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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疲憊的、靠不了岸的心

每個人身上背著記憶體,看起來是往前走,其實不斷回到記憶體內的某個房間,烤火、晚餐、談話或逗弄竹籠內的畫眉。現實的空間疊映另一個空間,時間撥回記憶中的刻度,門外下著雨,記憶中的時空卻是春天的早晨。

啊!疲憊的、靠不了岸的心,你要追尋哪一扇門?進入誰的記憶體?你難道看不穿這弔詭的世間?還要在夜半拍門?喊一個名字:「開門!幫我開門!讓我進來……」你拍的是現實的木門,而那人耽溺於記憶房間,那牆無形無狀,你無從尋找門戶啊!他完全聽不到聲音,看不見敲門的人。

捨棄,收回拍門的手,回到自己的房間,窗明几淨,聽冬雨敲門。

讓所有的人回到他們的記憶體,烤火、晚餐、低聲談話、逗弄竹籠內的畫眉。我恢復自己,完整的自己,在自己的房間踱來踱去,閱讀、寫稿,傾聽冬雨的奏鳴。

啊!時間是一把水制的刀,劃開我那積垢的心,記憶洗薄了,事件人物渙散,逐漸感到鬆綁,來來往往的人,與我無關;升起的事件人物,宛如泡沫,隨它起落;逝去的事件情感,亦是浮波,隨它生滅。

啊!我是什麼?我是被誰遺落在湖面上的倒影,找不著正身!也許正身已投水溺斃,剩我這條孤影還貼在水面上,從天光雲影的移動中看到世間消息,從啣草麻雀與飲水雁鴨身上讀懂悲歡離合,我在的地方就是水鳥驛站,戀人掬水洗臉之湖。我這條孤影仍舊貼在水面上,跟隨水草舞蹈,任憑浮萍為我化妝。啊!我飲第一口春露,嘗柔軟的初雪,我幻想成為一個人,不必尋找正身,我即正身。而一次次,我終於回到水面上,把淚偷偷丟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