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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糯米骨和成佳偶

「什麼叫隔世怨吶?」方一勺聽不太明白,就問沈勇。

沈勇啃著粽子搖頭,道,「娘子,說出來都怕你不信啊,這徐文茂,他、還有他爹、他爺爺,這幾代人啊,都困在這天火劫裡頭了,沒法自拔。」

方一勺微微皺眉,走到了桌邊坐下,問,「這個從何說起啊?「

「這故事說起來可老長了!之前咱們猜得其實不錯,所謂的天火劫,乃就是每三十年一次的天災,也就是地滾雷。」沈勇給方一勺細細講解,「是因為巒村那一帶特殊的山川走向而造成的,並不是什麼詛咒之類荒唐的東西。」

「哦。」方一勺點了點頭。

「那徐文茂的祖上,乃是走江湖給人看風水的風水師。」沈勇道,「最拿手的,其實是找個風水寶穴什麼的,只不過這徐家人似乎都挺死心眼的,對這風水之術也不過是一知半解。兒恰巧呢,巒村當地,有不少都是老農,對於預測個天象之類的,很有些能耐。當時啊,徐家就住在東巷府裡頭,離巒村挺近的。」

方一勺覺得挺有意思,就端著粽子盤子傻呵呵聽。沈勇戳戳她手裡的盤子,示意她接著吃。

「有一回,那徐文茂的祖上,大概是他爺爺的爹那一代吧,預測風水算個凶吉之類的,小有了些名氣。他受一個村的民囑托來給巒村看風水,那時候還不叫巒村呢,具體叫什麼已經沒人知道了。」沈勇接著道,「徐文茂的祖上粗略看了看山川走勢,說這地方不太吉利,恐怕會有大災。」

「他也沒有說錯呀。」方一勺道,「的確是個大凶之地啊。」

「可不是。」沈勇點了點頭,「當時村民都讓他預測災禍發生的具體時日,好做防範,徐文茂他祖上是半桶水光當響,又被捧太高昏了頭,因此就隨口胡謅了一個日子。」

「哎呀。」方一勺搖頭,「這種事情,怎麼好胡說的呢?「

「對啊。」沈勇也覺得挺不靠譜,「當年有幾個老農就反駁他,說他是欺世盜名的騙子,不過那些村民們都相信了徐文茂的祖上,開始準備,他們連莊家都不種了,就是等著災難降臨時好逃走。可不成想,日子到了,災難卻沒來,莊家絕收了,後來還饑荒。村民沒了收入,再加上那些老農煽風點火,眾村民就開始怨恨徐文茂他祖上了。」

「後來呢?」方一勺有些擔心,「徐文茂他祖上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他想捲鋪蓋跑,不過被村民們堵上了,然後讓憤怒的村民給活活打死了。」沈勇說著,就見方一勺眉頭皺起來了,「哎呀,那些村民怎麼就將人打死了呢?」

沈勇聳聳肩,「當時大概也是太氣憤了,一時失手吧?徐文茂他祖上還留下了一個兒子。」

「啊……就徐文茂的爺爺麼?」方一勺問。

「嗯。」沈勇點點頭,「應該是他爺爺那一輩……而最不幸的是,徐文茂死後沒多久,巒村就經歷了地滾雷,那地滾雷來勢兇猛,村民們又毫無防備,接過遭了災了。」

「那天災真的來了啊。」方一勺道,「村民們有沒有死傷?」

「據說當年很有些死傷,村落也都燒燬了。」沈勇道,「而當時那些個老農還宣揚說,不是天災,而是徐文茂的魂靈來報仇來了。」

方一勺搖頭。「這些老農也真是的。」

「徐文茂他爺爺長大後一直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沈勇道,「他跟他爹一樣,也成了風水先生,並且對巒村的村民極度憎恨,而且他爹死後,也落下了一個欺世盜名的罵名,讓他很不滿,所以就千方百計想要將他家的風水之術流傳下去。」

「風水之術又不是他家的。」方一勺道,「怎麼好像說得是他爹想出來的似的。」

「所以我說他們一家人都有毛病麼。」沈勇有些不理解地搖搖頭,「怨恨太深,容易鑽牛角尖,再加上命運捉弄。」

「對呀。」方一勺點頭,又問,「那後來呢?」

「後來徐文茂他爹就鑽研風水之術唄。」沈勇接著道,「只是巒村被燒完了,又重建了,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麼傳的,地滾雷這天災就變成了**,是因為得罪了妖孽,而那個妖孽,就是徐文茂他先祖了。」

「哎呀,那他爺爺不是更氣憤了?」方一勺皺眉搖頭。

「他爺爺對此事憤憤不平,不過據說他爺爺是風水方面的奇才。」沈勇道,「後來還真研究明白了這地滾雷的形成原因,連如何預防都知道了,他給那些村民預測了二十多年後還有火災,並且說,自己有法子避免,只可惜,村民們都不相信他。」

「嘖。」方一勺搖頭,「後來呢?又著火了麼?!」

「徐文茂他爺爺見村民們不相信他,就索性不管了,讓他麼自生自滅……第二次地滾雷就來了。」沈勇笑歎氣,「村民死了一多半。」

「真可惜。」方一勺皺眉。

「徐文茂他爺爺也算是心術不正的,看著那麼多人遭罪,也不說穿,大有些看好戲,為他爹報仇的架勢。」沈勇單手托著下巴打了個哈欠,「後來村民們覺得當時應該相信徐文茂他爺爺,就將他請去,好生款待,詢問他關於天火劫的避免方法。而只有他爺爺知道,地滾雷只要發生過了,至少要三十年後才會再發生,但是他又不想跟村民們說明,就胡謅了一個法子,將村名改成巒村。」

「哦……原來巒村就是這麼來的呀?」方一勺點點頭呢,「接著呢?」

「接著啊……」沈勇笑著搖頭,「娘子啊,不說你真不信,這人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的,巒村剛剛重建好不到一個月,有一戶人家走水,著火了,又將村子燒了一半了!」

「呀!」方一勺皺眉搖頭,「那些村民該恨死徐文茂他爺爺了吧?」

沈勇點點頭,「這回村民直接將他告上了官府,說他妖言惑眾……徐文茂他爺爺,被發配到了邊關去,沒幾年就憂憤加上隱疾,病死了。」

方一勺皺眉,「這事情真是沒法說。」

「對啊。」沈勇點頭,「說不定也有些報應在裡頭吧,他爺爺本來可以救很多人,但卻見死不救,弄得最後自己也慘死。」

「那徐文茂的爹呢?」方一勺問。

「他爹並不太懂風水之術,只是大概知道這個事情,徐文茂的爺爺並也沒有跟他具體說過關於地滾雷的事情。他只知道巒村兩場大火,將他兩位至親都害死了,所以對巒村很是怨恨。」

「他家人也很古怪啊。」方一勺忍不住說,「仇恨心好重啊。」

「這倒是的。」沈勇點頭,「整天恨這恨那的。」

「接著呢?」方一勺問,「他爹做什麼了?」

「他爹製造了放火的鐵蛋子。」沈勇道,「徐文茂他爹後來開了這一家徐記紙人鋪子,為的就是要向巒村的人報仇,他不知道天火是三十年來一次的,就處心積慮想要將巒村燒成灰燼。」

「他後來沒成功吧?」方一勺問。

「沒有,因為等他都準備好了,天火也就來了。」

「哦……」方一勺點了點頭,「接下來,巒村的村民就開始外遷,重新過日子,然後巒村也就不存在了了吧?」

「對啊。」沈勇失笑,「你說氣不氣人?徐文茂他爹,一輩子光顧著研怎麼放火怎麼報仇了,別的什麼都不幹,導致後來窮困潦倒,就一個紙人鋪子,還經營不善……最後他整日飲酒,酗酒而亡了。」

方一勺聽得直搖頭,「這家人究竟怎麼搞的呀?」

沈勇聳聳肩,「徐文茂長大後接手了這紙人鋪子,靠著幫瞎子李做紙符掙些家當,他有些像他爺爺,鑽研風水之術很有心得,對當年的事情也進行了一些研究,發現了地滾雷的秘密。」

「哦。」方一勺又想起了徐文茂那陰森森的樣子,一想到差點被他燒死在棺材裡頭,就覺得遍體生寒。

「徐文茂不止恨巒村的居民,而且人也有野心,有能耐。」沈勇道,「他要靠著這次的天火,一方面給他沈家正名,一方面,再向巒村的村民復仇。「

「正名?」方一勺不解。

「他想證明,巒村的村民是被天火劫詛咒了的,他徐家先祖沒錯。」沈勇道,「另外,徐文茂除了研究風水之外,還研究詛咒、鬼神之說,整天沉迷於此,覺得能預測天火,他就有無窮的力量。而大壩的修建,則是毀了他的計劃,地滾雷不可能再來了。因此,徐文茂是想藉著這次天火一事報復巒村後人,另外再藉著天火劫一說,讓巒村村民嘗嘗,被拋棄被懷疑的滋味」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而且都是上一輩的糾葛,幹嘛找下一代來償還?徐文茂很惡毒啊。」方一勺搖頭歎息,「相公,幸好你剛剛來得快,不然的話,我可能也被燒死了。」

沈勇伸手捏住她鼻子,「你還說呢,發現了線索,就回來叫我麼,自己一個人去,嚇死我呀?」

方一勺笑瞇瞇,「那你不是來了麼……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沈勇拉著凳子坐近了些,道,「娘子啊,不瞞你說,這次徐文茂本來打算在整個東相符到處放火的,幸好你把他給找著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劉大方說,他已經不是很正常了,形同鬼魅啊。

「嗯。」方一勺認真點頭,「我也覺得他似乎精神恍惚。」

兩人說著,就靠到一塊兒去了,沈勇抓著方一勺的手……

「咳咳。」

正當要挨到一塊兒去時,就聽到門口傳來了咳嗽的聲音。

兩人一驚,轉臉看,就見沈一博站在門口看著他倆呢,再看……石頭和蓮兒也捂著眼睛,透著手指縫,臉紅紅看他倆親熱。

方一勺面紅耳赤地站起來,去給沈一博剝粽子。

沈勇站起來傻笑,「爹,你案子審完啦?那徐文茂怎麼判的?」

沈一博接過了方一勺遞過來的粽子,道,「他雖然身世可憐,但是縱火行兇殺了那麼多人,不可能逃過死罪。」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惋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好好一個人,就這樣把自己害死了,仇恨心要不得啊。

「你倆的喜事呢?」沈一博邊吃粽子邊幽幽地說,「這麼久了,也該圓房了吧,準備什麼時候讓我抱孫子啊?給我個准信唄,你娘每天都跟我這兒鬧呢。」

沈勇看方一勺,方一勺也看了看沈勇。

沈勇對她挑挑眉,那樣子像是說,「你訂日子吧。」

「我看啊,選日不如撞日,就後天吧。」沈一博嚼著粽子,「掃塵什麼的都差不多了,也不用請什麼客人,就一桌酒席、佈置個喜房,有你娘和幾個丫頭張羅就夠了。後天晚上,咱們吃一頓喜酒,晚上你倆就那什麼……」

方一勺臉通紅,沈勇點頭,看她,「娘子,你說呢?我覺得還行啊。」

方一勺想了想,點點頭,道,「嗯,好。」

沈勇樂了,他娘子可算點頭同意了。

這一天,方一勺是受了些驚嚇,還好有驚無險,沈勇自然是說了一筐的甜言蜜語,好生安慰。

晚飯的時候,劉袤也來了。這個案子,如今整個東巷府都已經傳遍了,大家都對這一樁長達百年的奇案議論紛紛。原本受嫌棄的巒村人,也洗刷了冤情,沒人再說他們是被詛咒的了,好些人還相約,幫著他們再將東城的集市重建起來。

劉袤見了莫鼕鼕,鼕鼕這兩天正收拾東西呢,準備喝了方一勺和沈勇的喜酒後,就出發去趟京城。

沈一博聽說了,就對沈勇道,「你也別老在家裡待著了,出去見見世面,索性帶著一勺,跟劉袤鼕鼕一起去趟京城玩玩吧,這段時間也辛苦,別整天案子不案子的。

沈勇一聽當然樂意,問了方一勺,方一勺自然也是滿口答應,可以去京城呢。

次日,全府上下準備喜事,方一勺為了那頓喜酒,可是拿出看家功夫來了,買了好些菜。沈一博還特意在沈家祠堂裡頭做了一個神龕,裡頭供奉上方一勺爹娘的靈位,讓沈勇給二老磕了頭,在靈位前發個誓言,一生一世好好照顧方一勺。

就為這事兒,方一勺一下午眼圈都紅紅的,沈勇還逗她,鬧得她是又哭又笑。

當天眾人草草準備,都等著明日的喜宴。

粽子早就被府衙裡頭那一群餓狼瓜分乾淨了,方一勺見還有些蘆葦葉子,就說給大家做個糯米骨。

她先將糯米放在水裡泡上兩個時辰,然後撈出,和用花彫醃製過的排骨放在一起,用蘆葦葉子裹住,上鍋蒸了。

隨後,她又做了一大份消暑的綠豆湯和鬆脆的雞蛋餅,眾人分著吃了,簡單卻是豐盛的一頓飯。

當夜無話,第二日清早,方一勺和沈勇被熱鬧的炮竹聲驚醒。

兩人起床一看,只見整個衙門院子裡頭已經是張燈結綵,大紅囍字貼得到處都是。

沈夫人一大早就起來了,見兩人在門口站著呢,趕緊到,「來來,都出來,試喜服去,這房間我們要改新房了!

方一勺和沈勇被攆出了臥房,在門口拿著水盆子洗漱,看著眾人進進出出忙著,鋪鴛鴦被呀、點大紅的喜燭。

劉袤還送了一對喜聯來,上頭寫著——歡慶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結良緣。

沈勇張羅人將喜聯掛在新房兩側,回頭看方一勺,就見她拿個帕子抹著臉,耳朵紅彤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