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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節

天牢內,頓時寂靜下來,過了許久,也不知是誰先嚶嚶地哭了起來,接著便是婦人、孩子此起彼伏的哭聲。
哭聲擾得守在天牢之外的獄卒,都嫌棄地躲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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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恆死的第四天,又一個消息傳來,崔家,完了。
楊瀚遇刺的消息傳開後,外界並不知道詳情,只知道是趙恆率人行刺。
第二天,在一部分人之間開始流傳,崔家參與了行刺的陰謀,事跡敗露後,已經舉家潛逃。
當時,並無人知道崔鸝母子被抓。
就連胡可兒也不知道,她那時是何等狼狽,一身的泥污,甫一進城,就匆匆回府了。
如今,崔武、崔承等人被擒回王城,崔家參與其事的詳情,才被揭穿出來。
人們才知道,原來崔鸝母子當日就已被抓。
原來,崔武等人也是崔文畏死拋棄的。
崔文犧牲了崔武等同族兄弟,如今已經逃到孟國,被孟帝收留了。
以上這些消息,都是羊皓技巧地一條條拋出去的,他想營造的,無外乎兩個目的:一是把崔文塑造成一個無情無義之輩,如此人物,謀刺瀚王,又能是為了什麼忠義?
二,竟是隱隱將禍水引向了孟國。其實民間一直在猜測,瀚王平了宋國,滅了秦國,滯留於大澤不走,是否還想畢全功於一役,把孟國也結果了?如今這種論調再度甚囂塵上。
崔鸝現在可是洪家的媳婦?洪家有沒有牽涉其中?
聽說大王楊瀚是因為胡太后才險些葬身泥沼的,莫不是……
人民群眾的腦洞是非常強大的,他們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思維發散的程度更是無人能及,於是,洪家的幾位長輩慌了。
他們自從洪林戰死,趙恆繼位,排擠洪家,就已經靠邊站了。
再捱到楊瀚入主,胡可兒成為太守,整個洪家,幾乎成了透明人。
洪家的人不出仕、不遊學、不經商,守著洪家的田地,嚴令洪家子弟閉門不出,大氣不喘,小心翼翼,唯恐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而今天,洪門五老卻是顧不得身份敏感,引人注目了,聯袂登門,求見胡可兒。
胡老太爺和胡家的一些子弟,倒是有做官的,也有遊學的、經商的,消息非常靈通,消化了一大堆流言蜚語之後,他們正心懷忐忑地跑來向胡可兒打聽消息。
胡可兒故作鎮定地安撫了一番,剛把這一群人陸續打發走,正覺心力交瘁,想休息片刻再去署理公務,結果才在竹榻上躺下,便有下人來報,洪家幾個長輩到了。
胡可兒急忙起來,親自去把幾人迎了進來。
這幾位老人家一見胡可兒,噗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嚇得胡可兒急忙也給他們跪下,急喚下人把他們扶起來。
幾個老人家卻不肯,一位老人淚水滂沱,號啕大哭:「有人要害我們老洪家啊,他們這可不是衝著我們洪家去的呀,我們洪家現在不出仕不經商,能礙著誰啊,他們這時扯著蔓兒揪著秧,想要對付你呀,你可不能犯糊塗啊,要是我們洪家完了,下一個就輪到你們胡家了。」
另一個老人哽咽地道:「我聽說,崔鸝那孩子,可沒參與謀害大王,現在也在牢裡關著呢。崔鸝那孩子,膝下可是林兒的骨血。林兒這一支,就剩兩個兒子了,小的那個胎裡帶的毛病,就是個病秧子,也不曉得能不能長大,這個大的再要死了,林兒這一支兒可就絕了。」
胡可兒幽幽地道:「此事,可兒已經知道了,可兒也相信,鸝妹妹不會牽涉其中,可畢竟茲事體大,事涉弒君啊,可兒……」
老人強忍憤懣,含淚說道:「老夫知道,鸝兒這孩子與你一向不和,可孩子無辜啊。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林兒雖然去了,可畢竟曾與你夫妻一場,你怎忍心看他子嗣亡去而不管不顧?旁人出面,或救不下他,可你不一樣啊。」
另一個老人道:「是啊,大王……那是何等地器重於你,這大澤上下,人人都知道,大王對你寵信有加。就連蘇大都督、羊大總管,在你面前,也要敬讓七分,我洪家待你一向不薄,你可不能……」
「老頭子給你磕頭了,求你千萬施一把援手啊!」
老頭子把腦袋磕得砰砰直響,胡可兒快要氣瘋了,這老王八說的什麼混話,什麼大王何等的器重於我,什麼蘇大都督、羊大總管對我禮讓七分,為老不尊的一群老混蛋,你們也疑心我與楊瀚有私情麼?
可惜,這話她說不出口,縱然說了,這種越抹越黑,根本辯駁清的話題,也只能惹人笑話。
胡可兒臉龐脹得通紅,銀牙一咬,道:「好!那我這便入宮,求見大王。若是事成,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大不了再搭上一個胡家,大家一起死罷,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胡可兒說的是氣話,幾個老頭子卻是喜上眉梢,一副只要是她出馬,楊瀚必然法外施恩的模樣,喜不自禁地道:「老夫代洪家上下,先謝謝你啦!」
「我洪家定為你立長生牌位,早晚供奉,世代銘記大恩大德!」
「你放心,你放心,請對大王講,我洪家如今只想安寧度日,絕不會勾結亂黨,自取滅亡。」
幾個老頭子樂得鼻涕泡兒都快冒出來了,胡可兒忍了一肚子氣,把他們送出大門時,那早該死了的老頭子一邊往車上爬,一邊對旁邊另一個白鬍子老頭兒很小聲地說道:「大王與胡可兒新成了好事,正是情熱時候,有她進言,我洪家可保無恙了。」
他聲音說的真的很小,問題是,他耳背多年了,所以聲音早就大了。他的聲音很小,只是針對他自己能夠聽到的音量,胡可兒立在階下,聽得清清楚楚。
一張俏臉,就跟公雞頭上的冠子似的,艷紅如血。
我苟且偷生、忍辱負重,庇護的就是這樣一群狗東西麼?在他們心裡,只怕早不知把我想得何等不堪了。
胡可兒氣得雙手發抖,直恨不得眼前就出現一口井,她一頭紮下去,自盡了事。
此時兩旁,還站了許多的家僕侍婢,雖然他們面上不敢有所表現,心中又是怎麼想的?
這一刻,胡可兒真有了厭世的念頭。
人間,不值得啊!
不等幾個老東西全爬上車子,胡可兒就霍然轉身,回了府邸。
在洪家人心中,早對她沒了一絲敬意了吧?恐怕在洪家人心中,她還是一個水性楊花,生性淫蕩的女子。對此等人,所謂禮數,還有何用?
隨著胡可兒回了府邸的奴僕下人,很快就把一種沉重的壓抑氣氛傳遍了全府。
大部分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知道,夫人此刻心情一定極為不好,因為夫人院子裡侍候的男女奴僕,一個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那氣氛凝重的,彷彿能令人窒息。
氣氛是能夠傳染的,很快,整座府邸都陷入了一片絕對的靜寂,連狗都察覺情形好像不對,夾著尾巴乖乖逃去了角落裡趴著,不敢吠上一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