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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暴動

  水手們把繩子拉回船上。
  看著繩子的斷頭,他們可跟船長翻臉了。他們再也不害怕他手中的槍了。
  格林德爾直往後縮想伺機溜走。他那張被濃密的黑鬍子遮蓋著的臉變成死灰色。他那雙死魚眼睛通常在發怒時鼓出來,這會兒嚇得幾乎要爆出眼眶。
  他揮動著左輪槍嚇唬人群。
  「誰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崩了誰!到船頭那兒去,統統都去!這是命令。」
  「你已經沒有資格發號施令,」二副說,「我已經取代你成為這艘船的船長。」
  「你們這是造反!」格林德爾嚷道。
  「對,是造反!」德金斯說著又逼近了一步。
  「退回去,我警告你們。我要控告你們,要叫你們通通的上絞刑架。」
  「告呀,你告去吧。你以為我們不敢告發你幹的那些勾當嗎?殺人犯,你幹的是殺人犯的勾當。」
  「殺人?沒那回事!那是執行紀律。就該那樣教訓教訓他。」
  「那就是殺人。你明明知道『帆佬』不會水。你明明知道他上了年紀,頂不住那樣的懲罰。你明明知道這一帶的海域到處是鯊魚,你偏要把他往海裡扔,你這是把他往死路上送,不是淹死就是給鯊魚咬死。你這些慘無人道的行徑到此為止了。」
  「造反啦!」格林德爾大叫大喊。
  「沒錯,造反了!無論什麼法庭都會認為我們做得對——我們拘捕了一個殺人犯。格林德爾,你被捕了。」
  船上的人都大聲表示贊成。
  「把他抓起來!」
  「把他銬起來!」
  「把他扔到海裡去餵鯊魚!」
  「劈了他!」
  「讓他下油鍋!」
  「抽他80鞭子!」
  每個人都提出了一個懲罰方案,一個比一個厲害。
  船長已經無路可退,他背靠船欄杆,絕望地東張西望,想伺機逃跑。突然,他看見天邊有一艘船。
  他腦瓜一轉,計上心頭。他打算跳進海裡,假裝淹死,等殺人鯨號駛遠了再浮出水面。天邊那艘船是朝這邊駛的,他水性好,能一直潛在水裡等那艘船來救他。
  但他首先得讓這幫暴亂分子後退,這樣,當他翻越欄杆時他們就來不及抓他了。
  「往後站!」他吼道。「我數三下。數到第三下你們還不閃開,我的槍可就不客氣了。」
  他數了三下,人們繼續逼近他。
  格林德爾開槍了。第一顆子彈擦著布魯謝爾他耳朵飛過,這大個子後半輩子就只剩一隻耳朵了。格林德爾又開了一槍,子彈打中了二副的胳膊。可是,當他第三次扣動扳機時,槍卻沒響,他的槍啞火了。
  他使勁兒把槍扔出去。槍砸在吉姆孫的額頭上,當場把他砸昏過去。格林德爾企圖翻越欄杆,晚了。無數雙手一齊抓住了他。他拚命掙扎,又抓又咬,活像一隻發了瘋的野貓。
  他只瘋狂掙扎了一會兒,人們就把他牢牢地抓住,一點兒也動不了了。
  他只能吼叫,人們把他拖到船頭推進禁閉室時,他在狂嗥亂吠。
  門匡啷一聲關上了,然後,鑰匙一轉,鎖住了。船長搖撼著鐵柵欄,拚命咒罵、嗥叫,活像一隻關在鐵籠裡的大猩猩。
  禁閉室就是一間小型牢房。很多船都沒有禁閉室,但是,絕沒有一間禁閉室會像這間一樣。看上去,這像一個囚禁野獸的鐵籠。
  是格林德爾親自叫人建造這樣一間禁閉室。他特意把它弄得很不舒適,好讓被囚禁的人悔罪。禁閉室沒有牆壁,四周都是鐵欄杆,連房頂都是鐵條造的。室高只有120厘米,關在裡頭的人根本站不直身子,只能坐著,或者像牲口似地蹲著趴著。
  禁閉室不能擋風遮雨。白天,熱帶地區的炎炎赤日直曬在被囚禁的人身上,夜晚,颼颼寒風又把他凍僵,突如其來的暴風驟雨常把他澆成落湯雞。
  籠內有一床鋪,但這床簡直不能睡人。心腸歹毒的格林德爾叫人把床造成僅1.2米長,人在上頭無法伸直身體,只能蜷作一團。人們可能會抱怨水手艙的床板太硬,睡得不舒服,那睡禁閉室的床就更遭罪了。那床鋪不是用平整的板子而是用窄木條搭成,木條之間留著七八厘米寬的空隙。在這樣的木條上躺上1個鐘頭無異於受刑。要躺整整一個晚上簡直不可能。
  沒有毯子。每天只有一頓麵包加水的飯食。
  格林德爾總是為自己設計的禁閉室而驕傲。他喜歡站在籠子外面得意地望著關閉在籠裡的那個可憐的人。如今,他自己被關在籠裡朝外看,那滋味兒當然不如從外面朝裡看那麼愜意。
  「我非讓人把你們全絞死不可,絞死,絞死!」他透過鐵柵欄聲嘶力竭地喊,「瞧見那艘船了嗎?船長就是我的朋友。只要他到我們船上來,你們幹的好事就瞞不住了。你們給我好好聽著,不出一個鐘頭,我準能從這玩意兒裡出去。到那時,我就在航海日誌上寫上,你們這幫該死的東面統統都是叛徒。」
  幾個水手對他的話半信半疑,他們緊張地盯著那艘朝他們駛來的船。
  格林德爾看出他的威脅已經產生了效果,於是繼續叫喊恫嚇想唬住他們。
  「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他說,「只要你們放我出去,我保證不再對人提起這件事,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水手們看著二副德金斯,想聽聽他有什麼主意。
  「您看我們是不是把他給放了?」有人說,「我可不願意上絞架。」
  「別讓他把你們給蒙了,」德金斯說,「那艘船是從埃達姆開來的,他根本不認識它的船長。再說,他們並不想開過來跟我們搭茬兒。瞧,他們改變航向了。」
  果然,那艘機動船轉了個彎作等緯線航行(等緯線航行——沿地球緯線作正東西方向航行,與子午線航行相反。——譯注),它離殺人鯨號還有5公里遠。德金斯用望遠鏡端詳著那艘「是一艘捕船。」他說。
  「什麼叫捕船?」問題是羅傑提出的,回答問題的是斯科特先生。
  「一種海上捕鯨船,」他說,「我們是老式捕鯨——他們呢,是現代化捕鯨。他們用大炮發射魚叉捕殺鯨魚,然後,把鯨魚拖到加工船那兒。「
  「加工船?」
  「對,你可以看見——它就在捕船後頭不太遠的地方——靠近地平線。」
  在天水相連的地方,羅傑看見的不是一艘而是好幾艘船,其中一艘特別大,別的船則小得多。
  「小的那些是捕船,跟這艘一樣,」斯科特說,「大的那艘是加工船。」
  「幹嘛管它叫加工船呢?」
  「因為那上頭裝有各種各樣的機械,它們能把鯨魚變成鯨油。要加工一條鯨魚我們得花一整天,有時甚至要花兩三天。但加工船一天就能加工四五十條鯨魚。大約有10艘捕船忙個不停,篦頭髮似地在海上搜捕鯨魚,才能把一艘大型加工船餵飽。」
  哈爾也在聽,他跟弟弟一樣對現代化捕鯨很感興趣。
  「如果我們能登上一艘加工船或捕船,」他銳,「看看與老式捕鯨相比,現代化捕鯨是什麼樣的就好了。」
  「運氣好的活,你們興許真的能呢。」斯科特說。
  哈爾該記住斯科特說的這句話:「運氣好的話。」因為後來把兩個孩子引向現代化捕鯨的是壞運氣而不是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