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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薩馬蘭奇早一分鐘說了「北京」

決定勝負的一刻到了。

其實我們做了充分的準備,比如在蒙特卡洛,我們直到最後一輪,才一票遺憾落選,而整個過程迭宕起伏,始終保有懸念。所以,這一次,雖然之前的分析預測都指向北京成功面更大,但我們畢竟從沒有成功過的經驗,因此,不敢太樂觀,太自信。

然而,也正是這一種壓抑的好奇與期待,才在釋放的那一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激情。

僅僅第二輪,薩馬蘭奇就拿起了信封,走向發佈台,顯然,從信封的開口狀態來看,結果出現了,而分析研究對手之後,能在第二輪就獲勝的城市,我認定:只有北京。

按理說,那個時候主持人已不該說話,但我還是在薩馬蘭奇起身後,補上了一句:結果出來了,北京希望很大……

也就是說,我比薩馬蘭奇還早了一分鐘,說出了「北京」。

果真,耳機裡立即傳來導播間的指令:「不能說,萬一錯了怎麼辦?」

其實這時,我心裡已經有底,這話出口不是賭博,而是根據事前的準備與瞭解,第二輪獲勝,只可能是北京。

於是,到了那一刻,還是薩馬蘭奇,還是對著全世界宣佈,只不過,這一次,在他的口中,最後出現的城市不再是悉尼,而是北京。

「北京」二字一出,我相信,引爆了中國,當然,也點燃了中國通往未來的激情。像是沒有停頓,「北京」字眼未落,所有的中國人都跳起來開始吶喊。

北京與您自己,在那一刻是怎樣的狀態,相信都是刻骨銘心;而莫斯科的演播室,三位主持人,寧辛、張斌和我,在高聲尖叫甚至忘了還在直播之後,我們對著鏡頭端起了事先準備好的香檳酒,乾杯慶祝,一飲而盡。

這一個鏡頭我們事後才知道,被國外多家主流電視機構切換播出,成為代表中國人慶祝勝利的一個標誌性鏡頭。

在外面的導播間,中央電視台最早的奧運火炬手,體育中心主任馬國力,在薩馬蘭奇宣佈北京之後,當眾失聲痛哭。這眼淚,更加深了我對他的尊敬;這眼淚,清楚無誤地告訴我們,這二十來年,他為電視體育的努力,早已不是工作,而是一種夢想,莫斯科這一歷史瞬間,正是對他過去二十多年追夢的回報。

七年之後,他並不是以中央電視台體育中心主任的身份投身北京奧運會,而是成為向全世界提供北京奧運會電視轉播信號的公司管理者,與莫斯科時相比,七年後的馬國力頭髮花白,然而依然擁有年輕的心。

不只是馬國力一個人在落淚,以這種方式在莫斯科慶祝的人很多,當然,更多的是尖叫與興奮擊掌蹦跳的人們。在興奮之中,我們在莫斯科的直播結束了,這個時候,兩撥人進了演播室讓我印象深刻。第一撥,是對面,北京申奧競爭對手城市所在國家的電視機構的工作人員,來我們這兒祝賀北京成功,這祝賀真誠而讓人感動,相信,也是克制了失望之後的舉動。面對他們的祝賀,我似乎開始超越短暫的興奮,看到了一種屬於奧運的更大氣的東西。第二撥,是中國申奧代表團的成員,包括屠銘德等人,他們一進來,就享受了我們英雄般的歡迎,而一個難忘的細節是,見我們桌子上飯盒裡有剩下的包子,屠銘德一口氣吃了兩個,一邊吃一邊說:餓死了,真好吃!

這時的馬國力(中)已經恢復了平靜,只剩下發自內心的開心。他與我和方鋼(悉尼奧運會時我們的導播,現在陞官為主任)共同在莫斯科演播室裡留下難忘瞬間,不能免俗,也用手指「V」一下。

我從這個舉動中明白,他們好久沒吃飯了,或者說,是吃不下。而獲勝,讓他們的飢餓感又再生了。

又隔了一會兒,我們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演播室內一個小小的十四寸監視器給牽住了,原來,在這台十四寸的監視器上,可以看到國內狂歡慶祝的直播。

看著天安門廣場、世紀壇廣場擠滿了人,看著三環二環成了停車場,看著以前沒見過的瘋狂而興奮的中國人,我突然開始想家。或許,在薩馬蘭奇宣佈之前,在莫斯科身臨其境是一個讓人羨慕的機會,但是在北京獲勝之後,最寂寞與痛苦的恰恰是在莫斯科,因為你無法在長安街上吶喊,在三環路上與他人分享。於是,我們只好對著電視屏幕目不轉睛,並開始計算歸程。

北京申奧勝利,在莫斯科的紅場上,也得到了「列寧同志」的祝賀;可惜,祝賀完畢是要收現金的。在紅場上,除去「列寧」,還有「馬克思」、「恩格斯」,都是民間特型演員,屬於旅遊創意產業。「列寧同志」與我握手之後,驕傲地告訴我:「我和毛澤東合過影!」拿出照片一看,原來是唐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