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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本能說話

最近我在讀一本關於動物的書。動物行為學家康拉德·勞倫茲的《狗的家世》。

聽起來好像只是講關於狗的行為種種,其實我讀出了許多讓我吃驚的東西。

動物的本能許多跟人的某些東西是那樣的接近,或者我們有時會把這些叫作人性。

勞倫茲發現,正常的雄性的狗不會咬同種類雌性的狗和年幼的狗,它們對雌性和孩子抱著一種騎士風範般的態度。但雌性的狗卻可以向雄性的狗示愛,可以啃咬雄狗。即使雌狗咬得非常嚴重,雄狗也是不會想到要報復的,只能表現自己的敬意或禮貌性的態度,最多把雌狗的攻擊當作遊戲。為了維護雄性的尊嚴,雄狗最後能採取的手段是逃走,因為它實在太愛面子了。如果雄狗面對頑皮無賴的小狗,也會束手無措,面對它們的無禮啃咬,撒潑逗趣,雄狗也只能耐了性子陪著它們玩。

讀到這些的時候,我對狗的敬意油然而生。

也許這些表現是一種本能吧。勞倫茲認為這是從遠古那兒遺傳下來的,他觀察到狼就是如此。

但為什麼這些東西如果表現在人的身上,我們就要稱之為紳士風度?一定是因為許多的人連這些動物本能都沒有了。我知道,在某一些地方,男人會以打老婆為榮,習慣於恃強凌弱,如果這成了他們的本能,或許在他們的祖先進化的漫長歷史中,運用的是另一套生存法則?比如,以奴隸為妻?比如戰勝者殺掉對方部落的男丁,佔有對方的婦孺,以他們為奴為妻?所以打罵成了威懾和佔有的標記?

相形之下,動物對婦孺尊重忍讓的本能實在讓人欽佩。

但動物的本能,有時又會以另一種讓人啼笑皆非的面目出現。

勞倫茲發現,雌狗喜歡挑起雄狗之間的戰爭。他有一次看見,他養的一對狗有一次碰到了一隻陌生的雄狗。兩隻雄狗互相威脅,陷入僵持狀態,這只雌狗卻悄悄走到自己老公身後,對著老公猛咬一口,於是這只雄狗認為自己被另外那只雄狗偷襲,盛怒之下開始了一場惡戰。

當然,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只是一種本能。想必是雌性潛在地希望選擇更優秀的雄性來傳宗接代。

但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人。也許,美貌的海倫只是出於本能挑起了一場驚世之戰,那烽火戲諸侯中的褒姒原來也是出於本能的一笑。

讀了勞倫茲關於動物的本能的文章後(包括他的另一本著作《所羅門王的指環》),我不停地在想一個問題,這些動物的本能在人身上還存有多大的比例呢?或者我們稱之為人性的東西,有多少其實就是動物的本能呢?

更重要的是,我們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去對待這些本能呢?是發掘還是克制?

這個問題對於勞倫茲也同樣頭痛。他在書中給出的結論是,本能退化是給知性打開了門。相信這不是他最終的結論,因為勞倫茲從這兩本書開始了大量地對動物與人的行為的研究,創立了一門新的學科——動物行為學,1973年獲得諾貝爾醫學和生理學獎。

我因為這本書,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十多歲的時候像個問題少女,喜歡男孩子為自己打架。我一直以為是文化的力量,讓我最終沒有走上歧途,但用勞倫茲的分析來看,其實就是本能和學習在同時作用,矯正和引導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