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你們！」
「哎呀！」
……
第二天大清早，展昭在一陣吵鬧聲中醒來，側耳聽了聽……外邊好生吵鬧，聲音還有些耳熟。
起床，就見旁邊的床上，白玉堂也醒過來了，靠在床上似乎是正在發呆。
展昭難得見他走神走成這樣，玩鬧的心思就起來了，他輕手輕腳掀開被子，白玉堂果然沒發覺，還是呆呆望著前方牆上掛著的一副雪竹圖發呆。
展昭微微一笑，單手輕輕一按床邊，嗖一聲……
白玉堂正發呆呢，就感覺什麼東西撲面而來，一愣……抬手就是一墨玉飛蝗石……
「哇！」展昭一驚，趕緊一扭身避開，他本來想嚇唬嚇唬白玉堂，沒想到白玉堂在毫無防備的時候預感到危險會本能地反擊，而且他想心思的時候習慣在手裡把玩一顆墨玉飛蝗石，於是順手。
白玉堂扔出去了才發現是展昭跟隻貓似的撲上來，想後悔來不及了，腦袋裡只閃過一個念頭——好不容易這貓投懷送抱一回……
至於為什麼會冒出「投懷送抱」四個字，白玉堂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不過當務之急是展昭為了避那直奔面門的墨玉飛蝗石，在空中一擰身……都說了展護衛沒什麼準備，於是這一扭……
「哎呀！」
原本趴在床邊的小五一閉眼——展昭坐在了地板上……
這一下摔得還挺結實，展昭揉著屁股，怨念地抬頭看了一眼。
白玉堂正趴在床邊看他呢，見展昭衣服都沒穿好，坐在地上揉屁股，像是只抓老鼠沒成功反而掉進了米缸的貓……大清早什麼壞心情都沒了。
「哈哈……」
白玉堂單手托著下巴，趴在床邊對著展昭笑。
展昭雖然與白玉堂很熟很熟了……但這耗子這樣哈哈大笑還真是少見。
門口，起床看熱鬧的天尊突然掏了掏耳朵，望著頭頂的日頭。
殷侯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問他，「幹嘛你？」
「我看看日頭從那邊出來。」天尊摸著下巴，「竟然笑那麼大聲。」
「是挺大聲。」殷侯對著前邊一群吵吵鬧鬧的人擺手，「你們夠了沒啊，吵死人了，再吵把你們全丟回山溝裡去？！」
殷侯一句話，院子裡的吵鬧聲戛然而止。
就見阿金和虎頭被按在地上，紅著一隻眼的龍淼淼正踩他倆，包著半邊臉紗布的阿媯正坐在石桌上，手裡是一碗湯藥，小四子在一旁給她剝一個桔子，似乎是準備她喝完藥吃的。
話說今天一早，龍淼淼突然跑來了，見阿媯傷得那麼重，追著阿金和虎頭就說要踩死他倆。
本來聽說是展昭削掉了阿媯半個耳朵，她還說要剁了那貓妖的尾巴，不過這會兒看到殷侯和天尊一起出來，丫頭立刻老實了。
公孫起了大早給阿媯熬的藥，這會兒正舒展筋骨呢，頂著倆碩大的黑眼圈，跟只竹熊似的。
小四子怪心疼的，昨晚因為殷侯和天尊拼房，於是小四子被公孫帶回房睡了，他只知道公孫翻騰了一宿，都沒睡著，早晨天不亮就爬起來熬藥了。
公孫煩惱什麼？正是那所謂的天殘。
天生下來就殘疾這種事情並不少見，畸形的娃娃也不少……但是沒理由同一種病，世世代代都傳下來，好比說祖父臉上有胎記，兒子孫子臉上都有胎記……那就太奇怪了，這究竟是什麼病呢？讓他相信有詛咒，絕對不可能！除非……
公孫摸了摸下巴，「水土問題？」
「嘎吱」一聲，房門打開。
展昭揉著腰就出來了，身後是神清氣爽的白玉堂，還有甩著尾巴打著哈欠的小五。
小五出來之後，伸長前爪，抓地撅屁股來了個大大的懶腰，展昭在他身邊，扶著腰也來了個大大的懶腰。
小四子納悶，問展昭，「貓貓你腰怎麼了？」
展昭撇嘴，「別提了」說完，白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接過月牙兒遞過來的帕子正洗臉呢，見展昭白自己，又想起今早這貓摔成四腳朝天那樣了，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殷侯瞧了瞧天尊，天尊摸著下巴……倆老頭盯著兩人瞧著，微妙了。
影衛們端上點心來，眾人坐下吃早點。
展昭看了看龍淼淼，「你怎麼來了？」
龍淼淼一指阿金他們，「找來的啊，昨晚上差點被雪埋了！」
阿金他們三個低著頭吃早飯，也不敢出聲。
龍淼淼抱著胳膊訓他們三個，「爹說了你們幾句就跑出來了，你們都多久沒出過夜叉宮了，傻得一根筋還敢混江湖！」
展昭和白玉堂倒是點頭覺得龍淼淼這話說得一點沒錯，這三個的確缺心眼得厲害，實在是不適合混江湖的！
「你們是從小就在夜叉宮長大的？」公孫突然好奇問了一句。
「霍……」趙普本來吃包子呢，順便喂小四子吃包子，抬頭一看公孫嚇一跳，「書獃你昨晚幹嘛去了？好傢伙……這黑眼圈！跟挨了兩拳差不多了。」
公孫實在是沒力氣跟他鬥嘴了，啃著一根油條，等著夜叉宮三人回答。
「才不是，只有我是出生在夜叉宮的，其他人都是我爹撿的。」龍淼淼回話。
卻聽一旁殷侯「噗」了一聲。
龍淼淼瞄了他一眼，給他夾了個蒸餃，湊過去拍馬屁，「外公你笑啥？」
殷侯瞧了她一眼，搖頭，「你就聽你爹胡說八道吧，他有幾句話是真的。」
龍淼淼扁嘴，「難道我不是出生在夜叉宮？」
「你爹跟你說你娘是誰了沒？」殷侯問。
龍淼淼撅個嘴，「爹說是江南名妓。」
「噗……」一旁幾個影衛一口豆漿噴出來——這爹忒不靠譜了吧，就算是真的也不能這麼跟孩子說啊！
「美死他，還江南名妓！」殷侯望天翻了個白眼，「你娘可是正經人家的好姑娘，當年我魔宮一帶出了名的好郎中。」
龍淼淼驚得張大了嘴，「我娘是郎中？」
「你爹當年在山溝裡建個夜叉宮就是為了你娘。」殷侯夾著個小籠包蘸醋，邊慢悠悠說，「你夜叉宮的人，差不多都是你爹跑去撿來的，你就說吧，你爹是什麼人啊，人家出趟門最多撿個阿貓阿狗什麼的，你爹倒好，一批一批往家撿孩子，這些孩子還都是奇形怪狀的。」
眾人都摸下巴，公孫十分在意地問了一句，「換句話說，夜叉宮主知道上哪兒能撿到這樣的孩子，是不是？」
殷侯一挑眉，點頭拍了拍公孫的肩膀，「嗯！聰明！」
「這還能知道？」趙普搔了搔頭，「怎麼知道的？」
「表示夜叉宮的宮主知道這些人之所以世世代代都是天殘的原因。」公孫托著下巴自言自語，「就好比說山陰面灌木比較多，樹都長在山陽面，不同的泥地……長出來的草也不同。」
阿金等人彼此對視了一眼——說起來，他們這麼多年其實都沒懷疑過為什麼會被龍九煉收留，的確有一些是自己跑去夜叉宮的，但是大部分，都是龍九煉去撿回來的。
公孫突然看了看虎頭，問，「你之前說你媳婦難產，是什麼時候的事？離開這會兒近麼？」
虎頭點點頭，「近啊！」
「哦……」公孫不說話了，發呆。
趙普搖了搖頭，往他眼前的碗裡夾了兩筷子吃的，「吃了飯再想！」
公孫回神，盯著碗裡的蒸餃又發起呆來。
趙普撇嘴小聲對小四子說，「你爹比你還呆……噗。」
話沒說完，公孫拍了他一臉燒餅，搶回小四子放在自己腿上，餵他吃蒸餃。
展昭喝著豆漿聽了公孫的分析，回頭看了看白玉堂，就見他如有所思吃著東西，還是維持這早晨出神的狀態——莫不是他想到了什麼？
吃過飯，眾人各有各忙。
坲鷹帶著影衛去查那地道了，畢竟年代太過久遠，有些機關一旦錯位就打不開了，或者解開之後任然會有危險，趙普安排了他仔細檢查，萬一有危險，還是選擇另一條路。
包拯問夜叉宮的人他們過來的經過。
原來是阿媯他們幾個，看夜叉宮藏書中，有提到關於雪眼珠和藥王堡的傳說，三人不甘認命，但是龍九煉就是不讓他們出宮。他們本來想著龍九煉可能會一起去，但是將想法告訴龍九煉後，夜叉王只是苦笑地勸慰眾人，「沒有用的，只能留給時間慢慢改變，幾代人之後，也許會好，或者這血脈，就斷在這一代吧！人生苦短，別太執著。」
「但是龍九煉的話顯然無法澆滅這三人改變命運的想法，於是三人偷偷就溜出了夜叉宮，往壆州府來了。
這麼巧龍九煉出門了，龍淼淼知道以他爹的脾氣，要是發現這三人私自出宮不聽他命令，一定會重罰，於是趁他爹不在趕緊找來了。到了這一帶聽說天母的傳說，她還以為阿媯闖禍了呢。」
「這麼說，那天在林子裡襲擊陳墨的，並不是這位阿媯姑娘？」包拯問了一句。
「當然不是啦！」阿金搖頭，「阿媯就嚇唬嚇唬人，她和正常人沒分別的，她還吃素呢，怎麼可能咬大活人！」
「那你那天真的看到天母咬人了？」展昭問龍淼淼，「三排牙？」
「我都說了我看見了！」龍淼淼見展昭不信還挺生氣。
「具體描述一下。」
「哎呀，黑燈瞎火的誰看得清什麼樣啊，就一身白衣服背影看是個女人，一回頭就一張大嘴滿嘴牙，看到我轉身就跑了。」龍淼淼撅個嘴，「那麼大嘴，我見了那麼多年怪物，她最奇怪！」
眾人都覺得龍淼淼之前說話不可信，是因為她講起這段太平靜，可是仔細想想——也對啊，她天天在夜叉宮看的就是些怪裡怪氣的長相，早就見怪不怪了吧。
……
晌午過後，白玉堂要赴約去和秦黎聲喝酒了，他問了一下嚮導，果真，城郊是有一片翠竹林，屬於白鬼山莊的產業，那一帶有亭台樓閣和一大片竹林，非常的漂亮。
白玉堂剛走出衙門，就感覺身後有人跟著，回頭一看，只見展昭背著手，望著天，慢悠悠跟在後邊，而在展昭身後，天尊和殷侯也慢悠悠走著。
白玉堂有些好笑，問展昭，「貓兒，你也出門？」
「嗯？」展昭回過神，隨口答了一句，「是啊，我去逛逛，找找線索。」
「去哪兒逛？」白玉堂走慢幾步，跟他一起。
「都說了隨便逛逛，看心情吧。」展昭笑瞇瞇回話。
「不會這麼巧也去城郊的竹林吧？」白玉堂問。
「那沒準。」展昭仰著臉看天氣，「都說了看天氣看心情。」
白玉堂也不多說了，邊走，邊問展昭，「要不然乾脆一起去吧，反正秦黎聲你也認識，他也沒說只讓我一個人去。」
展昭扭臉看一旁，很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不用不用，你們聊唄，我跟他又不熟。」
白玉堂無奈搖了搖頭，跟展昭繼續往前走。
等到了往城郊的岔路，展昭突然往旁邊一轉，對白玉堂擺了擺手，「你走你的，我往那邊走了。」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點點頭，就繼續走自己的路了。
展昭背著手往反方向走。
殷侯和天尊對視了一眼，站在岔道口看著。沒一會兒，白玉堂已經走沒影了，展昭一轉身回頭，繼續往他那條路上走。
「乖孫。」殷侯跟上去，戳戳展昭的肩膀，「你去哪兒？」
展昭瞇著眼睛，「都說了，逛逛麼。」
天尊覺得展昭那樣子挺有趣，就說，「剛玉堂不說讓你一起去麼，你幹嘛不去？」
展昭抿嘴，壞笑了一下，「明著聽有什麼好聽的。」
殷侯和天尊都不解，「什麼意思？」
「這種當然要偷偷聽才好玩。」說完，展昭溜溜躂達繼續往西郊走。
天尊摸下巴，「嗯……的確！偷偷摸摸看才有趣！」
殷侯無奈搖頭。
白玉堂獨自來到了西郊，果然，前方一大片竹林，厚厚的白雪壓彎了竹子，肅靜的感覺。
白玉堂找到一條小路，往林子裡走，就見林子中間有一個小涼亭，亭子裡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正喝茶的是秦黎聲，另外一個在一個暖爐上煮著茶，是薛白鬼的妹妹薛白琴。
白玉堂倒是有些意外——竟然薛白琴也來了。
「白大哥！」薛白琴招了招手。
白玉堂點了點頭，正往亭子裡走，身後被個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撞了一下。
回頭一看，就見小五不知什麼時候跑上來了，拿大腦袋蹭他。
白玉堂下意識地往後看了一眼，不過沒感覺到有人跟著，他記得之前小五一直跟在展昭屁股後面來著，怎麼獨自跑來了？
遠處的林子裡，天尊準備過去，展昭攔住了，躲在一棵大樹後邊，從身後掏出了個東西。
殷侯和天尊一看，就見是展昭從歐陽少征那兒借來的一支遠鏡。
這東西一般市面上自然是沒得賣的，據說是貢品，總共才沒幾個，趙禎都送給趙普和幾個軍中大將了。展昭瞇著一隻眼看了看，發現庭中景象清楚，十分滿意。
只是仔細一看，展昭眨眨眼，疑惑——為什麼薛白琴也在？
……
白玉堂落座，薛白琴慇勤地給他倒茶。
白玉堂看了看她，又看對面的秦黎聲，有些納悶——什麼情況？
「嗯……」展昭皺個鼻子，「這招花惹草的耗子啊！」
「什麼情況？」殷侯和天尊一人一邊湊過來。
展昭將遠鏡給了兩人。
殷侯看了一眼，「喲，怎麼還有個姑娘？」
「哪裡？」天尊拿過去看了看，「哎呀，不是給我玉堂做媒吧？」
「不行吧！」殷侯撇嘴，「那閨女不好看！」
「這倒是，配我家玉堂至少要有天仙那麼點長相！」
「還要有好身材！」殷侯點頭。
展昭回頭看了看倆老頭，搶過遠鏡，擠出兩個字，「膚淺！」說完，跑前邊去了。
殷侯和天尊相視一笑，跟過去了。
白玉堂覺得氣氛有些詭異，秦黎聲喝了兩口茶，笑著跟白玉堂說，「就你一個人來？我還以為展昭也回來。」
白玉堂沒回答，只是問，「找我幹嘛？」
「兩件事。」秦黎伸出兩根手指，「第一，天母的事，我找到了些線索。」
白玉堂點了點頭，沒接茬，等他說。
秦黎聲說著，從石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個盒子來，放在了白玉堂眼前。
白玉堂不太明白，看秦黎聲。
秦黎聲伸手準確地摸索到了盒子的蓋子，打開，對白玉堂到，「看看。」
……
展昭瞇著眼睛，躲在竹林外邊，為了不被林子裡的人發現，他盡量躲得遠一些，能看到，卻聽不到對話的聲音，急死。
「咦？」殷侯扒著展昭半邊肩膀，「他拿了個盒子給白玉堂啊！」
「嗯，盒子看起來蠻精緻的麼。」天尊摸了摸下巴，「難道是嫁妝之類……」
「有可能啊。」殷侯點點頭，「你看那丫頭笑的……」
展昭瞇著眼睛看，果然，薛白琴低著頭笑得特別甜，那樣子含羞帶怯的。
……
白玉堂往盒子裡看了一眼，微微皺眉，有些不解地看秦黎聲。
這時，剛剛一直低著頭盯著小五看，越看越覺得它可愛的薛白琴抬起頭來，「這個對你們破案應該有幫助的吧？」
白玉堂想了想，點點頭。
……
「哎呀，玉堂點頭了！」天尊一驚。
「不是吧……」殷侯拍了拍展昭。
展昭瞇著眼睛，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頭頂，也不知道這個動作是什麼意義。
……
薛白琴將盒子堆到了白玉堂眼前。
白玉堂接過來，看秦黎聲，「為什麼給我？」
秦黎聲微微笑了笑，伸手過去摸索了一下，最後輕輕拍了拍白玉堂放在桌上的手背，「我相信你。」
「咦？」殷侯摸下巴，「那小子摸你家玉堂的手喔！」
展昭瞇起眼睛。
天尊點了點頭，「是啊，他怎麼摸我家玉堂的手？」
展昭才反應過來，殷侯說「你家玉堂」是對著天尊說的……搔搔頭，展昭憋氣——這不檢點的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