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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金山雜記

舊金山

9月9日,1877年

我親愛的朋友,89

我原本應該在很久之前就給你回信的。對於你把我上一封信刊登在報紙上的做法我有些難以釋懷,因為無論從形式還是從風格上看它都不適合見報。90另外,你所作的註解中有些地方曲解了我的本意,並有一概而論之嫌,讀者閱讀此信後很可能會產生誤解,他們會以為我在嘲弄貶損猶太人,而事實卻是我對這個民族充滿了由衷的敬意。

只有在這裡,我才真正認識到猶太人是一個多麼精力旺盛、魄力十足的民族!在波蘭,猶太人掌控商業和部分工業命脈的事實並不至於讓人瞠目結舌,91可是在美國,所有人都在廢寢忘食地埋頭苦幹,為了生存而展開的競爭激烈得近乎殘酷,也正是在這種嚴酷環境的襯托下,猶太人的經商才華才真正顯露無遺。在美國人的地盤上,波蘭猶太人的生意做得絲毫不比東道主差,如果有必要,他們甚至能和魔鬼討價還價,從他口中分得一杯羹。他們中絕大多數人初來美國時身上沒有一分錢,語言不通,對於這片新大陸幾乎毫無概念,換言之,他們的本錢只有一雙勤勞的雙手和肩膀上頂著的那顆精明的腦袋。從他們踏上這片土地的第一天起,每一個猶太人便開始了創業之路。如果有人想要欺騙他們,他會沮喪地發現到頭來被騙的卻是他自己。在商業交易往來中,猶太人和其他商人一樣誠實,一樣講信用。我從來沒有聽說有哪個猶太人在美國住上一年後依舊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他們每個人都為自己掙下了一份家業。誠如美國人所言,所有的猶太人都在「努力謀生」。過了一段時日後,每個猶太人的生活都有了起色,都問心無愧地擁有了一小筆財富,其中甚至還有人成為了百萬富翁。然而,無論猶太人再怎麼富有,來自波蘭的猶太人卻從來不曾忘本,他們時刻銘記自己從哪裡來,銘記祖先埋骨何處,而那些來自奧地利和波森省92的人卻更願意給自己貼上德國人的標籤。無可否認猶太人是一個堅忍不拔的民族。他們是波蘭人口中不容忽視的組成部分,而他們身上那些熠熠生輝的優秀品質正是我們波蘭人所欠缺的,如果我們能取其菁華,那麼我們的國家必將擁有一個繁榮昌盛的明天。

以上這些觀點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任何歧視猶太民族,認為他們出身寒微、血統低賤的人都是剛愎自用、心胸狹隘的傻瓜。當然,我並不是主張猶太人能因此享有特權,如果他們違法亂紀,就應該和其他人一樣接受處罰。但是,我們決不能出於種族偏見而將猶太人無情地孤立於我們的生活軌道之外。好了,關於猶太人的話題我就談到這裡。

在上封信中你問起莫傑澤耶斯卡女士93的近況,並提及直到最近人們才肯承認她的成就和地位無人可以取代。現在,我終於可以開誠佈公,而不是在私下裡告訴你,她已經登上了美國劇院的舞台。在寄給《波蘭報》的一封信中,我曾詳細描述了兩周前的首場演出。94她在舞台上可謂光芒四射,每天輪番扮演著三個不同的角色——阿德莉娜,奧菲莉亞和朱麗葉。我想即便我再妙筆生花都無法將她精彩絕倫的表演重現於筆端。劇院內如同雷鳴般的喝彩、鋪天蓋地的花束、你推我搡的觀眾、人聲鼎沸的包廂,讚頌其表演足以和裡斯托裡和雷切爾相媲美的評論家們驚喜欲狂的筆觸95,嘖嘖稱讚的大眾和媒體,還有將她稱為「波蘭傑出女性」的美譽——所有這些都無法將她輝煌燦爛的成功描繪於萬一。在美國定居的波蘭同胞與有榮焉地稱其為「我們的M夫人」,那種驕傲喜悅之情幾乎讓他們都有點忘乎所以了。之前顯得有些無動於衷的報紙現在正摩拳擦掌地爭相比拚,看哪家的讚美恭維更富激情。夫人的成功隨後在美國掀起了一股斯拉夫熱,各大報刊開始連篇累牘地介紹斯拉夫人以及我們這個民族所與生俱來的非凡天賦。

莫傑澤耶斯卡夫人下榻的皇宮大酒店每天都聚集著無數劇院經紀人、評論家、報紙編輯和名人雅士。當她最後一場演出謝幕後,媒體代表向她敬獻了一捧三色花束和一面錦旗以及一篇印在白色綢緞上的精美讚辭。詩情十足的讚辭結尾處這樣寫道:

就讓波蘭留在您舊的回憶,

就讓美國成為您新的故里。

詩句之後跟著一連串記者的簽名。更加令人稱道的是這些詩行出自《每晚郵報》的主編辛頓先生之手,之後這首詩歌被其他報紙爭相傳印。

簡而言之,我們的華沙已經失去了這位聞名世界的表演藝術家。讓我們好好反思一下,曾經有多少所謂的評論家在報紙上對莫傑澤耶斯卡夫人的演技冷嘲熱諷,評頭論足,接著他們就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吹噓說:「瞧,我給莫傑澤耶斯卡夫人寫過評論,如假包換。」而後他們繼續口誅筆伐,直到他們用唾沫和墨水逼迫夫人遠走他鄉。

紐約、波士頓、華盛頓和費城的各大劇院已經向她拋出了橄欖枝,所承諾的待遇條件好得簡直令人咋舌。今年她會在美國所有的大城市進行巡演。之後她會前往倫敦演出,計劃中的下一站便是華沙。她不會輕言放棄,並且將不惜一切代價重返華沙舞台一償夙願。結束華沙之行後她將回到英國,然後是美國,最後造訪澳大利亞。她在美國的首演曾遭遇了重重困難,一開始,她甚至沒錢置辦行頭。她也曾向華沙方面尋求幫助,最後卻不了了之。難能可貴的是她最終克服了所有障礙,她憑借一雙巧手把從華沙帶來的舊戲服改頭換面,而第一次登台便讓她在一夜之間擺脫了經濟上的窘境。如果我一年所掙的錢能和她一星期的進賬相當,那麼我一定會趕趕時髦周遊世界,而且免費為報紙撰寫專欄小品。

好了,現在你已經瞭解了莫傑澤耶斯卡夫人的近況。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如此出人意料,幾乎讓人難以置信。我不記得有沒有和你說起過演出時奧菲莉亞的台詞是用波蘭語說的,你無法想像現場效果好得驚人,演出後好評如潮,《郵報》評論文章說這是美國人所聽到過的最美妙、最甜蜜的語言。現在,美國人對於所有和波蘭有關的事物都抱有空前高漲的熱情,各大報紙開始鼓動我們的表演藝術家向大眾介紹波蘭戲劇。莫傑澤耶斯卡夫人正在考慮把著名劇作家斯瓦沃斯基介紹給美國人民,不過我覺得這似乎有點難度。

現在來說說我自己吧。為了趕上莫傑澤耶斯卡夫人的演出,我從馬裡泊薩回到了舊金山。在去馬裡泊薩前,發生了幾件讓人興奮的事情。當時,美國所有的鐵道工人都在舉行罷工運動,反對政府降低每日薪酬。我親眼目睹了疾風驟雨般的遊行集會,憤怒的人群動用了磚頭、拳頭、木棍甚至手槍,武器不長眼,我差點就成了他們的活靶子。接著,危地馬拉的領事漢茲先生就在我的眼前槍殺了一個叫萊斯利的人。96我和周圍的人一起抓住兇手,並從他手中奪走了凶器。坦率地講,我非常遺憾當局沒有給我戴上手銬,把我一起送進拘留所。在美國,只要發生兇案,警方一定會把目擊者也送進監獄,目的是為了避免讓他受到被告方家屬的威逼利誘,在法庭上作偽證。關押期間,目擊者每天能獲得五美元的津貼,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據我所知,還沒有哪個作家每天能賺得這麼豐厚的報酬。既然我沒有這份運氣享受「牢獄之災」,於是便出發前往馬裡泊薩。

馬裡泊薩其實是一片茫無邊際的森林。一個禮拜後的某一天,我背著一把沒上子彈的雙管獵槍正趴在灌木叢中忙著搜尋一隻受了傷的禿鷹,突然間,我迎面撞上了一位美洲獅夫人。夫人倏地縮緊渾身肌肉,朝著我氣咻咻地噴著鼻息。而我,還沒來得及正兒八經地向她作自我介紹,就腳不沾地逃之夭夭了。實在汗顏,這番舉動大概會讓每個恭而有禮的紳士嗤之以鼻。說實話,當時我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了。試想一下,我身邊沒有帶刀,手中雖然有槍,可其實就是一桿沒上子彈的廢銅爛鐵!所幸的是美洲獅夫人此後馬上跑到了一個廢棄的銀礦裡,而我也趁機躲進了小屋中。當我平復驚慌後,便從牆上取下十四發子彈連發的亨利來復槍,接著又回到了銀礦。整個夜裡我一直埋伏在離礦井入口處大約三十步遠的地方……可惜,最後還是無功而返。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再也不會蠢到既不佩刀又不上子彈就往灌木叢裡鑽。

旅行中的經歷真是妙趣橫生!兩年前還在華沙的我怎麼會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在叢林裡撞上美洲獅,而且還差點被它一口吞進肚子?當危險解除,你會發現這樣的遭遇自有它滑稽可笑的一面。你不妨想像一下,一頭美洲獅和一個記者,這兩個生物出生在南北兩個半球,可命運卻讓他們狹路相逢,而且幾乎陷入了你死我活的絕境。唯一的問題就是誰死,誰活?是美洲獅把記者吃了?如果真是這樣,這頭該死的野獸會不會有哪怕是一丁點的概念她吃的到底是誰?她會不會知道當她津津有味地享受我這道美餐時,她同時也在吞噬《波蘭報》多達上千篇的小品文,兩百封旅行書信,短篇小說《徒然》、《幽默集》、《老僕》、《哈尼亞》、《炭筆素描》,還有那許多存在我腦袋裡尚未成形的作品?它們就像是停在乾草棚上的小麻雀,還沒來得及展翅飛向藍天白雲就不幸早夭了。這頭野獸會不會至少意識到吃了一個作者遠比吃了一頭牛犢或一隻山羊要罪孽深重得多?當她回到巢穴,也許她會對她丈夫說:「我覺得好難受。今天我吃了不該吃的東西。」瞧這讓人哭笑不得的結局!

不管怎麼說,旅行總好過像一塊石頭那樣永遠待在同一個地方任由自己文思枯竭,坐等才華凋零。遊歷四方能讓你擺脫狹隘的派係爭斗和個人偏見,不再憤世嫉俗、妒恨猜忌,不再糾結於雞毛蒜皮的瑣事終日耿耿於懷。旅行者的生活充實而灑脫,他的目光高遠遼闊,心中能裝下天地,旅途中的艱難險阻磨礪了他堅強勇敢的意志,培養了舉世無雙的鮮明個性,他不再是水泥森林中碌碌無為、營營役役的一員,他是自己的主人,這一點遠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不過,請不要以為我在慫恿你放下一切去浪跡天涯。那些職責在身的人們還是應該留在原地。至於我,我在華沙的工作是什麼?我在那裡從事寫作。如果我前往南極或北極,我的工作又是什麼?我想當然還是寫作。總而言之,我會一直筆耕不輟,因為那便是我的職責所在,而通過旅行,也許我能為世人寫下更加動人心弦、發人深省的文章。

你是否有興趣知道我接下來的行程?眼下,我就像一個心急火燎想要迎娶新娘的新郎官,正望眼欲穿地等著大洋那邊的錢款快快打到北美大陸,只要我一拿到這筆錢,我就立刻動身,馬不停蹄地趕回華沙。我計劃在華沙舉辦幾場演講,為此後的旅行籌措資金,這樣我就能為我的讀者奉獻更多的旅行札記。我不會停下漫遊的腳步,除非我不幸踏上那段無須任何旅資卻最為漫長的旅程——黃泉之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會動身前往他界,不過如果那句「破爛斧子不怕淹」的俗語當真靈驗,那麼對我而言就不存在水路溺亡的危險了。

我對美國社會的種種都抱有無限的激賞感佩,唯獨美國女性卻始終無法讓我心存好感。不過,因為我在東海岸停留時間不長,所知有限,所以對於美國女性的認識只限於加利福尼亞境內的觀察與經歷。總體而言,加利福尼亞女性沒有給我留下什麼特別好的印象。誠然,她們的穿戴一點都不比巴黎大街上的摩登女郎遜色,有時候甚至更加時髦出挑,可那種誓將炫富進行到底的做派實在讓人側目,即便在加利福尼亞如此炎熱的氣候中,她們依舊無論冬夏,一年四季都披著毛皮大衣、毛皮圍巾、毛邊外套以及諸如此類的皮草行頭,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炫耀一下她們昂貴的阿拉斯加海豹皮。她們成日裡蹺著腿躺在搖椅裡,不是嬉鬧玩笑就是癡頭怪腦地賣弄風情,一天到晚無所事事,最擅長的就是虛擲光陰。每個女郎都能漫不經心地彈奏幾首歌曲,可沒有一個精於此道。對於語言學習她們毫無興趣,卻又偏偏喜歡裝腔作勢,擺出一副高雅博學的模樣,她們身上所體現的浮誇奢靡完全背離了共和國崇尚的平等、自由的精神。她們似乎天生就缺少女性所特有的婉約多情。你永遠不要指望美國女郎會沐浴著潔白的月光抒發心中最深切、最細膩的情感,她們更喜歡咋咋呼呼地跟男性公然調情。由於缺乏應有的智慧與專注,再加上從來不知道反躬自省,她們的心靈和精神世界就像一塊春天乏人耕種、致使秋天顆粒無收的土地,而她們的生活就和整日裡嬉鬧喧騰的小貓小狗一樣膚淺無聊。

不過我還是想再次提醒你,文中所涉及的只是加利福尼亞女性留給我的印象,而對於東部的情況我所知甚少。在加利福尼亞,雖然人們沒有什麼品位,但普遍都很富有,而所有這些財富最後都變成了女士們身上穿的和頭上戴的。這些新興有產階級的夫人小姐們統統擺出一副貴婦名媛的派頭,看上去不僅俗不可耐,而且無疑是在和民主、共和大唱反調。

當然,我只是在針對富裕階級的女士們大放厥詞,那些工廠女工、手藝人和農夫的妻子們都是克盡己責、樸實無華的可敬之人。她們的穿著並不寒酸邋遢,而她們之所以衣著體面完全是為了滿足丈夫的願望。美國男人從來不在乎自己的外表,而且總是丟三落四,不是少了一根領帶就是忘記穿上外套。可是,他們無法容忍自己的太太布衣荊釵,他們竭盡全力地打扮自己的良配,讓她們披金戴銀,穿上綾羅綢緞,戴上長及肘部的絲質手套以及其他美麗的配飾。

總之,這裡的女士們想盡一切辦法效仿歐洲女同胞們的穿著舉止,不過男同胞們對於歐洲的一切就有點敬謝不敏了。你簡直無法想像兩地男士在行為習慣上有著多大的差別。美國男人的不拘小節和大而化之幾乎已經到了粗魯愚鈍的地步。我初到美國時覺得這裡的男士都是不懂禮節的山野村夫。隨著對他們的瞭解不斷深入,我發現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這種直截了當比歐洲紳士之間的繁禮多儀更加令人心生敬意。

看在上帝的份上,誰能告訴我為什麼一個人必須去迎合討好另一個人?在歐洲,如果兩個紳士偶然相遇,他們會立即從各自的座位上跳起來,刷地摘下帽子向對方鞠躬示意,燕尾服的下擺隨著他們興高采烈的肢體語言愉快地飄揚招展。他們殷殷握手,脈脈溫情地注視著對方,彼此傾吐著仰慕之情。接下來你就會聽到從他們口中噴濺而出的一波又一波讓人汗毛倒豎的恭維奉承,就像「思慕良久,期許多年,暮暮朝朝盼能見君一面」,「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或是「今朝得以相見,實屬三生有幸」。換句話說,眼前兩個人的表現堪比兩隻發情求歡的猴子。這是多麼荒唐無稽啊!你肯定想像不出美國人對於這套繁文縟節是多麼鄙薄厭棄。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尤其不待見法國紳士。

在美國,要是為兩個人介紹彼此,他只要簡單地說:「X先生,這是Y先生。」此時,X先生不必起身,也不用脫下帽子,甚至不必伸手相握,他只是沖Y先生點點頭說句「你好」。Y先生同樣點頭示意,然後回應一句「你好」。就這樣,兩個人就算認識了。下次見面時,他們就會像老熟人一樣互相拍打後背招呼道:「哥們,最近好嗎?」整個過程就是這麼簡單。

一開始,我對如此隨意甚至隨便的方式大感詫異。當被介紹給某位當地人時,我總是按照歐洲的風俗習慣一本正經地彎腰鞠躬,可每次彬彬有禮換來的都是滿不在乎的一記點頭,好多次我都恨不得朝那些無禮的傢伙甩上一巴掌。現在,我已經習慣了美國人的方式,而且更重要的是,我開始意識到雖然美國人的做法可能有欠正式,但歐洲人的裝腔作勢確實讓人覺得有點肉麻。畢竟,所有那些點頭哈腰和露齒而笑究竟有什麼實際意義呢?

其實,兩個人見面時彼此點個頭打個招呼,至於之後兩人的關係如何發展就順其自然,這樣做不是要簡單許多嗎?在一個民主共和制的國家,這種做法完全合乎環境,合乎規律,而且通過這種方式建立起來的關係並不會因為形式上的簡陋粗略而更加脆弱。如果友情得以繼續深化,那麼它將比歐洲人所謂的友誼真誠牢靠百倍,因為美國人將他的朋友視若手足,朋友的問題就是他的問題,而在歐洲,朋友之間許下的諾言遠比真正實現的要多得多。在美國,人與人的關係界定分明:要麼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要麼就是為了朋友不惜豁出性命。

美國所具有的社會制度和風俗習慣表明了它是一個值得讓人學習、給人啟發的國家。這裡一直有一個讓人倍感困惑的社會問題。四千萬的民眾來自不同的國家,他們中有很多人原本在歐洲大陸上彼此仇視,水火不容,而今,他們都成為了奉公守法、享有自由的美國公民,彼此之間相安無事,和睦相處。然而,就像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有利有弊一樣,美國的自由也許也有它無法迴避的弊端。可無論如何,活生生的證據已經告訴我們即便美國的社會制度中存在某些瑕疵,但瑕不掩瑜,它包容了千差萬別的思想、觀念,讓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人民和平共處,鼓勵各行各業蓬勃發展。

讓我們再來看看歐洲諸國吧。比如,法國永遠只是法國人的祖國;普魯士,就只能是普魯士人的家園。而美國從嚴格意義上來講與其說是一個國家,不如說是一個政治實體。這裡有四千萬人口,而不是四千萬美國人。這個政治實體從本質上而言也不具備一個統一民族的特性,但對於棲身於它廣闊疆土上的不同的民族團體,它不僅沒有阻撓它們的發展,反而是不斷地加以鼓勵和保護。如果德國人想繼續保留日耳曼人的烙印,完全沒有問題,同樣的,愛爾蘭人、瑞典人、英國人有絕對的自由保有他們的民族特性。但前提是,他們所有人必須先成為遵紀守法的美國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