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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鎖鏈另一端】

老水兵帶來了的是一個年輕的水兵,瘦高個兒,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這麼巧……正是之前在樹林子裡被龍喬廣教訓了一頓的那四個水兵裡邊的一個。

此人姓周,叫周廣,南方人,原本是在南邊海防做一些雜役的,最近才被調到開封整編入水軍,所以這些人紀律渙散也可以理解。

周廣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似乎不太方便,趙普還納悶,「怎麼了?」

周廣尷尬,他們四人回來之後乖乖照著龍喬廣的指示去領了十軍棍,不過現在想想也算是走運了,還好之前龍喬廣試他們的時候死都沒說趙普在那兒,不然一百軍棍都是輕的!聽說這四個副將和趙普是把兄弟,他們要是真的出賣趙普,說不定當場就被宰了。

跟周廣一起來的那個水兵是他們那一堆人的頭頭,就將事情的經過跟趙普講了。

趙普失笑,公孫塞了瓶金瘡藥給周廣,雖然偷錢不對,不過寧死也不出賣趙普這點還是值得獎勵的。

周廣拿著金瘡藥,在一個軟墊子上坐了,眾人就開始詢問。

「你聽過惡壺島?」展昭問。

「嗯。」周廣點頭,「我喜歡釣魚,剛調來開封不用操練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找地方釣。西郊那邊小湖很多,我在那兒找到個好地方,然後每天有個老頭,就在我對面的河裡釣魚。他跟會變戲法似的,一會兒一條一會兒一條。我就跑去跟他搭話,一來二去熟了,就經常做個伴,我會給他帶軍營裡的酒喝,他就教我釣魚。後來他講了一些關於他過去的事情,他說,六十年前,他只有十幾歲的時候,曾經因為偷東西被抓。本來以為關幾天就能放出來,可沒曾想他被帶上了一艘船,扔到了一個島上喂怪物。」

眾人聽著周廣說的前半段還覺得挺優哉游哉,可到了後半段突然話鋒一轉就驚悚了。

小四子一捧臉,「怪物?」

其餘人也驚訝,「扔到島上喂怪物?」

周廣點頭道,「他說他被關進牢裡之後,就有人來問他用不用通知家人,他是個孤兒,所以說沒有人要聯繫。之後他發現那些衙役幾乎問了每一個犯人同樣的問題,最開始他也沒在意……但是半夜的時候,他被分到了另一個牢房。這個牢房裡很多人,他注意到,都是之前衙役們詢問過,沒有家人的犯人。」

展昭微微皺眉,「沒有家人,就是說就算不見了,也不會有人追究?」

周廣點頭,「他說後半夜的時候,有衙役來給他們送食物,他們吃了之後就睡著了,等醒過來,發現被捆綁著關在籠子裡,而地面則是在浮動。老頭他小時候家裡是捕魚的,父母因為遭海難才死的,他水性也好,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自己在一艘船上。等船停下之後,有一夥拿著刀劍的江湖人將他們押了出來,帶到一個山坡上。他在上山的時候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是一個孤島,他看到一些很奇怪的木雕柱子矗立在各地,樣子都很嚇人。遠處有一個魚尾形狀的門樓,門樓上有一塊匾,寫著『惡壺島』三個字。」

眾人下意識地看葉知秋和他身邊兩個孩子。

葉知秋摸了摸下巴,「有那麼一塊匾麼?」

「有的!」羅鶯點頭,「他去的應該是島的陰面,也就是裂谷的那一邊。」

「裂谷的那一邊?」白玉堂想了想,「魚尾形狀的山門?上面還有牌匾……這是以前漁民用來存放補給品的小島的標誌。」

周廣點頭,「五爺很清楚麼……我家祖上就是打漁的,這種叫魚尾門,以前的漁民會儲藏一些水和吃的在打漁區附近的荒島上,萬一遇到風浪可以到那裡暫時躲避,也能救一些不幸遇到海難但是活下來的人。可這些門大多是前朝建了留下來的,現在的人都是用挑高的桅桿,然後老頭說的木樁上有可怕的圖案,可能是祈福用的海神或者辟邪的圖騰。」

眾人都點頭,一起看羅鶯。

羅鶯道,「我們平時都不准接近裂谷的,還有就是山的陰面是絕對不可以去的,也去不到,因為裂谷是整個將島嶼劈開的,唯一到島嶼另一邊去的辦法就是跨越裂谷最窄處,靠近礁石灘的一座吊橋。但是那座吊橋已經毀壞了,礁石灘那邊風浪很大非常危險,貿然過去會摔死的。所以我們上了島之後,就沒有去過島的另一邊了!但是爺爺有帶我坐船在近海抓魚……我有看到過那個山門。」

「你爺爺有講過關於惡壺島的事情麼?」展昭好奇。

羅鶯出了一會兒神,低聲道,「爺爺晚上總是盯著海灘發呆,他經常跟我說,讓我快點長大,到時候他送我和弟弟離開這個地方,還讓我們走了之後永遠不要再回去,他說惡壺島是個不該存在的地方。」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說羅鶯和羅鳶看似來歷神秘,整個島的人都被殺了唯獨他倆要活捉,好像起因在他倆身上。可事實上,這惡壺島本身也是迷霧重重,似乎藏著不少秘密。

「那老頭被送到島上之後發生了什麼?」公孫繼續問周廣。

周廣道,「老爺子說他那會兒是那麼多人裡最年輕的一個,那些江湖人拿著刀槍棍棒把他們趕向一個陡坡,然後將他們都踹了下去。」

展昭皺眉,「那些是江湖人還是衙役?」

「老爺子說是江湖人。」周廣接著道,「他說他們摔到山谷裡的時候都遍體鱗傷了,幸好山谷裡積累了很多的落葉,不過落葉堆裡卻是遍佈著枯骨,嚇得他們站起來就跑。他們的手還綁在身後,邊跑邊掙扎,這時,有幾個人突然摔倒了,老爺子也被絆倒了,他說絆倒他的,是一根人腿那麼粗的鎖鏈!」

眾人皺眉——這麼粗的鏈子?

「這麼粗的鏈子用來幹嘛的?」趙普自言自語。

白玉堂突然問,「是不是船錨的鏈子?」

眾人一挑眉——對哦!

周廣點頭,「老爺子說,那根鏈子似乎很長很長,他們抬頭看……才發現前邊有一艘巨大的船……已經破爛不堪了,但是龍骨完整。老頭那也是見過大船的,但是他說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龍骨!」

眾人都點頭——情況和羅鶯描述的一樣。

「那怪物呢?」公孫追問。

「老頭說,他們在盯著那艘船發呆的時候,突然,腳下那根鏈子動了起來。」

眾人驚訝的同時,展昭則是下意識地看了小四子一眼,小四子也正好抬頭看他一眼,兩人一對視,都想到了之前小四子突然看到的景象——好相似。

小四子已經開始有點害怕了,從公孫腿上鑽到趙普懷裡。

趙普將他摟住,問周廣,「這麼粗的鏈子是怎麼動起來的?」

「老頭說是劇烈地晃動,無論是什麼東西在鏈子的那一頭,要晃動這麼粗的鏈子絕對是可怕的東西……而且,他們聽到了一陣詭異的野獸吼叫聲。」周廣歎氣,「老頭說他們嚇得轉身就跑。他是那麼多人裡最小最瘦的一個,綁住手的鎖鏈沒有拴得很緊,就被他掙脫了,於是他跑到了最前邊,一直朝著海岸石灘的方向跑過去。隨著他越跑越遠,身後的動靜突然沒有了,等他跑到石灘邊再回頭看,就發現身後巨大的船的龍骨還有船頭,擋住了視線,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跟上來。」

眾人都聽得有些緊張——那些人呢?

「就在他奇怪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幾聲慘叫。」周廣道,「老頭說這是他這輩子聽到的最撕心裂肺的叫聲,就算事情過去了六十年,他現在晚上做惡夢還能聽到那種慘叫聲。他當時太年輕了,又不敢回去,仗著自己水性好,就跳進海裡了。他沿著海岸一直游,發現那艘運送他們來的大船還沒有走,於是他悄悄爬上了船,躲在了船尾存放雜貨的倉庫裡。」

之後船離開了那座島嶼,等再停下來的時候,已經靠岸了。

「老頭說他悄悄下船之後就回家收拾細軟然後連夜跑了……最終輾轉來到開封安頓下來,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敢去南方,最怕進衙門,但是依然會做惡夢。」周廣將那老頭的經歷說完,「我聽了之後也覺得挺邪門的,不過都說過了六十年了,也就沒再追問了,剛才統領滿軍營打聽惡壺島,我就給想起來了!」

眾人都點頭,覺得這應該是一條極好的線索。

於是趙普問周廣那老頭的住處,周廣說他每天都會在郊外釣魚,明天帶眾人去。

展昭和白玉堂都跟他約好,明天一大早就去找那老頭。

小四子聽了之後就挺不安的,畢竟,看到那根鎖鏈在動的景象的只有他,之前他就覺得陰森恐怖的感覺,現在更加胡思亂想了。

看看時候也不早了,展昭等人啟程趕回開封府,趙普也想回皇宮問問趙禎知不知道這事情,宮中說不定有點當年留下來的線索。

……

回到開封城的時候,正趕上龍王祭最後的煙花大會。

眾人走到開封府門前,就見喵喵樓上,提前飛回來的和殷候一起坐在屋頂最好的位置,看著天上綻放的煙花,倒是很愜意。

展昭和天尊上去湊熱鬧,小良子拉著小四子問,「槿兒,我也帶你上去吧?」

小四子回程就一直在發呆,聽蕭良一說,還傻乎乎抬頭,「唔?」

蕭良不解地看小四子,「槿兒你怎麼啦?不舒服?」

「嗯……」小四子搔了搔頭。

眾人進入開封府,包大人也聽說了惡壺島的事情,跑來詢問,趙普就跟他一起進宮騷擾趙禎去了。

其他人也各忙各的,或者準備休息,公孫聽說府裡有幾個丫頭小廝今天都吃壞了肚子,於是想去看看,問小四子去不去,小四子還是發呆。公孫覺得他是不是累了,於是讓他早些睡,就跑去後院了。

白玉堂洗漱完了本來準備早點休息,走到院子裡,就見小四子手裡抱著個貓,盤腿坐在院子中間的石頭桌子上,仰著臉望著天上的煙火,小五趴在一旁打著瞌睡,對面房間裡,公孫和趙普都不在,小良子這個時候應該睡前練功去了。於是,小四子原本就小小一隻的背影,獨自坐在石桌子上,顯得更加寂寞。

白玉堂走到小四子身旁,低頭看看他。

小四子也仰起臉看看白玉堂。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他頭,問,「看到什麼了?」

小四子眨眨眼,看白玉堂,「貓貓告訴你了麼?」

白玉堂搖了搖頭,坐到他身邊,「不過你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小四子往白玉堂身邊湊了湊,「可是我也沒看清楚什麼。」

白玉堂點頭,「那個老頭當年也沒看見什麼,還不是嚇得幾十年都沒睡好?」

小四子仰臉看白玉堂,「那什麼都沒看清楚還說很害怕不會顯得很膽小麼?」

白玉堂淡淡笑了笑,捏了捏小四子的腮幫子,「你哪兒膽小了?你兜裡裝的那些蟲子都是我不敢碰的。」

小四子眨了眨眼,終於是鬆了口氣,樓主白玉堂的腰仰臉說,「好可怕哦!那個洞黑漆漆的。」

白玉堂點點頭,順手拍拍他背,以示安慰。

門口,霖夜火抱著胳膊靠著門框感慨,「哎呀……白老五這傢伙對小孩子蠻有一套麼。」

葉知秋抱著胳膊靠在另一邊門框,「都已經長成那樣了性格還這樣,給別人留條活路啊。」

喵喵樓屋頂上,展昭蹲在屋簷上,雙手托著下巴看著下邊,笑瞇瞇,「玉堂果然很溫柔。」

身後殷候歎了口氣,戳了戳自家外孫,「天底下也只有你說他溫柔。」

展昭瞇眼瞧自家外公,「外公你也很溫柔。」

殷候尷尬,咳嗽了一聲,「早點睡。」說完跑了。

展昭笑嘻嘻,「害羞啦……」

正這時,身後突然有風聲。

展昭皺眉,微微側過臉瞄了一眼,就見有個人落了下來,站在他身後,「你還蠻閒的麼,看來開封府的日子過得挺舒服。」

展昭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了,看了看那人的臉,皺眉,「你怎麼來了?」

那人淡淡一笑,抱著胳膊看了看樓下突然仰起臉來看樓上的白玉堂。

「這個就是白玉堂啊……不像是你會處得來的類型麼。」那人給白玉堂相了相面。

「少廢話。」展昭有些不悅,「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我有事?」

那人一笑,「展昭……」

展昭挑眉,「竟然直呼姓名,看來相當嚴重。」

那人哭笑不得,聲音也壓低了幾分,「我只是想勸你,少管閒事。」

展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讓我少管閒事?你確定?」

那人顯然很無奈,歎了口氣,「我是為你好,小心捅了馬蜂窩。還有翟天寶那邊,似乎對你很不滿,小心些,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說完,一轉身,走了。

展昭摸了摸下巴似乎琢磨了一下,最後抱著胳膊回過頭,就見身後蹲了一排人。

展昭嚇一哆嗦,眼前,霖夜火、葉知秋、天尊、殷候,都八卦地歪著頭蹲在他跟前問,「誰啊?」

展昭扶額,低頭看,就見白玉堂坐在樓下的石桌上,也仰臉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可以解讀為——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