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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任公推崇黃公度

善夫黃任之之言曰:「任公先生政業之在民國,自有千秋論定。就文章論,戊戌迄今三十年來,自士大夫以至婦人豎子,外薄四海,惟先生為能攝取其思想,而盡解其束縛,一其視聽,此誠誘導國人迎吸世界新法,第一步最有價值之工作也。晚歲,指示人以科學方法,治國學之途徑,凡所著書,俱未告成,圖書辭典,亦甫著手,遂繼志以歿。要之近世紀文章震力之大,應聲之遠,誰能如之?」任公之一生,盡於數言中矣。任公卻極推崇黃公度其人,公度歿,任公為撰墓誌銘,有「弱齡得侍先生,惟先生教之誨之」等語。《飲冰室詩話》中,更一再述及公度,如云:「公度之詩,詩史也。」又云:「吾重公度詩,謂其意象無一襲昔賢,其風格又無一讓昔賢也。」又云:「公度穗卿觀雲,為近世詩家三傑。」又云:「黃公度嘗語余雲,四十以前所作詩,多隨手散佚,庚辛之交,隨使歐洲,憤時勢之不可為,感身世之不遇,乃始薈萃成編,藉以自娛,即在湘所見之稿也。」公度既不屑以詩人自居,未肯公之同好,余又失之交臂,未錄副本,近於詩話中稱其詩,海內外詩人貽書索閱者甚多,然急切無從覓致也。念其官日本參贊時,如重野安繹、森春濤、龜谷行諸君,皆有唱酬。又聞天南某氏曾在新加坡領事署鈔存《人境廬詩》一卷,余因征之東瀛南島,幸得數十篇,自今以往,每次詩話中可必有一鱗一爪矣。但所刊載,未必為公度得意之作。要之公度之詩,獨闢境界,卓然自立於二十世紀詩界中,群推為大家,公論不容誣也。」

按公度,諱遵憲,別署東海公,又號水蒼雁紅館主人,嘉應人。清光緒初,隨何子峨星使使日本,其時正值琉球事件,公度獻議何使,力主強硬,奈政府不之納。及朝鮮開港,公度又力言外交當由我主持,政府復不能用。既而甲午之役,日人要我開租界於蘇杭,公度參南洋大臣劉忠誠幕府,忠誠委以全權,與日領事珍田舍已會議。公度持蘇杭為內地,與疇昔沿江沿海之口岸有別,遂草新約,收回治外法權。珍田莫能難,簽約達彼邦當軸,彼邦當軸深怒珍田之辱命,提抗議於我政府。清廷懦怯,竟為所屈,而公度所擬之約遂廢。其倔強不媚外有如此,洵難得也。與梁任公更有一度之結合。公度嘗斥資辦《時務報》於海上,頗欲徵求一相當人才為主筆,奈一再物色,迄未有得。其時梁任公在北京,公車上書,文筆之酣暢淋漓,條脈清晰,世無其匹。公度讀而大喜,招之來申。相見之餘,為談世界大勢及古今學術之變遷,直至掌燈,任公始別去。明日,袖稿來見曰:「一昨得聆宏論,開我茅塞。歸而喜不成寐,力草數萬言以志之,幸乞郢政也。」公度觀之,稱揚不絕口,乃延之以主《時務報》筆政。蓋知遇之深,勝於尋常,毋怪任公之推崇不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