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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毒藥是砒霜。絕對是自殺,沒有懷疑的餘地!和昨天發表的完全一樣。」關口對曾根的詢問,立刻反駁。
    「砒霜嗎?那麼,如何到手也調查過了?」
    「她丈夫帶回家的,是順手自學校的藥品架上拿走的東西。」
    「讓妻子自殺?」
    「開玩笑!是用來毒老鼠的。不過,這也是去年的事。她丈夫一直以為用完了。」
    「結果卻幫助妻子自殺了。」曾根有點失望。
    這樣一來,很難推定是偽裝自殺了。K究竟什麼時候知悉砒霜的存在?兩人之間不可能親密到談及毒殺老鼠之類的日常話題。
    當然,計劃毒害多惠子的K,也可能巧妙地使用砒霜。但是這種想像並無根據。
    曾根轉變問話的方向:「死亡時刻明確嗎?」
    「推定是12點左右。不過,應該還能縮小範圍,亦即11點4O分左右至12點半之間。」
    「哦,很確定嘛!」
    「昨天11點半左右,洗衣店送洗好的衣物到她家,當時,多惠子獨自在閱讀報紙。洗衣店的送貨員曾與她聊了一下,也未見對方有怪異之處。12點半左右,鄰居家庭主婦想向她借毛衣編織機時,在門口叫她卻無人回答,以為外出了,便逕自回家。亦即,這中間的50分鐘,乃是決定她生死的時間!而且,和解剖的結果也約略一致。」
    「嗯。」曾根更失望了。
    除非相當幸運,否則,不可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行兇。毒殺之前的行動和之後的處置,K必須控制在50分鐘內,而且,這是大白天殺人,需要預防隨時有客人來訪的致命危險。照理說,應選擇多惠子的丈夫值班的夜晚!
    若說是有計劃地預謀殺人,實在未免太大膽了。看來還是自殺沒錯!
    「你好像把事情想得很複雜,怎樣,對於昨天的這樁命案,是否有什麼線索?畢竟,搞新聞的人消息靈通嘛。」
    「不,沒這回事。」曾根抽出一支和平牌香煙,把煙盒遞給關口。「多惠子這女人,個性是否很開放?」
    「依鄰居們的評價……」關口也銜了一支煙。「很吝嗇,對錢的態度幾近神經質,所以在投機股票吃了大虧後,才會一時想不開。」
    曾根點點頭。這一來,使多惠子產生幻滅心理的K的存在,就被掩蓋過去了,任何人都無法瞭解她在遺書上寫著深感歉疚的意義。
    「丈夫不知道她買股票?」
    「好像是這樣。她每天會把家庭開支簿給丈夫看,大概是為了讓丈夫安心吧!等到無法掩飾下去,向丈夫明說時,存款簿內已一毛不剩了……」關口說著,低頭看看桌上的文件,然後,以略帶諷刺的口氣接著說:「反正,報紙把股票市場炒得太熱了。」
    「不!」曾根笑著站起來。「應該說是池田倍增內閣的悲劇才對。」
    曾跟推開門時,背後傳來關口恨恨的聲音:「都差不多!」
    走出警局大門,陽光已躲到烏雲背後。天色看起來似乎馬上會飄雪,風呼呼地響著。
    曾根縮著肩,快步走在回報社的路上。
    他邊走邊想:也許這並非應深入追究的問題,不該為了拘泥於投書內容,而將單純的自殺推想成複雜的命案。
    這是一段悲哀的姦情。雨天的夜晚,一個男人來找一個家庭主婦,兩人是十年未見面的老交情,話談得很投機。不久,男人起身想離去,手伸向女人,女人突然倒在男人懷裡,臉埋在對方胸前。
    在平凡的家庭生活中,女人乾柴般的肉體化為一團火燃燒著。但等男人的足音消失於雨中時,悔恨卻使女人的心冷卻……
    多惠子在投書中寫著「不貞之罪的可怕」,很可能她非常怕被丈夫知道此事。K於是食髓知味,想繼續利用多惠子的弱點。
    打算和多惠子結婚之類的話,當然不是K由衷之言!而希望將她殺死,也只不過是恐嚇之語。就算迷戀多惠子的肉體,也難以相信會因而產生殺機!
    但多惠子並未注意到這一點,她被K的精湛演技所騙。《岳南時報》雖重視她的苦惱,解答卻無法令她滿意。因為,她若能向丈夫表白,問題就很簡單了!而K要求她回答的最後期限已近在眼前。
    唯有自殺才是脫離痛菩的最後手段——曾根的思潮在這裡停住。看來果然是自殺了!
    冰冷的風自衣領吹入。鞋底響起僵硬的聲音。
    若是自殺;曾根沒興趣去追查K的身份。就算寫出事情的「真相」,受到傷害的也只是多惠子的丈夫。
    曾根忽然想起昨日在現場見到的林健司那灰黯無神的眼瞳。
    「今天是星期六,但是從早上就舉行預算會議,結果回家晚了。如果和平常一樣,正午就離開學校,可能不會變成這樣的結果…·」
    他是那種善良、其貌不揚的男人,絕對地忠於工作。或許,若非妻子自殺,可能一輩子不會知道事情真相吧!
    動機是股價暴跌的打擊,那也可能。但那篇報道也非毫無根據,最主要的是,一個女人決心尋死時,一定有許多誘因,那只是其中之一。曾根心想。
    來到報社門前,想起伊澤老人的表情,曾根微笑了。雖然消息沒多大用處,但今晚還是請他喝兩杯吧!
    他緩緩地爬上樓,冰凍的臉頰感覺到溢滿塵埃的空氣之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