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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識,密林深處

石梅和白捨隱藏在灌木之中,只聽到小徑之上有腳步聲響,似乎不少人在走動,其中一人冷聲發問,「完全沒有線索,你不是在騙我吧?」

石梅一聽這聲音就是一皺眉——冤家路窄,不是秦項連麼?!

白捨對石梅做了個眼色——秦項連果然對這批財寶覬覦已久。

「當日我跟蹤喬老寬到此,玉佛的確就在此處,只要放出人馬去找便可。」

這次回話之人的聲音,白捨和石梅都從未曾聽過,而且此人聲音相當沙啞,像是嗓子受了傷,這若是晚上聽著了,還挺嚇人的。

說話間,已經能透過灌木叢,遠遠看到說話人了。

只一眼,石梅和白捨就是一愣……只見秦項連和一個白衣人走在一起。而這個白衣人,正是之前假扮白捨追趕關落日的人……至於殺死茗傑的是否也是他,就不得而知了!

石梅皺起了眉頭,看白捨——沒理由啊!秦項連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白捨也輕輕搖了搖頭,大概其中有些蹊蹺,秦項連現在跟他在一塊兒,不代表真正雇兇殺人的就是他,說不定是那白衣人趕去投靠的。

「再找找吧!」秦項連吩咐屬下,「留意附近有沒有腳印山路之類!」

「是!」秦項連的侍衛就四散找開了。

石梅想了想,對白捨眨眨眼。

白捨看她。

石梅指指那白衣人,指指這兒,又指指別處,擺擺手,比了個四字!石梅是想說,既然白衣人在這兒,而傅四這會兒正開什麼英雄大會呢,那就是說,假扮白衣人搗亂的並不是傅四咯!

白捨見她緊著比劃,其實早就看明白了,佯裝不知。

石梅有些急,嘴巴動口型,說傅四,舉四根手指擺啊擺。

白捨微微挑起嘴角,單手輕托起她下巴湊過去親……

石梅氣急,推了他一把,袖子拂過草叢,發出了一些聲響。

「什麼人?」那白衣人突然警覺了起來。

石梅趕緊不動了,鬱悶地看白捨——怪你!

白捨捏捏她下巴,那樣子,像是在逗小福子……

石梅深吸一口氣,以免自己情緒一激動,又鬧出聲響來。

然而那白衣人顯然是疑心頗重,就開始四處尋找起來。

秦項連似乎挺不待見他這樣子的,搖了搖頭,「這深山老林,有些鳥獸是正常的,幹嘛疑神疑鬼的?」

「王爺,有一句話叫小心駛得萬年船。」那白衣人突然從腰間的兜子裡拿出了一把碎石,對著樹叢彈射起來……

他看來內力深厚,這一片片地彈過來,射中了不死即傷!

白捨伸手輕輕一把拉住石梅,將她往自己懷中一帶,伸手護住。

這回,白衣人和秦項連都聽到了怪聲,一起朝這裡看過來。

白捨袖子一卷迎面而來的碎石,反手一甩……碎石就按照原路反射了過去,秦項連和那白衣人不得不一閃躲避。

趁此時機,白捨也不戀戰,抱起石梅縱身一躍上了樹梢,躍向遠端。

秦項連看了個真切,皺眉……石梅怎麼在這兒?!

而那白衣人則是大叫起來,「抓住他倆,他們知道路!」

那些侍衛自然不會聽從他一個外人的命令,都看秦項連。

秦項連輕輕點頭,道,「別傷著公主,至於其他人,殺無赦!」

「是!」一群侍衛都追了過去。

只可惜,秦項連這殺無赦的命令出口了,也得他的手下有這能耐追上白捨才行。而且白捨並非單獨前來,還好些鬼刀們的弟子呢,紛紛使用暗器阻攔。

秦項連的侍衛一看情況有變,都選擇留下保護秦項連。

白衣人似乎非常忌憚白捨,道,「這次決不能讓白捨活著離開!」說罷,自己抽刀追過去了。

秦項連一皺眉,下令,「跟著他!」

……

白捨帶著石梅躍出一陣,見大隊人馬肯定追不上來,也不躲避,落到了林間平地之上。讓石梅站穩了,白捨抬手抽刀一刀揮出……

同時,林中白衣人衝了出來,挺刀襲來直砍白捨。

白捨架開他襲來一刀,回身手腕外旋……手中鬼刀在空中打旋後由斜刺裡射出,路線詭異。

那黑衣人堪堪躲過,白捨已然一擰身面對於他,手中握著鬼刀斜向上撩起……寒光閃過,白衣人急速退出,但石梅還是聽到了「刺啦」一聲。

就見那白衣人低頭看了看胸前,一道口子……幸虧帶了護心鏡,沒傷著皮肉,但是護心鏡上還是出現了一條劃痕,觸目驚心。

白捨微微一揚眉,「我認識你?」

那白衣人一驚,轉身就想逃。

白捨哪裡肯放他,上前一步掄出一刀。刀式剛起,那白衣人就往後一仰,回手就是一刀,原來剛剛他那一逃是虛的。

可他後仰起原本以為一刀可以刺到白捨,身後的白捨卻是蹤跡不見……

原來白捨那一追也是虛的,將計就計。

白捨一個縱身躍到了他身前,單腳落地回身對著他腰腹就是一腳。

「唔。」

那白衣人悶哼了一聲飛出老遠,重重摔倒了地上。

石梅就見他蒙面的方巾上出現了一片殷紅,可見是吐血了,白捨這一腳夠狠的。

白捨落回了地上,突然盯著那白衣微微皺了皺眉頭,踏上一步。

白衣人一手捂臉,另一隻手一抖……卻是對著石梅抖的。

白捨暗道一聲不好,飛身朝石梅撲了過來。

石梅只聽到不遠處草叢中還有人喊了一聲,「小心……」白捨已經到了她跟前。

當時場面有些混亂,石梅先是見寒光一閃朝自己來了,白捨似乎動作更快將自己撲到。

剛剛到倒地,就看到有一道藍幽幽的光從自己眼前閃過,釘進了一旁的樹幹上面。

另外,剛才喊小心的是衝出樹叢的秦項連,現在摟著自己的是白捨……不過,拋開著一切不說,石梅最最真切地感覺到的是——身子下的地面往下一陷,然後一空。眼前的樹、石頭、灌木都隨著自己一起往下落,天旋地轉,仰起臉看到的……是深谷。

「啊!」石梅大叫了一聲,聲音發悶,因為讓白捨快速摟緊懷裡了。

白捨單手拿刀,一手摟著石梅在空中打了個轉,提著一口氣往旁邊的石壁躍過去。

藉著石壁的力,白捨帶著石梅下落。

石梅現在不敢看下面,抱著白捨心說不管了……應該死不了,不然就沒有後來的我了!

也幸虧白舍內力深厚,盯著下方的情形,山谷也並非萬丈深淵,不然他這一口氣可就不夠用了……

而讓白捨鬆了一口氣的是,他低頭已經能看到粼粼波光,一旁的岩石峭壁之上有水流下,形成一個瀑布,瀑布下一個水潭!

白捨鬆了口氣然後再深吸一口氣,摟著石梅就聽到「轟」一聲,水花四濺。

石梅感覺落入水中那一下還挺疼的,雙腿有些麻,隨後就是徹骨的冰冷——這潭水好冷啊。

兩人落入潭中沉下去老多,白捨沒有放手,停止下沉後立刻游水快速緩上浮,「嘩啦」一聲出了水面後,兩人都開始喘氣。

石梅剛剛沒準備,還嗆了口水,不停咳嗽。

「沒事吧?」白捨有些歉意,剛剛情況緊急,喚氣來不及告訴石梅一聲。

石梅搖頭並未在意。

歇了片刻,白捨一個縱身出了水潭,跳到岸上,輕輕將石梅放下,自己也坐在旁邊長出了一口氣。抬頭望了望,四周密林環繞,一旁有瀑布,後頭紅楓片片,偶爾幾聲鳥鳴……倒還真有那麼點世外桃源的意思,只是現在兩人都濕透了跟落湯雞似的,也沒那雅興欣賞瀑布美景。

「冷不冷?」白捨問了句沒用的話,因為石梅已經凍得小臉刷白了。

白捨快速去撿來了乾柴和枯葉堆了一對,幸好山谷之中這些東西倒是不少,只是掏出火折子來,卻發現浸水了。

石梅從腰間的小包裡掏出了火折子遞過去,是乾的。

白捨接過來倒是有些意外。

「包的裡子是羊肚做得,不漏水,我在裡頭放了很多香粉。」石梅縮成一團,「凍死了。」

白捨趕緊吹燃了火折子,將篝火點起來。

火光一起,瞬間暖和了一些,然而四周沒什麼遮蔽,也架不住山風吹,石梅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白捨去林間砍了幾棵細長的樹枝過來,在篝火邊搭起了一圈衣架子,把包袱裡濕掉的毯子拿出來,晾到上頭。

石梅和篝火都被圍在了衣架子裡,四邊跟搭起了個小帳篷似的,暖和了不少。

「唉。」白捨伸手進來,「濕衣服脫下給我,我給你晾起來,你的包袱呢?」

石梅搖搖頭,「好像下來的時候丟了。」

「那可能沒濕。」白捨接過石梅的濕衣裳在外頭掛著晾,又點起一堆篝火來烘衣服,邊仰著臉四外尋找,按照剛剛下來的路線……

很快,白捨在峭壁中段,一棵往外橫出的籐蔓上發現了石梅的包袱,躍上去摘下來。本想問問石梅是不是這個,往下一看……剛剛忘了給石梅搭個棚了,這會兒往下看倒是風景獨好。

梅子幸好還穿著褻衣呢,仰起臉一看,臉通紅嚷嚷,「不准看!」

白捨只好轉開臉往一旁跳了下去,將包袱遞進去給石梅,「快換上,別著涼了。」

石梅翻出包袱裡頭的衣裳,快手快腳換了,站起來探頭往外望。

在另一堆篝火邊,白捨光著膀子正往衣服架子上搭衣服呢。不過褲子似乎還是有些濕。

「誒。」石梅叫了他一聲。

白捨回過頭,看了看她,「換好了?」

「嗯。」石梅點點頭,從包袱裡拿出一塊小毯子來,「干的,你拿去披著。別凍著。」

白捨過來接,石梅轉開臉給他毯子,白捨接了,低聲道,「你看吧,我不怕你看。」

石梅耳朵又紅了些,斜眼瞥他。

白捨將毯子披上了,摸了摸晾著的衣裳,覺得可能要過一陣子才能幹,就在外頭等。

「你進來麼?」石梅問他,「外頭怪冷的。」

白捨點了點頭,進了衣架圍起的帳篷裡頭,往石梅身邊一坐,用一根樹枝輕輕地撥了撥篝火。

「哎呀!」石梅突然想起來,「那張圖呢?」

白捨拿起一堆爛紙來給石梅看。

「怎麼辦?」

「無妨。」白捨伸小指輕輕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都記住了。」

「那就好,」石梅鬆了口氣,「我記得籠屜上的畫!你能記住地形就行。」

白捨依然好奇地看石梅,「你究竟為什麼那麼喜歡籠屜?」

「不是喜歡籠屜。」石梅覺得白捨身上不涼反而還溫柔,就下意識地往他身邊挨了挨。「那個籠屜,不一樣的。」

「它長得比別的籠屜好看?」

石梅猶豫了一下,「……我告訴你也行,不過你不見得相信。」

「說來聽聽。」白捨繼續撥弄火堆,石梅鼓起勇氣剛要開口。

「莊主!」

斷崖之上落下了幾個鬼刀們的弟子。

白捨望了望天,站起來,「在這兒呢。」

鬼刀們弟子見白捨和石梅都沒事,也鬆了口氣。

「那白衣人受了傷,秦項連留下人尋找公主下落,其他人暫時撤退了。」鬼刀們弟子回稟。

白捨點頭,「別跟他們發生衝突,你們按照原計劃行事,等到那些官兵都走了,我們再行動。」

「是。」眾人散去,空谷之中,又恢復了寧靜。

白捨回頭看石梅,石梅又沒精打采地蔫了,顯然猶豫了一下錯過時機,又沒勇氣說了。

白捨也不去逼她,坐在她身邊,拿出包袱裡的食物來。

這些點心都用精緻的八角木格子密封裝著,沒進水,白捨將格子放到火上烤了烤,拿過來打開,熱騰騰讓石梅吃兩口,再喝一口烈酒。

烈酒裡頭放了姜絲,一口喝下去又辣又嗆,不過遍體升起暖意來。

石梅暢快地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舒服了好多。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誰也不說話,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有鬼刀們的弟子過來稟報,「莊主,人走了。」

白捨點頭,讓他們準備,就起身換了衣服收起包袱。

石梅正準備弄滅篝火……卻聽到遠處的山林裡頭傳來了,「篤篤篤……篤篤篤」的聲音。

「你聽到沒?」石梅拉住白捨問。

白捨也皺眉望向林間。

「是不是鳥兒啄樹的聲音?」石梅自個兒安慰自個兒。

「嗯……」白捨想了想,「除非那鳥兒的嘴長得跟鎯頭差不多。」

石梅心裡頭一抽,「那是什麼鳥啊?」

白捨側耳又聽了聽,道,「像是有人在用木棍敲木頭。」

「敲木頭幹嘛?」石梅吃驚,腦袋裡將之前聽過的所有牛鬼蛇神都想起來了,山妖鬼母什麼的。

「去看看吧。」白捨要往那裡走,石梅拉住他,「我隨便說說的,說不定真有長得像鎯頭的鳥呢。」

白捨見她膽小,搖了搖頭,攬著她往前走,「我在呢,怕什麼。」

於是,兩人藉著入暮時林間灑下的最後一絲光亮,循著聲響,向樹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