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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死過去,活回來】

老鴇神神秘秘,告訴了展昭等人最近發生的一件怪事。

不久前,萬花樓來了個生客人,以前沒見過,頭髮灰白,年紀大概在五六十歲。這種上點年紀的客人倒是也不少見,窯姐們依舊小心伺候。

這客人只說姓單,不是本地人士,路過而已。

據伺候他的窯姐回憶,這個老頭古古怪怪,叫了窯姐進屋,自己卻倒頭就睡,讓窯姐打地鋪睡在一旁,銀子倒是很多,出手也闊綽。

就這樣,他在萬花樓住了三天。

眾人聽著都有些納悶,這是什麼嗜好?

那個招呼老頭的窯姐直搖頭,「我連著打了三天的地鋪啊,肩膀都睡淤了。」

「這人這麼奇怪?不如睡客棧多好?」趙普覺得稀奇。

「可不就是麼!還有更邪門的呢!」那窯姐搖了搖頭,「第三天一大早我醒過來,他竟然給我死在床上了!」

「什麼?」公孫驚訝,「怎麼死的?」

「不知道,睜大了一雙眼睛直挺挺,身體都硬了,嚇得我啊,趕緊叫媽媽救命了!」

眾人都看老鴇,問,「你後來怎麼解決的?報官驗屍了沒?」

老鴇尷尬地說,「我這兒是什麼地方,哪兒敢報官啊……一來人死在我店裡的,說不清楚,二來,如果讓別的客人知道我店裡死了人,我以後買賣還做不做了?」

眾人倒是也能理解,通常青樓處理這種屍體都是直接埋了算了的。

「後來你們怎麼處理屍體的?」展昭問。

「我就讓幾個夥計,趁著大晚上,將屍體扔去了亂葬崗。」老鴇說著,苦了臉色,「我還讓人封了那間死過人的屋子,可是誰知道……」

「怎麼?」

「第二天晚上,就聽到那死過人的屋子裡有響動。」老鴇說著直打哆嗦,「晚上還聽到有人打鼾的聲音。」

眾人面面相覷——這麼邪門?

「最邪的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們推開門進去,就發現那個死鬼老頭,竟然躺在床上,和他前一天死的時候一個樣子!」

「……是不是那麼邪門啊?」歐陽少征聽著都新鮮,「死人自己爬回來了不成?」

「哎呦,當時我就嚇的啊……」老鴇拍著胸口,「差點沒死過去。」

「然後呢?」趙普很感興趣。

老鴇搖了搖頭,「人都死了,又不能這樣放在那裡,我找了兩個膽大一點的夥計,又將屍體扔去亂葬崗,這次以防萬一,還挖了個坑把他給埋了。可誰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他又……」

「他不會又回來了吧?」公孫覺得好有趣,這年頭死人還能爬回來,而且貌似這死人挺執著,認死了這一間屋。

趙普等人也覺得好笑。

「幾位大人,你們還笑啊?我們都快愁死了!」

白玉堂好奇,「為什麼不直接把屍體燒了?」

「誰敢啊?!」老鴇直咧嘴,「他現在只是每天來躺著,萬一我們燒了他,他回來吃人或者放火燒我的萬花樓怎麼辦?」

眾人對視了一眼,一起問,「你是說,那屍體現在還在房間裡?」

「這個不知道。」老鴇小心翼翼,「我們都不敢再去看了,那房間的房門也封上了。房間裡有時候就有聲音,有時候又沒聲音……總之我們再沒進去過了。」

「我去看看!」公孫興致勃勃,就要往樓上衝,不過趙普一把揪住了他衣服領子。

公孫很有些不滿地回頭看他。

趙普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看著像是江湖手法。」

白玉堂微微點了點頭,具體沒發表太多意見,問展昭,「聽著像是假死的功夫。」

展昭皺著眉頭似乎有些猶豫。

白玉堂像是明白什麼,就輕輕伸手一拽他到旁邊,低聲問,「想到什麼了?」

展昭瞧了瞧白玉堂捏住自己袖子的兩根手指……還牽得挺順手的啊。

趙普微微瞇起眼睛——白玉堂和展昭認識沒幾天而已,老友鬼鬼的樣子,如果不是之前有淵源,只能說兩人太投緣了。

「假死的功夫無外乎幾種,龜息、閉氣……不過聽那老鴇剛才的描述,像是另外一種內功,名門正派不會的,邪教中人才會!」

「什麼功夫?」白玉堂好奇。

「這功夫很邪門的,一直沒有一個確切的名字,不過有個前輩跟我說過,俗名就叫『死去活來』。」展昭摸著下巴,「顧名思義了,就是先死過去,死得都不能再死了,然後又活回來!」

白玉堂皺眉,「這麼邪門……哪個前輩跟你說的?」

展昭一仰臉望天,「忘記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也對,你前輩多麼。」

展昭回頭瞄了他一眼,「你不是也很多前輩。」

白玉堂淡淡一笑,「我這邊前輩是不少,不過不像你那些前輩似的各個都拿你當寶,這邊的都拿我當仇人。」

展昭一愣,板起臉低聲問,「我之前就聽說天山派很亂,原來真的那麼亂啊?」

白玉堂一聳肩,「比你想像的更亂。」

「怎麼這樣啊。」展昭抱著胳膊,「天尊那麼厲害,管不住門下麼?」

「問題不出在我師父身上。」白玉堂說得頗為認真,「要怪就怪那些名門正派太下流,完全沒有邪門歪道那麼好相處。」

「這倒是」展昭在一旁點頭。

這邊廂兩人嘀嘀咕咕,那邊趙普等得都不耐煩了,這兩人咬耳根子還沒咬完呢?

正煩躁,感覺有人拽他衣擺,低頭一看,就見小四子仰著包子一樣的小臉蛋,伸出雙手,「九九,抱抱!」

趙普想都沒想,趕緊抱起來,這小祖宗估計站累了。

歐陽嘴角抽了抽,趙普一點自己是兵馬大元帥的自覺都沒有,不過和這小四子倒是投緣,不如收個乾兒子什麼的。

又過了一會兒,展昭和白玉堂終於在眾人不耐煩的咳嗽聲中回過了神來,只好尷尬地走回去。

「你倆商量得怎麼樣了?」趙普問,「直接衝進去?」

「先進屋看看。」展昭看了看天色,「這會兒估計人不在!」

「你怎麼知道?」趙普納悶。

「如果真是『死去活來』那種裝神弄鬼的功夫,就只有在天濛濛亮的時候才有用。」展昭邊說,邊帶著眾人上樓。

這間房並不難找,正西邊第一間,門上還貼著封條。封條完整,可見沒人從正門出來過,至於窗戶,老鴇說她臨出門的時候鎖上了。

打開封條推門而入,房間裡果然沒有人,連床鋪上都是乾乾淨淨。出乎眾人預料,房內並沒有任何的屍臭或者什麼東西腐爛的臭味,可見……屍體什麼的,並不存在。

展昭走到床邊,查看了一下被褥和枕頭,還挺乾淨的,看來是有人在打掃。

展昭瞇起眼睛——死去活來的功夫……

「九九,這個是什麼菩薩?」

這時候,趴在趙普肩頭打盹的小四子伸手指著趙普身後的衣櫃。

這衣櫃很高,高出一般人半個頭,不過趙普個兒高,小四子趴在他肩頭能看到的地方就更高了,指著衣櫃的頂端,說那裡有菩薩。

歐陽蹦起來伸手到衣櫃上頭一撩,拿下了一樣東西給眾人看。

就見是一個瓷的小佛像,這菩薩凶巴巴的,有些像是鬼面的羅漢。

展昭眉間微微地動了動,白玉堂準確地捕捉到了展昭神情的變化,就問他,「熟人?」

展昭摸了摸鼻子,搖頭,「不是……不過這菩薩叫鑄劍菩薩。」

眾人頭一回聽說還有個鑄劍菩薩,趙普樂了,「我說我不認識他呢,要是鑄刀菩薩,說不定我就認識了。」

展昭抱著胳膊,「嘖」了一聲,似乎還挺為難。

趙普是個明白人,見展昭和白玉堂神色,估計裡頭有什麼不好對外人說的事情,於是就讓歐陽少征將窯姐兒、老鴇小廝都打發走。

房間裡就剩下他們幾個,外加個打哈欠的小四子。

將房門關上,趙普眾人往桌邊一坐,都看著展昭,那意思——說唄!

展昭咳嗽了一聲,想了想,開口,「其實鑄劍菩薩和鑄刀菩薩,是背靠背站在一起的兩尊羅漢佛像,我見過原版的。」

眾人都瞧著他,那意思——原版的在哪兒?

展昭搔搔下巴,仰起臉,那意思似乎是——這一段跳過!

公孫看了看那尊從衣櫃上拿下來的菩薩雕像,「可是這裡只有一個。」

「自從三十年前魔宮隱遁了之後,魔門三百六十門派大多解散了,自立門戶。」展昭慢悠悠說。

趙普和公孫都歪著頭問,「魔門三百六十派是什麼?」

白玉堂咳嗽了一聲,「江湖事。」

趙普摸下巴。

公孫也好奇。

小四子繼續打哈欠。

展昭示意眾人不用追究太多這方面的事情,只是接著說,「魔門三百六十派裡邊,有兩個兄弟,一個叫刀邪一個叫劍邪,專鑄邪刀邪劍,名氣不大,不過有真本事。」

趙普托著下巴,「我只知道正道三百六十行,敢情邪道也有三百六十行啊。」

「魔門三百六十派都有自己的本事,當年在魔宮門下的時候,稍微張揚過一陣子。」白玉堂說,「不過魔宮輝煌的時候真是好幾代以前了,如今那些邪道門派都衰弱了,好些後繼無人,留下的也是一幫老頭子,分散在江湖各地。」

「是啊。」展昭點頭,「有廟就有神,幹哪行就要求哪行的神明保佑,做廚子的拜灶王爺、打仗拜關二爺、鑄劍鑄刀,就拜鑄刀菩薩和鑄劍菩薩。」

公孫雖不是江湖人,倒是聽懂了,就問,「那麼說,這屋子裡住的那個死去活來的人,是劍邪?」

「魔門三百六十行的人,都會死去活來。」展昭語出驚人,「做邪門歪道的,有幾門邪功好逃生。」

「原來如此。」趙普好奇,看展昭,「你怎麼知道那麼清楚?」

展昭仰臉望天,「說書先生說的。」

趙普和公孫下意識地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端著杯子喝茶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小四子又打了個哈欠,瞇著打盹。

「那這房裡住的是劍邪……他裝神弄鬼是為什麼?」趙普不再追究展昭那些奇奇怪怪的見聞是從哪兒聽來的,依舊回歸正題。

「住在這兒的應該不是劍邪,是刀邪才對。」展昭搖頭,「劍邪死了有些年了,刀邪跟他兄弟情深,交換了信物,劍邪的鑄劍菩薩刀邪隨身帶著,而刀邪的鑄刀菩薩則是隨劍邪下葬,葬在魔山後頭的繁星宮裡了。」

「繁星宮?」趙普和公孫又聽到了個沒聽說過的新名詞。

展昭繼續望天,「說書先生說的。」

白玉堂扶著額邊搖頭邊吹燙燙的茶水。

「管他是刀邪還是劍邪,這麼裝神弄鬼,為了什麼?」公孫問,「和我們查的案子有關係麼?」

「我覺得有……」

展昭、白玉堂和趙普異口同聲。

公孫好笑,「說起來,我也覺得有啊。」

「這次弄來弄去都是刀的事兒。」趙普一攤手,「突然還跑出來了個鑄刀的刀邪,東躲西藏的,似乎是在避什麼人,但是又一定要留在刀斧鎮,假裝死了瞇在這萬花樓,實在是最聰明的選擇,而且樓裡的窯姐也不敢出去張揚。」

「這間房視野很開闊。」白玉堂走到窗戶邊,打開一條縫四周圍望了望,最後指著遠處一處小樓,「那邊應該就是絳花樓。」

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歪打正著,說不定這次會有意外收穫。

「那接下來怎麼辦?」公孫問,「我們是在這裡等那個刀邪回來,還是去絳花樓抓蘇圖錄?」

「不如兵分兩路?」白玉堂提議,「我和展昭留下來等刀邪,趙普帶著人去守著絳花樓。」

趙普點頭,「嗯,也行。」

他剛剛答應,公孫伸手,將小四子抱過來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順便對趙普擺擺手,「你趕緊去吧,不送啦。」

趙普一愣,瞇起眼睛,「我一個人走?」

「門口不還有歐陽呢麼?」公孫笑瞇瞇,「祝你成功。」

「那你呢?」趙普不滿,也不知道不滿些什麼,本能就覺得公孫跟他應該是一邊兒的。

公孫兩眼亮閃閃,「我對死去活來比較感興趣!」

趙普一把揪住他衣領子,「不行,你跟我去抓蘇圖錄。」

「我不去,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公孫被趙普提著往外走,小四子眨眨眼,看著爹爹被趙普扛出去,又打了個哈欠。

最後關上門,樓下一陣騷亂,四周圍就安靜了下來。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又望向桌邊呆呆犯困的小四子——什麼情況?

良久,小四子仰起臉四外瞧了瞧,鼓起腮幫子——爹爹把他撇掉了!

……

夜深了,白玉堂走過去吹滅了蠟燭,將趴在桌上睡著的小四子放到床上讓他躺好,蓋被。

走到窗邊,白玉堂透過虛掩的窗戶,看著夜晚寂靜的街道。

沒一會兒,房門一開又快速關上。

展昭拍著胸口站在門口喘氣,衣服稍微有點亂,一手拿著一個食盒,「真恐怖。」

白玉堂好笑地看他,「又被圍住了?」

展昭不滿地將食盒放在桌上,他倆蹲點了一個多時辰了,那刀邪也沒回來,有些餓,就想去弄些宵夜。不過外頭的姑娘們虎視眈眈守著呢,出去有風險,於是兩人剪刀石頭布誰輸誰出去。展昭剪刀石頭布自認天下無敵,沒想到今天敗給白玉堂了,只好用輕功飛出去買了些吃的,回來就被萬花樓的姑娘們給圍上了。剛才趙普也不知道教了她們些什麼,這幫姑娘一下子跟學了什麼七星八卦陣似的,有組織有紀律,堵得他差點被生擒。

「可見趙普的確是很會用兵。」白玉堂優雅地端著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的白玉酒杯,優哉游哉地喝著酒。

展昭打開食盒,拿出一碟蟹黃包來,白玉堂還說風涼話呢,同時也納悶——沒理由的,這世上竟然有人剪刀石頭布能贏他,白玉堂一定出千了!

「吃不吃?」展昭舉著碟子引誘白玉堂。

白玉堂自問這輩子沒被什麼引誘過,一碟蟹黃包更加不可能有任何作用……但等他明白過來,已經到了展昭身邊拿包子,叼著包子看著同樣叼著包子的展昭,白玉堂有些納悶——自己這是怎麼了?

「你猜我把包子放到小四子鼻子旁邊他會不會醒過來?」展昭笑嘻嘻問白玉堂,拿了個包子準備去逗抱著被子睡成一個完整糰子形狀的小四子。

白玉堂剛想開口,就聽到窗戶外邊,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兩人趕緊一拿食盒,蹲下躲在桌子後頭……同時,就聽到「咯吱」一聲,窗戶打開的聲音,隨後就有人爬進來了。

藉著月色,展昭和白玉堂就看到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影從窗外翻進來,背上還背著一個包袱。

兩人對視了一眼——來了!

而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候,床上的小四子突然說了一聲,「包子!」

展昭和白玉堂一驚,那剛剛進屋的黑影似乎也驚了一跳,一個趔趄,背著的包袱掉到了地上,就聽到「叮噹」亂響,從他的包袱裡,甩出了一堆東西,月色下,泛著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