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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大雪紛飛】

吃完早飯,開封城已經積起了厚厚的雪。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去白府,需要偽造藏金子的地方,那起碼得有金子……有金子也容易,可難的是悄悄轉移,再找個合適的地方,偽造成寶藏所在……這個高難度。不過吳一禍倒也沒讓白玉堂挪一座金山銀山出來,只是給他畫了個樣子,讓他按照這個樣子去打一對金的鐲子。

白玉堂剛才看了圖樣子,覺得這對鐲子設計繁複,他平日從來沒見過這種工藝,可能需要好個厲害點的工匠來幫忙。

兩人出門,白玉堂邊走,邊看身邊的展昭。

這會兒,展昭抱著胳膊歪著頭正想心思,顯然的心不在焉。

「貓兒。」白玉堂拽了一把展昭,讓開路,一群穿著小花襖的小孩兒吵吵鬧鬧就從他們身邊跑過。

展昭回頭看那群小孩兒,眨了眨眼。

白玉堂伸手按了按他頭,「想什麼?」

「呃……」展昭摸著下巴,問白玉堂,「你覺不覺得小禍叔有點奇怪?」

白玉堂畢竟和吳一禍相處的時間不久,就道,「考慮到他的出生和經歷,這個性格才正常吧?」

「嗯。」展昭輕輕點了點頭。

「你在意的不是他的性格變化麼?」白玉堂看出展昭似乎是在擔心別的什麼事情,就問。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道,「其實,九娘應該從來沒想過要跟小禍叔成親之類的。」

白玉堂意外,「是麼?我第一眼看到他倆就覺得他倆彼此有點意思,而且九娘這麼用心照顧他。」

「他倆認識的久麼!」展昭道,「而且知道彼此的過去,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突然想到要成親呢?」

白玉堂笑了笑,「你小禍叔是為了引出林淼吧?也沒說真成親。」

「那怎麼行!」展昭不幹了,「九娘再大也是女人!女人名節很重要的!怎麼能拿成親這種事情當兒戲。」

白玉堂讓展昭逗笑了,點頭,「所以真成了不是挺好麼?你看我師父和你外公都挺開心的。」

「事實上我也很開心。」展昭認真道,「就是覺得奇怪,九娘跟我說過,小禍叔年輕的時候性格很任性很討人嫌的。」

白玉堂笑了笑,「你覺得你小禍叔不是真心喜歡九娘,只是因為這麼多年了,想給她個交代?」

展昭憂心,「九娘脾氣好大的!我怕她回來聽到之後不開心。」

白玉堂抱著胳膊跟展昭並肩走,淡淡笑了笑。

展昭瞄著他,「你有什麼高見沒有?」

白玉堂道,「你九娘說吳一禍以前很討人嫌,意思就是說後來不討人嫌了麼?」

「嗯……」展昭點點頭,「你看他這不挺好相處的麼?平時都是他讓著九娘的。」

白玉堂想了想,道,「我大概能理解他們說吳一禍以前討人嫌是怎麼個意思。」

展昭看白玉堂,「怎麼個意思?」

白玉堂指了指自己,道,「我也很討人嫌。」

展昭搖頭,表示自己親自鑒定過,不討人嫌啊!離人見人愛也就差了那麼一點點。

白玉堂笑了,搖搖頭,對展昭道,「你試著對我說一句最常說的話。」

展昭沒太明白白玉堂的意思,不過還是跟平常一樣笑瞇瞇問他,「去哪兒吃飯?」

和以往不同,白玉堂沒說話,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展昭一愣,隨後按胸口——艾瑪,好受傷!

白玉堂看到他的動作,被他都笑了,跟以往一樣低聲問了一句,「你想吃什麼?」

展昭伸手摸白玉堂腦門,覺得他家耗子肯定吃髒東西了。

白玉堂抓著展昭的手腕子將他的手拿下來,道,「如果在我們認識之前,有個人這麼問我,我多半會這樣對他。」

展昭皺眉,「怎麼這樣啊……沒禮貌。」

「跟有沒有禮貌沒關係。」白玉堂無所謂地說,「我向來目中無人,不是任何意義上的輕視別人,只是單純地無視所有人而已。」

展昭歪頭,「為什麼?」

「性格使然。」白玉堂爽快地回答,「有一部分是天生的,另一部分大概是因為從小跟我師父生活在天山,很少跟人相處,再加上我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所以從來不會去考慮別人的感受。」

「不要講得自己這樣麼!」展昭搖頭,「你認識我之前不也是大俠麼?」

「大俠是因為我偶爾遇到有人做壞事會去制止而已,一年做一兩件好事就足以成為好人了。」白玉堂無所謂地一聳肩,「這不妨礙我不受歡迎和不討人喜歡。」

「可你分明很受歡迎啊。」展昭嗓門拔高了幾分,那意思——不知道風流天下的名頭怎麼來的。

白玉堂指了指自己,「靠臉而已。」

展昭嘴角抽了抽,果然還是看臉……

白玉堂道,「你小禍叔年輕的時候,應該情況跟我差不多,甚至比我還好。」

展昭出神,「這個麼……」

「戰無不勝的少年將軍,樣貌學識應有盡有,出生尊貴家資巨富,人還聰明。」白玉堂淡淡道,「天底下除了你之外,附和這種條件的沒一個是不招人嫌的。」

展昭仰著臉抱著胳膊想了想,「你這算是在誇我麼?」

「你知道你為何沒生就我這樣的性格麼?」白玉堂問。

展昭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我外公也一直想弄明白。」

「那再反過來說。」白玉堂沒有回答展昭的問題,而是接著道,「我從小到大就會寵我師父。」

展昭摸下巴,「你小時候不是氣他麼?」

白玉堂挑眉。

展昭笑瞇瞇,「繼續。」

「認識你之前,除了我師父和幾個至親外,我從沒想過『要讓誰開心』之類的事情。」白玉堂道,「我以前也很少回家,遊山玩水交了不少朋友,但是我從來沒有特別想念過誰。」

展昭很認真地看白玉堂,「這樣啊……為什麼?」

白玉堂搖了搖頭,「不知道,我覺得好聽一點可以說是灑脫,難聽一點,冷漠吧。」

展昭看白玉堂,這是江湖傳言中對白玉堂的評價吧?跟自己認識的完全不是一個人。

「人的轉變,有時候只發生在一剎那,卻可以變成永遠。」白玉堂低聲道,「無沙大師跟我說,妖王死之前,我師父一點都不二。」

展昭走神。

「我雖然不清楚吳一禍當年具體遭遇了些什麼,但是他一夜之間轉變了。」白玉堂低聲道,「就好像我們不知道他昨晚到今晨經歷了什麼,一夜之間,變了。」

展昭抬眼看白玉堂。

「可是我相信任何轉變都是有積累的,有時一朝一夕發生的事情,是因為很多年的積累。」白玉堂道,「之前我師父內力解除之後,其實也變了,人總是會變得越來越體貼,因為不想讓關心他的人擔心而已。」

展昭看著平靜說話的白玉堂。

「武功再好,人還是人。」白玉堂道,「放心吧,九娘在回來之後,沒準也會變呢……你覺得她會生氣,說不定她一點都不生氣,就好像我們都覺得吳一禍會病一輩子,但他卻突然痊癒了一樣,是誰治好他的呢?害他得病的人、一直陪伴他的人、或者他自己、或者是時間、或者以上這些都有……」

正說話間,一旁忽然爆竹聲響,兩人回過神,轉眼看。

就見此時,旁邊一家宅子的下人正在放鞭炮。

展昭好奇,「不年不節的怎麼放炮?有喜事啊?」

點炮的小廝點頭,道,「我家老爺五十多了,一直無後,今天喜得貴子!」

展昭對他拱拱手,「恭喜恭喜。」

……

說來也巧,兩人剛剛走過放炮的人家門口,拐角處,一群披麻戴孝的人走了出來,抬著口棺材,親友哭得嗚嗚咽咽,十分淒慘。

展昭和白玉堂就聽路人小聲議論,「哎呀,真可惜啊,這小公子才二十三就病死了,對啊,聽說可能幹了,又孝順,真可惜!」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一起回頭……

此時,身後的景像有些難以形容——一邊是老來得子喜從天降、一邊是英年早逝悲痛欲絕,路人有的道恭喜、有的說節哀,鞭炮和紙錢交織在大雪裡。

展昭看著這景象,突然有所感悟——其實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發生,他們看了二十幾年,已經通曉人生道理。但小禍叔他們看了一百多年……所以說,沒有什麼道理,是自己懂,但他們卻不懂的。

展昭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此時兩人到了白府門口,白玉堂上台階前,問展昭,「知道你為什麼性格討喜了麼?」

展昭想了想,「嗯,因為我從小身邊就好多怪人,我每年都在想,怎麼讓他們開心一點?」

白玉堂搖了搖頭。

展昭倒是驚訝,「不是麼?」

白玉堂上台階,道,「我覺得是因為,這麼多人裡,殷候是最坦白的一個。」

展昭一愣。

白玉堂站在台階上,回頭看他,「在我看來,殷候比誰都要強大,不是說功夫,而是說心。」

展昭仰著臉,看一身雪白,站在白玉台階上,白色雪花下,回眸一望帥得一塌糊塗的白玉堂。

「殷候每天都想你外婆,也不怕表現出來讓身邊人知道。」白玉堂淡淡道,「很多人都做不到,只選擇遺忘和逃避,你外公和外婆都足夠強大,足夠勇敢,你像他倆而已。善解人意討人喜歡,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相比起來,目空一切任性妄為,要簡單得多了。」

說著,白玉堂對呆呆站在台階下的展昭招了招手,示意他上來。

展昭看著白玉堂抬起手,白色的衣袖帶起紛紛揚揚的雪花,修長的手指對自己輕輕地招了招。

大雪裡轉回頭的白玉堂,每一個動作、從側面到正面,每一個輪廓都完美無缺,就連每一根髮絲的浮動,都映在展昭的眼裡。從白玉堂一貫沒太多溫度的語調、到沒什麼表情的俊美面容、冰一樣冷淡又清透的雙眸、不帶笑意的嘴角。

展昭再一次仔細地看白玉堂,這個自稱性格不好、目空一切不受歡迎的傢伙,事實上卻是聰慧、通透、以及,比任何人都溫柔。

強大而勇敢啊,這就是白玉堂心目中,展昭從殷候那裡繼承來的,最好的品質……同時也是他覺得,能夠解決眾位老人心病的唯一辦法——對自己坦白,直視自己心中的痛,這的確需要強大的勇氣,但必須要承受這樣的痛苦,才能真正好起來。天尊經歷了那麼多,最終還是好了……這次,是輪到小禍叔了麼?

展昭笑了,三兩步跑上台階,和白玉堂並肩,走進白府,留下身後紛飛的大雪,以及大雪中,或急或慢、或喜或悲的路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