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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式戲院

前人為戲院撰一副對聯道:「誰為袖手旁觀客,我亦逢場作戲人。」從廣的眼光瞧來,戲院即是世界,從狹的眼光瞧來,世界無異戲院。所以世界也罷,戲院也罷,無非一而二,二而一而已。從前的戲院稱為茶園,鄙人喜歡集藏,纍纍贅贅,什麼都有,好像打翻了字紙籠一般,在許多集藏中,有天儀茶園的戲單,這戲單是木版印的,那木版粗陋得很,印在紅紙上,字跡不很明顯,更談不到美術了。上冠「英商」兩字,旁有「京都永生名班」字樣,戲單上的名兒,有孫春林、毛韻芳、靈芝草、二盞燈、何家聲、李春林、王益芳、霍春祥、馮志奎、張玉奎、沈韻秋、趙德虎、汪桂芬、夏月珊、夏月潤、周鳳林等。那汪桂芬當然是掛頭牌的了。這時的戲院,那台是方形,台前兩根大柱,障礙視線,很為討厭。背後沒有佈景,中間是木板為壁,貼著紅紙所書的喜字,或「天官賜福」四字,上首標著「出將」,下首標著「入相」,凡唱戲的出場,必從「出將」門出場,必從「入相」門入場,非常呆板,後來板壁改用繡花堂幔,較為美觀,敲鑼鼓、拉胡琴的,都在台上佔據一角,凡是全武行的戲,很覺地位侷促,難於展拓。座位,正廳大都是男賓坐的,每位售一百二十文,那珠光寶氣的貴眷,什九坐著包廂,每位售一百四十文,邊廂每位八十文,最起碼的座位在末背後,每位六十文,無非供販夫走卒的娛樂了。尚沒有三層樓,正廳上設著長半桌,可坐六客,就是前後各坐兩客,橫頭兩客。都是長凳或骨牌凳,看戲的多了,臨時添凳子,半桌上可設香茗、水果盆,甚至備了酒餚,且酌且看,真是舒適極了。每晚十時左右,在台的兩旁,掛出水牌來,黑質白字,非常醒目,一面是揭布今夜售若干弔錢,一面是明晚戲目的預告。那些案目,向老看客發明晚的戲單。過了十時,門禁鬆懈,任人出入,這明明是給看白戲的一種便利罷了。凡唱戲的,都隸屬梨園公會,一般社會人士,很瞧不起唱戲的,所以前清應考,娼優隸卒的子弟,認為身家不清白,沒有應考的資格。直到後來,改組伶界聯合會,且辦榛苓學校,伶人的子弟,可受相當的教育,戲子俱稱藝員,身份頓時抬高起來。這無非受著西風東漸的影響,因為西洋人把戲劇視為社會教育,有覺世牖民之功,演戲的什九是有知識的大學生哩!那伶界聯合會的牌子,還是出於孫總理的手筆。第二次革命,所有的軍火槍械,都密藏在會中,很遭當局的猜忌。舊式的戲院,沒有女伶,女伶別組髦兒戲班,髦兒戲班中沒有男伶,所有武生、大花面、須生,都由女伶充飾。原來其時風氣很閉塞,以為男女混在一起演戲,有關風化,概行禁止的。每年夏冬二季,如六月十一日、十一月十一日,有所謂老郎會,那老郎為戲院後台所供奉的祖師菩薩,相傳為唐明皇,屆期戲班中人均須到梨園公所做會。不知怎樣一來,妓院逢到這天,也做著老郎會,嬲客設宴,唐明皇和妓院無關,無非湊著熱鬧,藉此斂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