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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卡爾·泰勒如今在哪裡?」阿曼達問珍妮·李。她離開廚房去找到她的提包,看看筆記本、鋼筆、錄音機和果凍都在,然後又回廚房準備點心。
    「他住在家裡。遺囑正在檢驗之中。你想去那兒?」珍妮·李看到阿曼達從椅子上拿起外套之後,問她。
    「跟她談一談。」
    珍妮·李歎了口氣。她不是在評論她缺乏社交禮貌,而是埋怨她扔下她一個人去對付不能忍受被撇下不管的唐奈利。
    阿曼達實在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她相信珍妮·李會有辦法對付唐奈利的。
    「多和他們玩玩。我從後門出去,他們不會看到我的。」她輕鬆地說。一隻腳已經跨到了門口。「多謝了,珍妮·李。鄧恩也許會順道來看看的。」
    珍妮·李的眼睛不禁一眨。這一刻,阿曼達的話引起了意料之中的效果。這句話使珍妮·李的心思不再集中在唐奈利身上。
    「怎麼啦?」她說道,「你沒有邀請他,是不是?」
    「不。問萊利吧,這是他的主意。別跟鄧恩講卡爾·泰勒和喬伊思·蘭德斯的事。他來這兒後,我們可以從他那裡套些消息,咱們沒辦法。」
    阿曼達沒有遇到誰,輕鬆地走到了車道。要不是珍妮·李的車把她的擋住了,她早就成功地溜走了。她趕緊往回跑。「快,珍妮·李,把你的車鑰匙給我,你的車擋了我的。」
    「我把車開走。」珍妮·李說。
    「沒時間了,我用你的。」
    珍妮·李有些不太情願,但還是順從地把鑰匙給了她。阿曼達很快就來到停車處,鑽進了珍妮·李新買的雙排座賽車。這是珍妮·李炫耀的寶貝。她發動引擎,打開車燈。就在這時,一輛小車在前面停下,擋住了她的去路。唐奈利從車裡鑽了出來,邁著大步走來。阿曼達歎著氣把車窗放了下來。
    「去哪裡?」他質問道。
    說話聲很隨意,但阿曼達聽得出他發火了。「我想出去查些情況。」
    「在晚宴開始時?」
    「這不是宴會,」她反駁道,「這……」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怎麼?」
    「我用不著防備你。」
    「粗暴無禮是無法防備的。」
    「我是在工作。好了,大家到這裡來的原因都是一樣的。我們不是來閒聊或者打牌的。」
    「這更令人傷心。」
    「把車開走。」
    「除非你答應跟你一起走。」
    「如果我是去買牙膏呢?
    「那我會說你的時間不對。」
    他過分與她作對,這大大傷了阿昌汰的自尊心。「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阿曼達,這不是什麼政治醜聞,更不是背景錯綜複雜的單獨的暴力兇殺事件。我們只是在對付一個針對年輕職業女性的連環殺手。」
    他懷著極度的耐心解釋著。阿曼達這才平靜下來。
    「你是這麼一個女人,」他繼續用緩慢、小心又非常氣惱的口氣說,「你好勝,聰明,也受管閒事,這些不會讓殺手感到親近的。事實上,他早就跟你表示過不喜歡你插手這一新聞的調查。」
    他瞪著棕色的眼睛看著她。「你能給我一些不是在遠方而是親自為你擔憂的樂趣嗎?」
    他堅決地請求著,話中暗示著一種真正的危險的存在。這立即打消了她的怒氣。「我想既然你這麼說了,我拒絕你與我同行將是最愚蠢的做法。」她不太情願地說,「記著,只是同行,不需要你保護。」
    「你帶槍了嗎?」
    「沒有。」
    「我帶了,」他很平靜,「沒有上過自衛的課程?」
    她瞪著他。「沒有。」
    「我上過。」
    「好,好。你有理,準備開車吧。」
    「我想我們坐一輛就行了。」
    「我還開嗎?」
    他笑了。「你說呢?」
    阿曼達一聲不坑。「我們被想到那兒去了。」她有些惱火。不看看她,覺得她肯定會把車開得飛快。
    「我們把這些東西扔掉嗎?」
    「不要。」
    「好,我們文明一點。把牛排放院子裡,然後就走。」
    他離去時,阿曼達想把車開走。他媽的,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得停下。不過,這時候令她停下的卻是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幕奇怪的景象,她彷彿看見萊內特·羅傑斯的無生命的形狀正從灌木叢中走出,還帶著唐奈利對她說的警告,千萬別以為自己是無所畏懼的。平生第一次,她覺得必須找個伴同行。也許是永遠地同行。
    阿曼達提醒自己要給珍妮·李同樣的警告。自從她的助手最近跟她一樣沉迷於危險的刺激之中,她已變得不如以前明智了。
    卡爾·泰勒見到他們時很高興。當然,從他的瞪大的眼睛和過熱的舉止可以看出,他可能更歡迎那位跑步橫穿亞特蘭大的先生。阿曼達並沒有被他染上毒病後的不怯生弄得不知所措。不過,這對她的採訪將是有利的。卡爾·泰勒不像會掩飾內心活動的人,不論對誰。
    泰勒又高又瘦,幾近皮包骨頭。他長了一頭長長的棕色頭髮和一張貴族般的臉。他的有些做作的生硬行為似乎跟經典戲劇作品中的描寫一樣。
    「這邊走,這邊走。」他邊說邊跌跌撞撞地引著他們向前走。
    他的書房裡光線幽暗,書架上放了好多罕見的珍藏本。屋內燃著壁火,其實這個潮濕的春天並沒有冷到這種地步。房間裡顯然太熱了。
    「來點飲料嗎?」他用手指著一排水晶酒瓶。
    「不必了。」阿曼達說。
    「別的?」他瞥瞥唐奈利。阿曼達心想他其實想拿些毒品出來抽抽。
    「什麼都不要。」唐奈利說。這樣回答是最聰明的。
    「噢,對了,」他對阿曼達說,你是個記者。」他又看看喬。「你呢?」
    「朋友。」
    他的頭不時上下晃動,就像噴泉池裡的玩具。「啊,對。在這麼一個雨天能找個朋友一起來真是不容易。羅傑斯小姐,你真幸運啊?」
    「沒錯。」
    「對不起,能等一會兒嗎?」他低聲說道,然後離開了書房。
    阿曼達心想,但願他不是去尋找什麼可卡因。
    「這傢伙的狀態不適合談話,阿曼達。」唐奈利說,「我說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不,他現在毫無防備,可能會回答我們的問題的。」
    「但可信嗎?」
    「才開始而已。另外,你覺得他有那麼大的本事說謊嗎?」正說著,卡爾進來了。
    唐奈利似乎並不高興.但他也不再堅持要走。
    「噢,羅傑斯小阻,有何貴幹?」卡爾·泰勒在一張皮椅上坐下。他神經質地彈著手指,目光不時在阿曼達臉上和唐奈利之間游移。
    「我想請你談談一個叫喬伊恩·蘭德斯的女人。」她很突然地說道。
    兩個男人都注視著她,他們似乎都以為她會從貝齊·泰勒的問題開始。唐奈利立刻恢復了他的平靜,他把身子望椅子裡靠靠,然後盯著卡爾·泰勒。
    「你想知道些什麼?」泰勒說。
    「認識她嗎?」
    他點點頭。
    「你覺得她怎麼樣?」
    「是作為一個女人還是醫生?」
    「都談談。」
    「我認為,她很迷人。不過我沒有真正注意過她。她不是那種穿得令人想入非非的女人。她屬於自我克制型的女性,也許是為了和她的工作環境相一致。這也是她的本事之一。」
    「她是個很好的醫生嗎?」
    他眨眨眼睛。「我想是的。」
    「幫助過你嗎?」
    「她試過。」他說著,聲音變成痛苦的低語。
    「當她建議你去戒毒中心時,你覺得怎麼樣?」
    「我想她錯了。」
    「但你去了。
    「我沒辦法。」他難受地說,「他們都希望我這樣做。喬伊思、貝齊,還有律師。」
    「於是你就去加州。你對他們懷恨在心嗎?」
    「我戒了毒之後,覺得他們是對的。這不是我自己能夠做到的。」
    「你回到家後恨不恨她?」
    「沒有」
    「那是什麼時候?」
    「去年。」
    「去年幾月?」
    他沒有遲疑。「春天,大概是4月中旬。」
    「是不是更早些?也許是去年3月。」喬伊思·蘭德斯是在去年愚人節即4月1日被害的。
    他努力想了想,終於說,「不,不會的。當我回來時,我想和喬伊思約個時間會診,但貝齊告訴我她已經死了。兩個星期之前被人殺死了。」
    阿曼達不太相信。他也許在和家人聯繫之前,提前一個星期離開了戒毒中心,先殺了喬伊思,然後假裝沒事人一樣回到家。她想可以從戒毒中心或警方找到他出院的時間。那一刻,她就信了他的話。
    「你看見蘭德斯醫生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過其他病人,也許你離開時,他們在另一個房間或大廳裡等著?」她一邊問,一邊想著這個被警方認為是嫌疑犯的男子。
    他搖搖頭。「她的辦公室制度是每次只允許一個病人在另一個房間等候。病人看完病後從後門出去。」
    「我聽說有一位病人格外暴躁,他對她發過脾氣,在外面等候的人都聽到了。」
    「那不是我。」他肯定地說。
    「不,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我只是想問問你聽說過沒有。」
    「沒有。我通常是她早上的第一個病人。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到她那兒時,她辦公室的燈還沒亮。」
    「你知道她進行過小組會診嗎?把患有同種疾病的病人集中起來治療?」阿曼達猜想萊內特·羅傑斯和勞倫·布萊克利以及她們的丈夫被安排在一起接受治療。
    他聳聳肩。「她也許這麼幹過,不過她從沒跟我說過。」他看看阿曼達。「你對她的興趣怎麼這麼大?我想你來這兒是為了瞭解貝齊的情況。」
    「我這就說她,」阿曼達說,「既然你提起了她,那就請你談談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站起來,交叉著兩個胳膊在房間裡踱步,好像稍不留神就會摔倒。最後,他停下來,找了個靠近火爐的地方坐下來。
    「她和我處得不好。」他很直率。「我們不像什麼親戚。事實上,我父母和她的父母早就不和。直到我父親病了之後,他才找到貝齊,和她商量如何安置錢財。如果她父母那時還活著,這種事就不會發生。我父親不相信她的兄長不從泰勒那裡偷走一分錢。其實理查德伯父根本不需要一個子。」他在房間裡又走了幾步。
    「儘管兩家關係不好,你父親還是讓貝齊來管理你的托管資金,為什麼?」
    「因為我吸毒了,」他坦率地承認道,「他認為我會把錢都糟蹋光。也許他做得對。」他乾笑了一聲,接著說:「媽的,我還是會得到它的。老傢伙可能在陰間還老惦記著這事。」
    「你對貝齊有多恨?」
    「真可笑。一開始我對她恨之入骨,但她沒有討厭我。她不壞,只是有些保守和單純。她只關心她的花園。失蹤的那天,她一直在花園裡除草,就跟老惡婦拔臉上的毛那麼細心。」
    「她失蹤的那天早上你不在這裡?」
    「是的,我和一個朋友在一起。前一天晚上我們開了個晚會,我就住在那裡了。」
    「但是你報告她失蹤了?」
    「沒有,那是管家,勒韋利太太。貝齊沒有去吃飯,勒韋利太太就去找她,結果發現在花園裡只有一些工具,她馬上意識到出事了。貝齊從來不把那些貴重的工具扔在外面的。勒韋利太太回到家中,看到我堂姐的手提包還在屋裡,於是她就報告了警察。第二天下午我閒逛到這裡以後,他們才跟我說我堂姐失蹤的事。」
    「勒韋利太太還在這裡工作嗎?」
    「沒有,貝齊死後她就辭職了。我想她肯定在弗吉尼亞和她的一個姐姐在一起,堂姐的律師知道這些,他們每月給她寄一張支票。」
    「那麼還是說說貝齊。當你知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之後,你是否覺得很輕鬆?」阿曼達問道,彷彿很清楚他就是這麼想的。
    「不,」他的語氣很堅決,」你可以有你的看法,但就如我跟警方說的,我為一切感到難過。她不該死的,如果你們要問,警方從未查過她的那個所謂的男朋友。我不相信他,也警告過貝齊,但她昏了頭。」
    阿曼達吃驚地看著他。吉姆·哈里森從沒有提起過什麼男友,難道他不知道?還是泰勒這傢伙想找借口以此逃脫她的懷疑?」
    「他叫什麼?」
    「斯通。安德魯·斯通。貝齊說他離開城裡了,但我不信。」
    阿曼達的脈搏猶如被重重擊了一錘。唐奈利則刷地站了起來,跟她一樣感到震驚。「你跟警方說起過他嗎?」
    「當然。我想他們覺得我只是為了逃避懷疑而已。」
    要麼警方,要麼是阿曼達一手握著一張勝利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