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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相見】

趙普的大軍浩浩蕩蕩出來了接近二十萬,幾里地的聯營沿著鬼海和骷髏海一直延伸開來,與其相對的,西北和東北兩邊分別被西夏和遼國的各自十萬人馬給填滿了,整個鬼海幾乎是被團團圍住。

此時,整個西北都震動了,人們紛紛打聽——這三家都出兵了是要打仗?沒可能啊,打仗怎麼把鬼海給圍上了,總不會是跑去鬼海打?

展昭等人上馬,直奔軍營的方向,順便將傷重的阿奇爾帶去給公孫醫治。

眾人來到大營,就見聯營門口,有兩個人在說話,一個是包大人,另一個是龍喬廣。

龍喬廣見鄒良和霖夜火一起來了,就知道估計是談妥了。其實仔細看這倆表情,就跟倆鬧彆扭的小孩兒似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根本不是真心吵。

右將軍無奈搖頭,他們幾個一窩一起養大的都是流氓,就鄒良這個弟弟悶了一點,小時候沒教好呀,早知道讓他跟歐陽多混混。

包大人見展昭他們回來了,就與眾人一起進大帳。

帳中,沙盤上是鬼海的地形圖,鄒玥留下的地圖已經在沙盤上做好了標記。

歐陽少征正在往各個沙包上插小棋,一旁公孫拿著幾本地理志在查地形,這軍師做的像模像樣的。

而帥案後邊,趙普穿著一身黑色暗金龍紋的元帥袍子,披著軟甲靠在書案邊。先不說大元帥這時單純在盯著公孫發呆還是想什麼,反正看著夠有范兒的。

見眾人進來,其他人也都抬起頭

小四子進了帳篷就直撲趙普「九九!衣服好帥!」

趙普嘴角一挑,伸手將他抱起來。

一旁,公孫瞇著眼睛瞧兩人,那意思——吃錯啊吃錯!

趙普將小四子交給公孫,小四子趕忙指著被兩個影衛抬過來,放到公孫跟前的阿奇爾,「爹爹他要不行了!」

公孫一愣,隨後趕緊將小四子塞回給趙普,跑去查看阿奇爾傷勢,給他救治。

展昭和白玉堂走了進來,將剛才的事情跟趙普講了一下。

此時,鄒良和龍喬廣在外邊聊著,展昭和白玉堂於是將那個黑衣人說的「鄒玥已經死了」的事情也告訴了趙普。

趙普摸了摸下巴,「那人看著多大年紀?」

「看不太出來。」展昭想了想,「不過應該不是太年輕了。」

白玉堂也點頭,「功夫很好,感覺像當兵的。」

「那些黑色的怪物是什麼東西?」趙普頗為好奇。

展昭和白玉堂搖頭,他倆只能盡量詳細地描述,但是那東西死後就化成灰了,想帶一個回來都不行。但是活著的時候又負隅頑抗,跟野獸一樣。按照那個黑衣人的意思,這玩意兒還咬人的,別是還有毒或者什麼。

「那東西,是否身型似人,雙眼赤紅卻似蛇蟲?」

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聽著雖然有些蒼老,卻是中氣十足。

眾人都回頭望向門外。

就見多羅幫著撩起帳篷的擋簾,八王爺攙著一個身材魁梧、鬚髮皆白的老者走了進來。

那老者打扮十分像是西北的遊牧族,長相霸道,很有點英雄氣概。

趙普站起身給眾人介紹,「這是我達旦。」

展昭等人都有些納悶,達旦是什麼意思——一旁公孫幫忙解釋了一下,「達旦是王的尊稱,他是趙普的外公。」

眾人都驚訝,於是對老者一禮。

達旦顯然十分歡喜,他和公孫看樣子是已經熟識來了,笑著道,「我家澤嵐的阿吉木各個都是人中龍鳳,哈哈!」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公孫——阿吉木?

公孫忍笑,「兄弟的意思。」

展昭和白玉堂瞭然。

「達旦。」趙普見老頭進來了,就將剛剛蹦到地上的小四子抱起來,舉到他眼前。

達旦微微一愣,跟小四子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一老一幼對視了一會兒,趙普提醒小四子,「叫達旦,這是你太爺。」

小四子眨了眨眼,用他那一口糯米腔來了一句,「達旦!」

眾人就見老頭倒抽了一口氣,隨後接過小四子舉到半空,「哈哈哈……好靈氣的娃娃!」

眾人倒是意外,通常人看到小四子不是說可愛就是說他胖,也有說糰子的或者直接叫心肝兒寶貝的,倒是頭一回有人接過來就說有靈氣。

老頭跟小四子頗有些一見如故的意思,正捧著不知道放哪兒好,就聽外頭一聲喊,「師父!」

眾人聽著嗓門就知道小良子奔來了。

霖夜火無奈搖頭。

果然,外頭小良子竄了進來,一眼瞅見趙普,小良子直流哈喇子,「師父這身帥氣啊!爺們果然要穿黑色啊!」

霖夜火和白玉堂默默地嘴角動了動,展昭也摸下巴看了看自己一身藍。

小良子蹦躂幾下之後看見達旦了,跑過來,「哎呀!達旦你怎麼在這兒啊!」

眾人好奇——認識的啊?

「這不蕭統海家狼崽子麼?你拜我孫兒為師啦?」

小良子一個勁點頭,邊沒大沒小拍達旦的褲腿,「原來是自家人啊,哈哈,槿兒跟我青梅竹馬來的!」

因為達旦的到來,整個軍帳熱鬧了起來。

只是,眾人關注的點在老頭進帳篷時候說的話上。

趙普將小四子和小良子兩個小孩兒推過去給公孫幫忙,扶著達旦坐下,邊問,「達旦,你知道那黑色的怪物是什麼?」

老頭微微愣了愣,隨後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道,「那個東西……應該是賽亞萊。」

眾人又一起看公孫。

公孫摸著下巴,不解,「月光下的鬼麼?」

眾人又看老頭。

「哈哈。」老頭被公孫逗樂了,稱讚,「澤嵐身邊終於有有學問的人了啊,以前儘是些胸比腦還大的。」

趙普幾個副將同時嘴角抽了抽,其餘眾人則是下意識地去看幾個副將的胸。

霖夜火伸手摸了摸鄒良,扭臉,「一般般。」

鄒良無語地看著霖夜火,竟然動手動腳,邊也看霖夜火,似乎在琢磨要不要也伸手摸一下。

展昭瞧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無奈看展昭——不要想些奇怪的事情。

展昭望天。

「這個東西,意思是月下鬼。」達旦皺著眉頭,道,「存在於古老的傳說裡邊,從來沒有出現過,我們這些老頭子以前聽比我們更老的老人家講過,那種東西……是不得了的啊。」

趙普微微皺眉,「怎麼個不得了法?」

「賽亞萊據傳說是妖女賽伊爾留下來的。」達旦道,「賽伊爾你們都聽過吧?」

公孫點頭,「如果賽勒是月神的話,那麼賽伊爾就是月妖,她倆一個正一個邪,最後賽勒帶領狼族將賽伊爾趕到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裡,賽伊爾為了報仇,用自己的影子造了賽亞萊,也就是月鬼。月鬼十分凶殘,它們都害怕日光,常年躲在沙地裡,等天黑了出來襲擊人。被它們咬到的人會中毒,如果得不到治療就只能挖掉被咬到的肉或者直接砍掉被咬到的手腳,否則片刻之內就會毒發……毒發的後果是變成賽亞萊。」

眾人聽到此處愣了愣,都下意識地看向被公孫插了滿身銀針的阿奇爾。

「被咬了會變?」趙普皺眉,對歐陽道,「讓人馬撤後半里地,前邊架上盾牌小心守衛,再派人去給遼和西夏送個信。」

歐陽點頭,派人去辦事了,隨後整個軍營都開始後撤半里,守衛也加強了。

「這就是狼王世世代代叫塞勒的原因麼?」展昭問。

達旦點頭,「賽亞萊只存在於傳說之中,不過二十年前其實出現過一次。」

眾人都驚訝,「具體什麼情況?」

老頭皺眉,對趙普道,「那時候不知道哪兒跑出來的一隻,喪家之犬一樣,全身都是傷,掙扎著從一個流沙坑裡爬上來,在要咬人的時候,被你布吉一道砍掉了頭,後來化成灰了。」

眾人看趙普——布吉是誰?

趙普道,「我叔叔,薩摩部的首領,當年的漠北第一勇士。」

霖夜火點頭,「他叫緹達,是桑奔的舅舅,桑奔的一身神力就是隨他。」

展昭覺得挺有趣,漠北說小不小,其實說大也不大啊,這沾親帶故的竟然都認識。

「這事情當時搞得人心惶惶……對了,那個東西其實從流沙坑裡出來之前就已經快死了,他的頭被一根箭射穿了。」老頭對趙普道,「那支箭你布吉一直留著。」

趙普皺眉,「沒見過啊……」

「我們當時研究過。」達旦道,「箭的尾部斷了,有一個王字。」

「王?」公孫皺眉,「姓王的人?」

「我們當時調查了一下,應該沒有姓王的將領。」達旦無奈,「不過看著像是宋軍的羽箭。」

說到這裡,白玉堂忽然問,「那王字是一整個還是半個?」

眾人都一愣。

老頭摸了摸下巴,「這個麼……」

霖夜火忽然從腰後抽出一根箭來,給老頭看,「是不是這根?」

老頭看了一眼,點頭,「哎!就這款式!」

眾人再看,就見是一根看著有些年代的羽箭,羽毛白色,整齊地修剪過,上邊還有血跡斑斑,箭的尾部有一個「玥」字。

鄒良微微皺眉,看霖夜火。

霖夜火又收了起來,瞧瞧他。

展昭輕輕點頭,「原來是半個玥字,被當成了王字……」

「那東西之後還有沒有再出現過?」趙普問。

達旦搖了搖頭,「當年各大部落十分緊張,仔細地搜查過,但是真的沒有再出現。」

眾人此時隱隱都有一個想法——鄒玥如果人真的還在裡邊,或者說鬼海裡還剩下宋軍,會不會就是為了殺那些月鬼呢?

「可如果宋軍想要剿滅月鬼。」包大人也不解,「為何不言不語就進去,從此音訊全無呢?難道不能聯絡一下外邊麼?」

眾人也鬧不明白。

「進去看看就清楚了。」鄒良開口。

霖夜火點頭,「我同意。」

眾人正想勸,就聽白玉堂和展昭道,「我也同意。」

說完,兩人對視了一眼。

「可是鬼海危險……」

「就是因為危險才要進去。」趙普手裡把玩著桌上的虎符,道,「或者讓裡邊的人出來。」

眾人都看他。

「你想逼裡邊的人出來?」展昭問。

「最好是有辦法讓他們自己出來,反正又不是出不來,他們出來比我們進去要方便!」趙普抬腳,踹了一腳正挪到這邊往沙盤上插棋子的歐陽。

歐陽拍屁股上的灰,回頭斜他。

趙普道,「想辦法讓裡邊的人出來。」

歐陽嘴角抽了抽,指著自己,「讓老子怎麼想啊?」

趙普頭痛,「 你不是餿主意多的麼?」

歐陽抓耳撓腮,「這罵一罵應該罵不出來吧?而且如果真是鄒玥那就是自己人,怎麼好亂罵?還是我爹把兄弟。」

公孫也在一旁摸著下巴幫著想,畢竟他是軍師。

「可惜太師不在這裡。」八王爺端著茶杯笑道,「不然他肯定能幫忙出出主意,這種他最在行了。」

雖然不想承認,不過包大人也忍不住點了點頭。

眾人莫名眼前都出現了龐太師胖乎乎的身影,捧著肚子一臉的老奸巨猾。

小四子靠在一旁的椅子上,雙手托著下巴,「我也有點想小肚子。」

一直在給公孫打下手的包延瞧著龐煜,那意思——你有招沒?

龐煜指著自己——我是老實人!

包延正想說他兩句,就聽到展昭道,「也許……的確可以試試太師的招!」

眾人都一愣。

「太師的招?」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想了想,道,「無賴一點的法子!」

眾人都好奇——要怎麼無賴?

展昭對歐陽少征勾了勾手指。

歐陽湊過來,展昭跟他低聲說了幾句。

白玉堂在一旁聽得清楚,臉上神情在眾人看來有些不好捉摸。

歐陽聽完之後,略帶驚訝地看展昭,「我一直以為你是老實人!」

展昭很認真地點頭,「我是啊!」

霖夜火好奇地湊上來,「什麼辦法?」

白玉堂略同情地看了看他。

霖夜火一驚——不好的預感!

……

眾人商量完,歐陽似乎覺得可行,就跑出去了。

其餘人也好奇地跟出去,就見歐陽騎上瘋丫頭,帶著好幾萬人跑大漠邊上去了。

「這是要幹嘛?」八王爺好奇。

龍喬廣對眾人做了個捂耳朵的姿勢。

眾人正納悶,就聽到歐陽扯著嗓門對著鬼海喊了一聲,「伯父!鄒良他爹!鄒玥伯父!」

……

歐陽少征的話音一落,那幾萬士兵聲如洪鐘,整齊劃一重複喊他的話。那個響動簡直可以用驚天動地來形容,幾萬個大老爺們扯著嗓子喊,而且顯然歐陽的人馬是經過特殊訓練的,那叫一個能喊啊。

眾人被震得耳朵嗡嗡響,這動靜別說鬼海了,鬼海那頭的遼兵和西夏兵營都聽到了。一群遼人和西夏人都納悶——這不是歐陽的罵人小分隊麼?跑這兒來罵誰了?

公孫死死摀住小四子的耳朵不讓他聽,還讓影衛們捂著小良子。不過蕭良動作快,一下子躥上桅桿去了,影衛們面面相覷——幾天不見,小良子的功夫更好了,這才幾歲啊,長大還得了?

之後,歐陽就開始胡扯開了,眾人一聽他喊的什麼,都默默回頭看了展昭一眼,此時只有一個想法——不愧是名副其實的小魔頭,這招損得,怎麼想出來的啊。

展昭望則是著天——都說了是按著龐太師的思維模式想的,不關我的事,我是老實人。

歐陽喊什麼?大致的內容是——鄒玥伯父啊,你兒子鄒良要帶兵進來找你了,要不然你出來,要不然咱麼進去,你自己看著辦吧!還有啊,你兒子被人打上記號了,本來挺好一段姻緣因為你快泡湯了,你把親家也帶出來怎麼樣啊?你兒子媳婦兒都帶來了,準備讓你看看,你倒是出來啊!不出來一會兒媳婦兒動胎氣了,您孫子就沒了。

眾人就聽著歐陽少征滿嘴放炮,說得要多離譜有多離譜。

鄒良臉那個白啊,霖夜火更誇張,要不是夙青攔著他,他就上去踹歐陽少征的臉了。

遠處黑風城的城樓上,賀一航靠著城頭皺著眉頭聽歐陽瞎喊的,突然摸著下巴,「這是誰出的主意?人才啊!」

幾個副將都無語地看著副帥,這也行?好丟臉的感覺啊。

……

另一邊廂魔鬼城的城樓上,天尊和殷候抱著胳膊側著耳朵聽著。

無沙大師聽了半天,好奇地問,「哎呀?小鄒不是和我家小霖子挺好麼?那媳婦兒是誰啊?還動胎氣?現在的小孩子怎麼這麼隨便的啊?腳踩兩條船的不要來招惹我家小霖子啊。」

殷候和天尊對視了一眼,莫名有種離譜的感覺。

而魔鬼城裡可是炸開鍋了——啥?小霖子的心上人被搶走了?就那個被蓋戳的小子麼?膽子不小啊!竟然腳踩兩條船。

……

趙普軍營對過的遼國和西夏軍營也是炸開了鍋,包括黑風城裡好些人都在議論——鄒將軍要成親麼?找父母證婚什麼的?他娘不是前前塞勒麼?這是亂成什麼樣了?

歐陽少征帶著軍營的人,聲音雄壯唱山歌那麼一直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蹲在軍營桅桿頂上看熱鬧的小良子忽然指著大漠的方向,「那邊!」

眾人順著小良子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鬼海裡走了出來。

歐陽似乎也不太敢相信,坐在馬上瞧著走到自己眼前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黑髮、背著弓箭,蒙著面,來到眾人馬前站定,抬頭看著歐陽,雖然只看到小半張臉,但是從眼神不難看出其中的複雜,無可奈何的感覺。

歐陽也在打量那人。

展昭和白玉堂一眼認出來——就是剛才那個黑衣人!

霖夜火也專注看著,鄒良走上前一步,盯著那人看。

黑衣人看了歐陽好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跟老子一個傻樣,果然是親生的。」

歐陽嘴角直抽。

展昭也驚訝地張大了嘴,他可沒想到竟然真的有效果!良久,感覺身邊有人看他,展昭轉臉,就見白玉堂頗為專注地看著他。

展昭尷尬,「幹嘛?」

白玉堂搖搖頭,沒多說,不過表情似乎是在忍笑。

展昭拽了他胳膊一下,「笑屁!」

白玉堂看他,「我沒笑。」

「你笑了!」展昭瞇眼。

白玉堂最後還是點點頭,「說實話的確挺好笑。」

展昭哭笑不得,看白玉堂。

白玉堂低頭,在他耳邊道,「壞貓。」

展昭也笑了,心說——那是!壞貓才逮得住耗子麼!

歐陽少征打量黑衣人的時候,鄒良已經到了他身邊,輕輕一拍瘋丫頭。

瘋丫頭往旁邊踱了幾步,識相地讓開了路給鄒良。

鄒良走到那黑衣人面前,跟他對視。

黑衣人看著他,不說話。

對視了一會兒,黑衣人道,「哪個是你媳婦?」

眾人嘴角抽了抽——意外的單純啊。

霖夜火望天,跟兒子不一樣啊!比兒子好騙多了,簡直一根筋。

鄒良盯著他看著,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只是問,「你怎麼證明你是誰?」

黑衣人又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伸手,扯下蒙在臉上的黑巾。

眾人都忍不住發出輕輕一聲讚歎——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