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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歲暮致我的所有看官

總是在憂懼之中辭舊迎新。

 

所謂的新歲於中年後的人生,實在彷彿一張強從窗欞外擠進的鬼臉,乃是不請自到的催命判官。桌上的時鐘總會在這樣的寒夜開始讀秒,那嘀噠的跫音一如歲月的簷溜,正一點一點滴水成冰。於此今夜獨聽,則更恍若骨節的寸斷,在心底裡必將隱忍那錐心的劇痛。

 

我知道,此刻在我的故鄉,在我所經過的多數地方,在你們的城市,雪花的飄飛好似某種默契---我們都在分擔這種歲暮的寒冷。我無法想像,如果沒有你們的擔當,這個世界的冷就會迎面吹進我的骨髓,我一定會提前被漫無邊際的嚴冬所雪藏。亦如我這搭建在江湖之外的衰朽兵棧,假若沒有你們的偶然過訪,我則必如被世界遺忘的古代戍卒,定將在自敲自聽的寂寞更鼓中坐老天荒。

 

因是我要雙手合十,感謝你們。

 

你們也許是我杯酒傾蓋的老友,也許是我陌路訂交的新知,僅僅因為一種漸漸失傳的高誼古風,你們才會來此白雲深處,造訪一個被時光棄置的旁門老兵。我無法揣知你們雅號背後的真實容顏,但每一行留下的足跡哪怕是驚鴻一現,也同時烙印於我的心窩,並在孤寂生涯裡回漾起感慰的漣漪。

 

許多時候,我就像一個在地鐵拉響瘖啞絃索的盲人--繁華世界在我所不及的頭頂,苦樂兼備的音符暗蘊於我的胸中。為自己獨奏是生命多數時候的無奈,但偶然駐足的路人,其傾聽一耳所隱含的悲憫,卻正是這些落寞歌者賴以苟活的春溫。

 

坦誠的說,我需要這種施捨--只有那些貌似強大的人才會回絕施捨。我們不幸生活在一個邪惡的時代,個人不足以抵抗遮天蔽日的黑暗,於是善良人只好互贈一句良言,傳遞一席真話,來作為難友接頭的暗號。我們借此互相辨識彷彿找到前世的胎記,遂可以彼此攙扶著走完今生。

 

我沒有什麼可以回報你們--除了友誼和道義。在此虛擬的客棧聊供逗留之外,在彩雲之南我還為閣下預備了一個真實的“茶隱村舍”。倘若仙蹤所至,雖然樽酒家貧,然亦足供盤桓。

 

謹此遙祝列位,歲歲年年永遠順心,永遠不被傷害。

 

旁門兵棧主人

野夫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