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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親愛的、飽受折磨的讀者,我們快要熬到結尾了,因此,讓我們來一點年代錯亂吧。有這樣一種英國人,他喜歡儉省和低效,見電梯被卡住,或是看到一個男孩因另一個男孩的惡作劇而受罰,他就會心滿意足地點頭。他熟悉那些粗製濫造的東西,一如他人熟悉自己的親戚。色彩斑駁、晃晃悠悠的樓梯扶手,濕漉漉的酒店床單,滿是油煙的窗戶外幾棵萎靡不振的樹木,糟糕的煙草,晚點的列車上臭氣熏天的車廂,官僚主義的障礙,猶豫不決和懶惰,軟弱無力的聳肩,這一切都會讓他感到很自如。他自然永遠穿一件不合身的粗呢外套——灰色的。因此,他愛俄國;大部分時間裡是遠遠地愛,因為他難以承受此行的費用,除非等到晚年,在他五六十歲的時候,在他退休之後。他願意為俄國做很多事情,為了他心目中那個低效的、但充滿戲劇性、富有精神性的俄國,那個《日瓦戈醫生》(電影版而非小說版)式的俄國,在那裡,二十世紀尚未被裝上它的固特異輪胎,在那裡,他的童年仍在繼續。他不願他的俄國變成美國。他想讓她繼續緊張、笨拙下去,穿著褐色的毛襪,還繫著一根很寬的粉色吊襪帶:不要尼龍襪,拜託,也不要連褲襪。對於他來說,這就等同於他的粗漢男友[33],等同於他那些劍橋夥伴將在倫敦的酒吧裡終生四處搜尋的工人階級子弟。但他的性取向是正常的;而他選擇的是俄國,如果不是德國或奧地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