錯，但還是叫人非常反感。」
「九九。」小四子見趙普似乎有些心事，就捏捏他衣襟，問，「你怎麼啦？」
趙普低頭看了看小四子，問他，「小四子，你說說，如果你發現了一包毒藥，你怎麼做？」
小四子眨眨眼睛，道，「給爹爹。」
眾人都笑，公孫也笑。
「我是說，不用給爹爹呢，就是只給你。」趙普問。
小四子皺了皺鼻子，問，「那要問爹爹怎麼樣。」
公孫接著笑。
趙普無力了，這小呆子，只好說，「我的意思是說，這包毒藥就給你了，你是扔掉，還是留著給你的敵人用？」
小四子噘噘嘴，小聲嘀咕，「問爹爹。」
趙普捏他的腮幫子，「男子漢大丈夫，怎麼什麼事情都問爹爹啊？我是說，這事兒要你自己做主，你怎麼辦？」
小四子伸出胖胖的小手揉了揉臉蛋，道，「那個，扔掉吧。」
趙普聽後也沒什麼表示，就問，「為什麼呢？不給敵人用？」
小四子看了看公孫，小聲嘀咕，「那樣爹爹會不高興。」
眾人都一臉佩服地看公孫，教得真是成功啊！
趙普笑了笑，看蕭良，問，「小良子呢？你說。」
蕭良愣了愣，道，「丟掉。」
「為什麼呢？」趙普笑問。
「嗯……」蕭良突然想起了前幾天公孫教他的一句話，就脫口而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嗯。」趙普點頭，捏了捏小四子的腮幫子，道，「沒錯，扔掉就對了，這毒藥就是毒藥，要不得。」
「王爺。」這時候，歐陽少征走了進來，問，「接下去怎麼辦？」
趙普想了想，道，「將計就計按兵不動，看看那個道士，能引出些什麼妖魔鬼怪來！或者那些烏巫族，會有什麼新招數，不過，加強防禦。」
「是。」歐陽少征出去部署了。
白玉堂有些不解，問，「如何將計就計？」
展昭對他招招手。
白玉堂湊過去，展昭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陣子。
白玉堂微微皺眉，轉臉看展昭，展昭摸摸下巴，突然道，「白兄，耳朵好白。」
……
「咳咳。」公孫正在喝水，一口茶嗆住了，趕緊捶胸口咳嗽，趙普趕緊伸手捏石頭的耳朵，當做沒聽到。
白玉堂抬眼看展昭，展昭一雙眼睛本來就挺大，睜大了一臉無辜地看他——我說錯什麼了麼？
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會兒，鎮靜地伸手，摸了摸展昭的耳朵，「嗯，你的也很白。」
……
軍帳之中眾人都做=口=狀……沉默了片刻後，赭影等都轉身出去辦事，趙普問小四子，「小四子，中午飯想吃什麼？」
公孫坐在桌邊低頭看一本書籍。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起身，同時出大帳。
等人都走了，公孫湊到趙普身邊，問，「他們剛剛在幹嗎？」
趙普想了想，道，「嗯……說得直白一點，那個估計叫做調情。」
公孫微微瞇起眼睛，「哦……」
「爹爹什麼是調情？」小四子睜大了眼睛問。
公孫捏住他鼻子，「不准問！」
隨後，公孫一直拿著那本書看著，旁邊，小四子和石頭還有小良子在玩跳格子，趙普則是在看地形圖。
到了吃晌午飯之前，趙普突然問公孫，「書獃，你一直在看什麼？」
公孫抬起頭，道，「關於昨天晚上那塊黑雲。」
「哦？」趙普走到他身邊坐下。拿過公孫手中的書看了看，就見封面上是——苗疆邪術？
「什麼怪書啊？」趙普有些好奇，「聽名字就邪門。」
「就是一本邪書咯。」公孫翻到了其中的一頁，給趙普看，道，「看，這裡有招魂一說。」
趙普湊過來看，就見果然，上頭詳細地記述著所謂的招魂之術，還有圖片，就見一個村莊裡的人都驚恐地看著頭頂的天空。天上有一片黑色的烏雲飄浮過來，烏雲之中彷彿有人型的黑影正在掙扎尖叫。
「這不就是昨晚上那塊雲麼？」趙普問。
「嗯。」公孫點點頭，又將書往後翻了一夜，就看到畫面上有人昏倒，嘔吐……
「真的一樣。」趙普說著，伸手過來翻下一頁，就見有一個老頭，用一推柴草點起了篝火，往上頭灑一種紅色的液體，然後……那一團黑雲就緩緩地遠去了。
「和昨晚上那道士用的方法一模一樣。」趙普皺起了眉頭，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書是我來之前，在開封府包大人的藏書閣裡頭找到的。」公孫說著，不無羨慕地說，「包大人書真多呀。」
趙普看了看他，笑道，「下回帶你去皇宮的藏書閣，那裡天下所有的書都有，你隨便看。」
「真的？」公孫又驚又喜。
趙普點頭，「那是自然，你想要，我都找人給你弄來。」
公孫笑了笑，似乎很高興，接著道，「因為要對付妖教，所以我拿了一些關於妖邪異術之類的書籍，所以昨晚上看到那塊雲的時候，我才記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就是在這書裡？」趙普坐下，問，「那些紅色的是什麼？」
「是烈酒摻雜黑狗血，據說是辟邪的……不過我覺得他裡頭有其他的藥物。」公孫認真道，「還有，這裡詳細地說明了這塊黑雲，這是苗疆巫術的一種，名字叫做招魂雲。」
「招魂雲……」趙普皺眉，「真的有招魂只說？」
公孫搖了搖頭，道，「這是一種利用毒霧和小花招，弄出來的騙術！」
「騙人的？」趙普吃驚。
「那道士，不是說自己遠遠看到這一帶黑雲繚繞，好像是出了妖精麼？」公孫問趙普。
「對啊。」
「這其實就是招魂雲形成的一個過程。」公孫說，「這種招魂雲的主體，其實是一堆蟲子。」
「蟲子？」趙普吃驚。
小四子和蕭良也抬起了頭，好奇地看公孫——蟲蟲？
「這種蟲子叫霧墨蟲。」公孫道，「它們的長相單個看很普通，就像是普通的蟲子似的，但是如果成群結隊，就會像是塊墨色的雲霧，所以就得名叫霧墨蟲。」
趙普仔細地回想了一下，點頭——還正經挺像。
「我不是讓士兵將掉落下來的塵土都掃起來了麼？」公孫邊說，邊打開眼前的一個盒子，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兩隻來，道，「你看，就是這種蟲子！」
趙普湊過去一看，才發現，這蟲子非常小，只有芝麻那麼大，蟲子的翅膀幾乎是透明的，也難怪，這要是一大堆一起飛，那看起來可不就是一大塊黑雲麼？
「那……怎麼讓他們那麼聽話呢？還有，那叫聲和人形？」趙普似乎還不是很明白。
「這中蟲子是有頭蟲的。」公孫說著，又往後翻了幾頁，找出了一直黑色的大蟲子，道，「這只蟲子是黑雲蠱，那些霧墨蟲基本都是聽命於它來行事的，也圍繞著它在飛，所以看不到頭蟲，頭蟲都會按照主人的命令來飛，一旦遇到了火或者它害怕的東西，就會逃之夭夭。」
「原來如此。」趙普點點頭。
「那些蟲子彼此擠壓，會變換形狀，出現一種類似於人形的東西，這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理，大概是這種蟲子的某種隊形，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另外，在它們的尾部，有一個孔洞。」
公孫說著，用鑷子指著其中一隻蟲子給趙普看。
趙普瞇著眼睛看了半日沒看清楚，這蟲子也忒小了，就湊過去，貼著公孫的臉，跟他一個角度看。
公孫轉臉看他，「看見沒？」
趙普轉臉盯著公孫的眼睛看，「嗯，看見了！好看」
「我說蟲！」公孫用鑷子戳了戳。
「嗯。」趙普點頭，突然湊過去親了公孫一口，「我說你！」
……
小四子高興地看到趙普和公孫親嘴兒，心情大好地想要拍手，蕭良趕緊攔住他，示意他——噓！別打斷！
果然，這次沒有小四子的笑聲或者拍手聲將兩人驚醒，公孫發愣的時間和趙普佔便宜的時間要更加持久一點點。小四子暗暗記住了，以後看到爹爹和九九親親的時候，千萬不可以發出聲音來。
於是，等公孫明白過來的時候，趙普已經心滿意足地咂咂嘴……當然，本能地抬手擋住公孫同樣是本能地揍過來的一拳，還有隨後踹向要害部位的一腳，主要是被打習慣了，而且公孫來來去去就那麼兩招，趙普可是武林高手。
眼看著公孫又要爆發了，趙普突然問，「對了！書獃，你說的孔在哪兒？」
公孫愣了愣，
這時候，就聽到小四子道，「爹爹不可以打九九！」
公孫瞇起眼睛看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壞蛋，虎著臉，指著他說，「不孝兒。」
小四子則是道，「爹爹怎麼好打娘親？」
公孫拍桌子，道，「誰說他你娘親？」
小四子眨了眨眼，隨後，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看著公孫，小聲問，「難道說……爹爹才是娘親麼？」
……
趙普忍住笑，公孫瞬間覺得很無力。
見小四子寶貝給自己打圓場不用挨打了，趙普趕緊再接再厲，湊過去看那蟲子，指著蟲子的屁股後面問，「就那個孔？」
「嗯。」公孫沒好氣地回答，「這孔就跟個哨子似的，蟲子飛行的過程打中，會發出聲音，這聲音很古怪，就好像是好多人在叫喊一樣。如果蟲子個子大一些，就好像是在尖叫……所以才會造成鬼哭狼嚎，冤魂過境的錯覺。」
「妙啊！」趙普一拍桌子，道，「這蟲子咱們自己能不能抓到？用來嚇唬遼人最好了，那些個外族，最相信的就是這些鬼啊神的。」說著，趙普又想起來了什麼，問，「對了，這蟲子是不是有毒啊？不然兵士們為什麼會嘔吐？」
「不是。」公孫搖搖頭，道，「只是在雲團形成之後，往上面潑灑有毒的藥粉，這樣子蟲子們飛一路，不就往下灑一路的毒藥麼？」
「對啊！」趙普一拍手，「我們也養，到時候嚇死遼人去！」
公孫點了點頭，道，「這蟲子只要抓到幾隻，就能養出一大堆來，回去後，我們也養點。」
趙普聽後微微一愣，問，「你剛剛說什麼？書獃？」
公孫眨了眨眼，道，「這蟲子很好養的。」
「後面那句。」趙普示意公孫說後面那句。
公孫有些不明白，就到，「回去之後，我們也……」
說到這裡，公孫就不好意思起來了，趙普則是壞笑，「哦？我們吶？」
公孫臉通紅，道，「你、我、還有很多一堆人……所以，我們！」
趙普見公孫努力強調，也不跟他計較，就是壞壞對他笑，捏住他下巴笑道，「書獃，你就認了吧，死撐什麼啊，你嘴上不說，滿心滿眼都是我！」
公孫臉通紅，伸手過去掐住趙普的脖子，「你少得意忘形！」
兩人正在打鬧，就聽小四子一拍手，笑呵呵地對蕭良道，「我知道啦小良子，這個是調情！」
……
公孫和趙普都愣住，轉臉看小四子。
蕭良也看著小四子，「槿兒，這個……不好隨便說啊。」
小四子睜大了眼睛問，「可是剛剛喵喵和白白還沒有這個親熱九九就說他們調情，所以爹爹和九九每一次打打其實都是在調情情！」
說著，小四子突然伸手，用一根手指頭，挑了挑蕭良的下巴，道，「小良子，這個叫調戲！」然後又湊過去，在蕭良腮幫子上吧唧一口，「這個叫佔便宜！」
……
蕭良傻呆呆滿臉通紅站在那裡，趙普則是轉身想溜，滿腦門都是汗。
「趙普！」
只聽到身後公孫大吼了一聲。
趙普就知道——完了！
公孫撲上來抓住趙普，「我跟你拼了，你把我兒子教成小流氓，老子今天跟你同歸於盡啊！」
當天……趙普被公孫狠捶了一頓，小四子的小屁股上面，則多了兩個紅紅的手印，還被罰抄三字經，小四子邊抄邊扁著嘴看蕭良，小良子偷偷幫他抄，臉上還是通紅。
下午，宋清明跑過來，給趙普獻上了一條兩全其美的攻山妙計——從懸崖上往下倒火油，然後準備滾木雷石和火弩，對妖國進行威脅，他們不聽命，便可將其徹底消滅。
趙普軍中諸將也算是身經百戰殺人不眨眼，但是都忍不住皺眉……這也未免太殘忍了些，要知道，這下頭，還可能有平民和娃娃。
展昭微微皺眉，公孫就看到蕭良臉色變了變，咬著牙不吱聲，看著趙普，心中了然……蕭良的家人就是因為遼兵不分青紅皂白的屠殺而全滅的，他自然不想讓被他視為英雄的趙普，做他最狠的事情。
趙普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茶，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只是問宋清明，「然後呢「「然後？」宋清明有些不解，道，「讓他們投降，不然就滅族。」
趙普輕輕點了點頭，道，「真狠啊。」
「無毒不丈夫。」宋清明說得似乎是理所當然。
「嗯。」趙普點頭，「有理，對了……你真想加入我趙家軍？」
宋清明立刻點頭，「自然，王爺威名遠播，我算是慕名而來的。」
趙普挑了挑眉，對一旁赭影道，「給他唸唸趙家軍的軍規第一條。」
「是。」赭影點頭，對宋清明道，「殺害手無寸鐵之百姓者，剮！」
宋清明愣住。
趙普放下茶杯，抬眼看宋清明，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陰森，冷笑一聲，緩緩開口，「要加入我趙家軍，就好好記住，老子最恨的，就是當兵的燒殺搶奪、姦淫擄掠，你他娘的記住，我們是軍隊，不是土匪，天底下，只有最沒種的懦夫才會去拿那些老弱病殘出氣。」
公孫聽得滿意，轉臉，就看到身旁蕭良眼圈兒微紅。公孫一笑，伸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