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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霍尼一輩子也沒有像現在這麼快樂。她和病人之間有著熱情友好的關係,這在絕大多數醫生是做不到的。她真誠地關心著他們。她在老年病房、兒科病房和各式各樣其他病房都幹過,華萊士大夫時時都在關心注意著,保證不讓分派給她幹的活兒使她受到任何傷害。他要確實做到讓霍尼在醫院呆下去,並且能隨時滿足他自己的需要。
  霍尼羨慕那些護士們。他們可以給病人打針吃藥,卻不必擔心思去作診斷開處方。我從來就不想當醫生。霍尼心裡想。我一直希望當一名護士。
  塔夫特家沒有當護士的。
  下午,霍尼下班離開醫院問家時.常常會到目依公司、街燈公司一類地方買東西,常常會給兒科病房的孩子們買些小禮物。
  「我愛孩子們,」她對凱特說。
  「你打算生好多孩子嗎?」
  「有那麼一天吧,」霍尼若有所思地說。「不過我得先給他們找到爸爸再說。」
  老年病房裡霍尼最喜歡的一個病人是丹尼爾-麥圭爾,他已經90多歲了,得的是肝病。他年輕時是個賭徒,喜歡和霍尼打賭。
  「我和你打50美分的賭,雜工今天早飯肯定送得遲。」
  「我和你打1塊錢的賭,今天下午要下雨。」
  「我打賭巨人隊准贏。」
  霍尼總是和他對打。
  「我要和你賭10賠1,我這回准對。」他說。
  「這次我不和你賭,」霍尼對他說。「我和你站一邊。」
  他握住霍尼的手。「我知道你會的。」他開心地笑了。「要是我年輕幾個月的話……」
  霍尼大笑。「別在意。我喜歡年紀大的男人。」
  有天早晨,一封他的信寄到醫院。霍尼把信送到他的病房。
  「念給我聽聽,好嗎?」他的視力很弱。
  「當然可以,」霍尼說。她打開信封,看了一會兒,大叫一聲「你中獎啦!5萬美元呢!恭喜呀!」
  「怎麼樣?」他嚷起來。「我就是曉得有那麼一天我會中大獎的抱抱我。」
  霍尼俯下身子擁抱了他。
  「你知道嗎,霍尼?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
  當天下午霍尼再來看他時,他已經去世。
  霍尼正在醫生休息廳,斯蒂文醫生走進來。「這兒有室女星嗎?」
  一個醫生笑起來。「如果你指的是處女的話,我懷疑。」
  「是個室女星,」斯蒂文又說一遍。「我要找個室女星。」
  「我是室女座,」霍尼說。「什麼問題?」
  他朝她走過來。「問題是我手上有他娘的一個瘋子。她不讓任何人走近她,除非是個屬室女座的。」
  霍尼站起身。「我會去看她的。」
  「謝謝。她的名字叫弗蘭西絲-戈登。」
  弗蘭西絲-戈登剛作過髖復位手術。霍尼一走進病房,她就抬起頭說,「你是室女座的。生在天宮口上,對吧?」
  霍尼笑著說,「對的。」
  「那些生在寶瓶宮和獅子宮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他們把病人當肉塊一樣對待。」
  「這兒的醫生非常好啦。」霍尼不同意她說的話。「他們——」
  「哈!他們大多數幹這行圖的是錢。」她更仔細地瞧著霍尼。「你不一樣。」
  霍尼掃視了一下床腳的病況表,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
  「出什麼事了?你在看什麼?」
  霍尼眨眨眼。「這上頭說你的職業是一……位巫師。」
  弗蘭西絲點點頭。「不錯。你不相信心靈術嗎?」
  霍尼搖搖頭。「我恐怕不。」
  「那太糟了。坐一會兒。」
  霍尼拉了把椅子坐下。
  「讓我握住你的手。」
  霍尼搖著頭。「我真不……」
  「來吧,把手給我。」
  霍尼不情願地讓她握住自己的手。
  弗蘭西絲把手握住一會兒,然後閉上眼睛。當她睜開眼時,她說道:「你過得很艱難,不是嗎?」
  每個人都過得很艱難,霍尼想。下面她就該告訴我,我該去赴湯蹈火啦。
  「你曾利用過很多男人,對吧?」
  霍尼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本僵僵的。
  「你身上最近出現了某種變化——只是在最近——有嗎?」
  霍尼覺得呆不住了,恨不得立刻溜出房問。這個女人讓她感到不安。她開始試著把手抽回來。
  「你要戀愛了。」
  霍尼說:「我恐怕我真得……」
  「他是個畫家。」
  「我不認識什麼畫家。」
  「你會的。」弗蘭西絲-戈登放開她的手。「回來看我,」她命令著。
  「肯定的。」
  霍尼趕緊逃走。
  霍尼順道去看了歐文斯太太。這是個新來的病人,很瘦,看樣子快50歲了。但她的病情記錄表註明她只有28歲。她的鼻樑斷了,眼眶青腫,臉部浮腫,有淤傷。
  霍尼走到床邊。「我是塔夫特大夫。」
  這女人用了無生氣、木然呆滯的眼光看著霍尼,一言不發。
  「你出什麼事了?」
  「我從樓梯上跌下來的。」她張嘴說話時,露出少了兩顆門牙的豁口。
  霍尼瞥了一眼病情記錄。「這上頭說你斷了兩根肋骨,還有股骨折。」
  「是的。」
  「有孩子嗎?」
  「兩個。」
  「你丈夫是幹什麼的?」
  「請別提我丈夫的事,行嗎?」
  「我恐怕這不行,」霍尼說。「是不是他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
  「沒人打我。」
  「我只好向警察局報告了。」
  歐文斯太太突然嚇得要命。「不!千萬別!」
  「為什麼?」
  「他會殺了我!你不瞭解他!」
  「他以前也打過你嗎?」
  「是的,但他……他不是有意要這樣的。他喝醉酒就發脾氣。」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他?」
  歐文斯太太聳聳肩膀,這一動又把她弄疼了。「孩子和我都無處可去。」
  霍尼聽著,怒從心底起。「你用不著非得這麼忍著,你知道。有的是收容所和公共服務社,它們會照看你,保護你和孩子們。」
  這女人絕望地搖搖頭。「我一分錢也沒有。我丟了秘書的飯碗,當他開始……」她說不下去了。
  霍尼緊握她的手。「你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讓你得到照顧。」
  5分鐘後,霍尼快步走進華萊士大夫的辦公室。他很高興見到她。他想知道她這次給他帶來了什麼。不同的時候她用過不同的東西,有熱蜂蜜、熱水、溶化的巧克力,還有——他最喜歡的是楓糖漿。她的創造力真是無窮無盡。
  「把門鎖上,寶貝兒。」
  「我不能呆久,本,我得馬上回去。」
  她把那女病人的事講給他聽。
  「你得向警察局遞個報告,」華萊士說。「這是法律管的事。」
  「法律以前就沒能保護她。聽著,她所需要的僅僅是離開她的丈夫。她以前於過秘書。你不是說過,你需要一個新的管檔案的職員嗎?」
  「嗯,是的,不過……等一會兒!」
  「謝謝,」霍尼說。「我們會把她先治好,然後給她找個住的地方,接著她就有新工作了!」
  華萊土歎了口氣。「我會想辦法,看看能做些什麼。」
  「我知道你會的,」霍尼說。
  第二天上午,霍尼又來看歐文斯太太。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霍尼問。
  「好一些,謝謝。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我丈夫不會喜歡的,當他——」
  「你丈夫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霍尼堅定地說。「你就呆在這裡,直到我們給你和孩子們找到住處,直到你好得差不多時,直到你在這家醫院有了一份工作時。」
  歐文斯太太不相信地盯著她看。「你說的是……是真的?」
  「絕對是真的。你和孩子們將會有自己的公寓。你不必再忍受你所經歷過的那種恐怖了,你將得到像樣的、受人尊敬的職業。」
  歐文斯太太緊緊抓住霍尼的手。「我真不知道該怎樣謝你,」她抽泣起來。「你不知道這都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能想像得到,」霍尼說。「你會好起來的。」
  那女人點點頭,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第二天,霍尼又回來看歐文斯太太時,已經人去室空。
  「她現在在哪兒?」霍尼問道。
  「噢,」護士說,「她今天早上和她丈夫一起出院了。」
  她的名字又在公共呼叫系統裡響起來。「塔夫特大夫……215病房……塔夫特大夫……215病房。」
  在走廊裡,霍尼碰上凱特。「你好嗎?」凱特問道。
  「你決不會相信的!」霍尼告訴她。
  裡特大夫正在215病房等她。病床上躺著一個年近30歲的印度男人。
  裡特醫生問,「這是你的病人?」
  「是的。」
  「這上頭說他不會講英語,對嗎?」
  「對的。」
  他把病情記錄拿給她看。「這是你的筆跡嗎?嘔吐、痙攣、口乾、脫水……」
  「對,」霍尼說。
  「……摸不到脈跳……」
  「是的。」
  「你的診斷是什麼?」
  「拉肚子。」
  「有沒有化驗過大便?」
  「沒有。為什麼要化驗大便?」
  「因為你的病人得的是霍亂,這就是為什麼要!」他大吼起來。「我們只好讓這家醫院關門大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