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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羅肯道爾夫是德國最傑出的酒店之一,它前衛藝術的裝潢長久以來都作為柏林富裕的象徵。
  黛安娜走進去的時候,酒店總管迎上前來。「我可以效勞嗎?」
  「我預訂了。史蒂文斯。弗朗克小姐將過來和我會合。」
  「請到這邊來。」
  總管將她安排在一個角落的餐桌邊。黛安娜仔細地環顧左右。酒店裡大約有四十位客人,多數是生意人。一個穿著考究的英俊男子坐在黛安娜對面的餐桌邊,獨自用餐。
  黛安娜坐著,思索著和海蒂·弗朗克的對話。她會知道多少?
  侍應生遞給黛安娜菜單。「Bitte.德語:「請。」」
  「謝謝你。」
  黛安娜看了一下菜單。Luberks,Haxen,Labskaus德語:鵝肝泥煎肉餅,豬肘子,海鮮雜燴。……她不明白都是什麼菜。海蒂·弗朗克會解釋的。
  黛安娜看看手錶。海蒂過了二十分鐘還沒到。
  侍應生來到餐桌邊。「你想現在點菜嗎?」
  「不。我等客人。謝謝你。」
  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黛安娜開始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十五分鐘後,侍應生回到餐桌邊。「要我給你送點什麼來嗎?」
  「不用,謝謝。我的客人隨時都會到。」
  九點鐘,海蒂·弗朗克依然沒有露面。隨著一陣沮喪,黛安娜意識到她不會來了。
  黛安娜抬起頭來向上看時,看見兩個人在靠近門口的一張餐桌邊就座。兩人衣著醜陋,相貌猥瑣,黛安娜腦子裡蹦出的字眼是歹徒。她看著侍應生走到他們的桌邊,被他們粗野地揮手打發掉。他們對吃的不感興趣。轉過頭瞪著黛安娜,她頓時感到一陣恐慌,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海蒂·弗朗克設計了她。黛安娜感到血往頭上湧。她四下張望,想尋找逃脫的手段。一個也沒有。她能一動不動地坐著,但最後還是得離開,那時他們就能得手。她想到使用手機,但沒有人能提供幫助。
  黛安娜絕望地想,我必須逃離,但怎麼逃呢?
  就在她環視整個餐廳時,目光落到了單獨在她對面餐桌邊用餐的英俊男子身上。他正在啜飲咖啡。
  黛安娜對他微笑,「晚上好。」
  他抬頭,吃了一驚,和藹地說:「晚上好。」
  黛安娜送上一個熱情、迷人的笑容,很高興他說英語。「我看到我們都沒有同伴。」
  「對。」
  「你願意過來跟我坐在一起嗎?」
  他猶豫片刻。微微一笑。「當然。」他起身,走到黛安娜桌邊。
  「一個人吃飯沒意思,是嗎?」黛安娜輕描淡寫地說。
  「你說得很對。沒意思。」
  她伸出一隻手。「我是黛安娜·史蒂文斯。」
  「格雷格·霍利迪。」
  跟山姆·梅多斯的一番交手把凱利·哈里斯嚇得暈頭轉向。逃脫之後,她在蒙特馬特爾的街道上來回走了一夜,不斷地回頭張望,唯恐有人盯梢。但我不能一無所獲地離開巴黎,凱利想。
  黎明時,她在一家小咖啡館駐足,喝了杯咖啡。她問題的答案不期而至:馬克的秘書。她非常愛馬克。凱利認為她肯定願意竭盡全力提供幫助。
  九點鐘,凱利進電話亭打電話。她撥了熟悉的號碼,一個女話務員用濃重的法國口音說:「金斯利國際集團。」
  「我想請伊馮娜·雷納伊斯聽電話。」
  「請稍等。」
  片刻後,凱利聽見伊馮娜的聲音。
  「伊馮娜·雷納伊斯。找我有事嗎?」
  「伊馮娜,我是凱利·哈里斯。」
  傳來一聲驚呼。「哦!哈里斯太太——」
  在坦納的辦公室裡,藍色的燈光閃爍著。
  坦納抓起電話。在紐約是凌晨三點,但他決心在麻煩問題處理掉以前決不離開辦公室。現在坦納拿著話筒,聽到了遠在巴黎的對話。
  「我對哈里斯先生的事情非常難過。太恐怖了。」
  「謝謝你,伊馮娜。我需要跟你談談。我們能在什麼地方見面嗎?你有空出來吃午飯嗎?」
  「有。」
  「一個公共場所。」
  「你知道巴黎天空嗎?在蒙特巴那斯大廈。」
  「知道。」
  在他的辦公室裡,坦納·金斯利記住了。
  「十二點?」
  「好。我們在那兒見。」
  坦納·金斯利的嘴唇撮成一個淺笑。享受你最後的午餐吧。他開鎖,拉開抽屜,拿出金電話。
  聽到一個聲音在另一端答話時,坦納說:「好消息。結束了。我們逮到了她們兩個。」
  他傾聽了一會,隨即連連點頭。「我知道。比我們所預料的多費了點時間,不過我們現在準備好向前邁進了……我有同樣的感覺……再見。」
  蒙特巴那斯大廈六百八十五英尺高,由鋼材和玻璃建構而成。建築物裡人氣旺盛。寫字間全都被租用了。酒吧和餐廳位於第五十六層。
  凱利首先到達。十五分鐘後伊馮娜也到了,不斷地道歉。
  凱利只見過她幾次,但她很清楚地記得她。伊馮娜是個面容甜美的嬌小女士。馬克經常告訴凱利伊馮娜是多麼地能幹。
  「謝謝你來赴約,」凱利說。
  「我願意盡力——哈里斯先生是那麼好的一個人。辦公室裡的每個人都愛他。我們沒有一個相信所——所發生的事。」
  「這就是我想跟你談的。伊馮娜。你跟我先生共事有五年了?」
  「是的。」
  「所以你很瞭解他?」
  「哦,是的。」
  「你有沒有注意到最後的幾個月裡有什麼看上去奇怪的事情嗎?我意思是,在他的舉止或言談中的任何變化?」
  伊馮娜躲避她的目光。「我不肯定……我的意思是……」
  凱利懇切地說:「你現在無論說什麼都傷害不了他了。卻可以幫助我理解所發生的事情。」凱利硬著心腸問了下一個問題。「他跟你提過奧爾加嗎?」
  伊馮娜困惑地看著她。「奧爾加?沒有。」
  「你不知道她是誰?」
  「我一點都不知道。」
  凱利感到一陣輕鬆。她身體向前傾。「伊馮娜,有沒有什麼事你沒有告訴我?」
  「呃……」
  侍應生來到她們的餐桌邊。「你們好,夫人們。歡迎來到巴黎天空。我名叫雅克·布裡翁。我們的大廚為今天的午餐準備了一些特殊的菜餚。你們現在點菜嗎?」
  「好,先生。我們要兩客烤牛腰。」
  侍應生離開以後,凱利看著伊馮娜。「你剛才說……?」
  「嗯,他——他死前的最後幾天,哈里斯先生顯得很緊張。他要我給他訂購去華盛頓特區的機票。」
  「這事我知道。我以為那只是一次日常的公務出差。」
  「不是。我想那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情——一件緊急的事情。」
  「你知道是關於什麼的嗎?」
  「不知道。一切都突然變得非常神秘。我只知道這些。」
  凱利又盤問了伊馮娜一個小時,但伊馮娜再沒有什麼補充的了。
  她們吃完午飯後,凱利說:「我想請你對這次的會面保密,伊馮娜。」
  「你不必為這個擔心,哈里斯太太。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伊馮娜起立。「我得回去上班。」她的嘴唇哆嗦著。「但情況不一樣了。」
  「謝謝你,伊馮娜。」
  馬克到華盛頓去見誰?還有那些從德國、丹佛和紐約打來的奇怪的電話。
  凱利乘電梯到大堂。我要給黛安娜打電話,看看她發現了什麼。也許——
  就在凱利抵達大廈的前門時,她看見了他們。他們是兩個壯漢,一個守住門的一邊。他們看著她,然後相互咧嘴笑。據凱利所知,附近沒有別的出口。難道伊馮娜出賣了我?
  兩個人開始朝凱利走來,粗暴地推開進進出出的人群。
  凱利心急如焚地左右張望,背緊貼著牆。她的胳膊撞到一樣堅硬的東西。她定睛看去,在兩個人接近時,凱利一把抓起牆上火災報警器上掛著的小斧子,砸碎玻璃,火警立即響徹整幢大廈。
  凱利大叫:「著火了!著火了!」
  一片恐慌。人群從辦公室、商店、餐廳蜂擁而出,往安全門衝去。幾秒鐘裡,大廳堵塞了,每個人都掙扎著往外跑。兩個人設法在人群裡尋找凱利。當他們終於趕到最後見到她的地方時,凱利已經消失了。
  羅肯道爾夫酒店變得擁擠起來。
  「我在等一位朋友,」黛安娜向格雷格·霍利迪,那位她請到餐桌邊的英俊男子解釋。「看來她來不了了。」
  「太糟糕了。你到柏林來觀光?」
  「是的。」
  「這是個美麗的城市。我已經快樂地成婚了,不然我會充當你的護花使者。不過柏林有些非常好的景點我還是可以向你推薦的。」
  「太好了,」黛安娜心不在焉地說。她朝進口處瞟了一眼。那兩個人正走出大門。他們會在外面等她。是她行動的時候了。
  「事實上,」黛安娜說,「我是隨團到這裡來的。」她看看表。「他們在等我。如果你不介意陪我出去找輛出租車——」
  「非常樂意。」
  幾分鐘後,他們朝出口走去。
  黛安娜感到大大地鬆了口氣。她一個人時那兩個人可能攻擊她,但她想身邊有了個男人,他們不至於出手。太招眼了。
  當黛安娜和格雷格·霍利迪走到外面時,那兩個人已經無影無蹤了。酒店門口有輛出租車,後面停著一輛奔馳。
  黛安娜說:「遇見你太好了,霍利迪先生。我希望——」
  霍利迪微笑著,拉起她的胳膊,抓得那麼緊,黛安娜感到鑽心的疼痛。
  她看著他,吃了一驚。「什麼——?」
  「我們幹嗎不上轎車呢?」他輕輕地說。把黛安娜拖向奔馳。他的手攥得更緊了。
  「不,我不要——」
  他們來到車邊上時,黛安娜看見酒店裡的那兩個傢伙已經坐在前排位子上。毛骨悚然,黛安娜突然明白她是如何中了圈套的,她內心充滿壓倒一切的恐懼。
  「求你,」她說。「不要。我——」她感到自己被猛力推進車子。
  格雷格·霍利迪上車,坐到黛安娜身邊,關上車門。
  「Schnell!德語:「快!」」
  車駛入擁擠的車流,黛安娜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歇斯底里。「求你——」
  格雷格·霍利迪轉向她,溫存地微笑著。「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承諾,最遲明天,你就可以啟程回家了。」
  他的手伸進司機座位背後的一隻布袋,取出一根注射用針。
  「我給你打一針。完全是無害的。讓你睡上一兩個小時。」
  他伸手去抓黛安娜的手腕。
  「Scheisse!德語:「媽的!」」司機大叫一聲。有個行人突然躥到奔馳前,司機猛地緊急剎車,避免碰到他。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霍利迪的頭砰地撞在司機頭靠的金屬框架上。
  頭昏眼花,他試圖坐正。對著司機吼叫:「怎麼搞的——」
  下意識地,黛安娜抓起霍利迪握著注射用針的手,扭過他的手腕,把針頭插入他的肌肉。
  霍利迪驚愕地轉向她。「不!」一聲慘叫。
  隨著恐懼的增長,黛安娜看著霍利迪的身體進入痙攣狀態,隨即僵化,最後癱倒。他在幾秒鐘裡就嚥了氣。前排的兩個人回頭看發生了什麼。黛安娜已經出了車門,幾秒鐘後她坐在了出租車裡,朝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