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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節

想不到錢爺爺看著道貌岸然的一個老人家,居然也……男人真沒一個好東西!我得看緊了些,不能叫小寶哥哥學他們一樣……
……
花廳裡,莫本鍾呷了口香茗,苦口婆心地道:「老錢吶!咱們兩家本就是通家之好,若是親上加親,那就是一家人了。咳咳咳,只要你我兩家聯姻,放眼天下,還有誰家財勢可與咱們相比?咳,多了不敢說,咱們兩家相互幫扶著,保得十幾代榮華可是容易的。」
錢老員外笑道:「你這老東西,想的太多了。什麼十代八代的,你我最多管到孫兒那一輩,到了重孫玄孫,你既管不到他,他也不會記得你。若是他爭氣,家門自可保得不墮,甚而更上層樓。
若他不肖,你就是送給他一個聚寶盆,也能被他砸了。你呀,耄耋之年,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好生頤養天年就是了,想那麼多做什麼?始皇帝留下的江山大不大,還不是二世而亡? 」
「咳咳,老錢吶,多為兒孫們打算一下,總能扶他們多走一程嘛。想想你當年何等孤苦的出身,你總不希望他們……咳咳咳……來日再度敗落到那步田地吧。」
錢多多笑道:「我錢家現在主營兩樁買賣。一個藥鋪、一個當鋪,都是不管多少年過去都離不得的行當。我的子孫但凡肯下點功夫,不管是學了醫術還是懂得鑒寶,還怕沒口飯吃?若他們連這本事也不肯學,餓死也是活該。」
莫本鍾一聽可有點急了。你錢家經營當鋪和藥鋪,百姓永遠離不了的行當,可我莫家不成啊,一個海商貿易,一個錢莊,雖然都是暴利,可也都是江山動盪時立即完蛋的行當,便是天下太平時,有點風吹草動也極容易破敗倒閉的。
莫本鍾有些激動起來,想要說話,卻忍不住先咳了個聲嘶力竭,忙從袖中取出絲帕,用力咳了幾聲,吐出兩口濃痰,便把那值得兩弔錢的上好絲帕一團,順手拋到了垃圾簍裡。
錢多多皺眉道:「你這老貨,著了風寒麼?」
莫本鐘擺擺手,喘息道:「近來肝火有點旺,不礙的。」
錢多多道:「我這有幾味滋陰潤肺的藥材,一會兒你帶回去。」
莫本鍾笑道:「我家雖不是開藥鋪的,但名醫名方、上好的藥材也是不缺的,不必勞煩你了。我就是感覺自己天年將近,時日不多了,才特別地在意兒孫之事啊。」
錢多多道:「嗯……老莫啊,你的意思,我明白。只不過我這個長孫吶,性情跳脫,跟個頑劣的猴兒似的,我怕也不能叫他聽話……」
莫本鍾不以為然地道:「還反了他不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終身大事,哪有兒孫自己做主的道理?老錢,咱們老哥倆兒幾十年的交情,有話都別藏著掖著,我對你也實話實說吧。
我也知道我那孫女長相一般,不過這莫家小姐的身份做你錢家長孫正妻,也不算辱沒了你錢家吧?長房正妻還是要有個好出身,才能鎮得住整個家族。小寶這孩子如果回頭想買幾房美妾,我們莫家又不在意的。」
「嗯……這個麼,這樣吧,老莫啊,你容我點時間,我回頭把小寶叫上山來,問問他的意思。總要小寶不反對,他和芳儀這孩子結合了,日子才能過得美滿,你說是不是?」
莫芳儀眼見那青白二女進了後宅,心中還有很多疑問,卻不好跟進去。因為後宅是人家女眷的居處,縱然是她這樣從小把錢家當親戚走的人,也是不可以進去的,便回轉花廳尋她爺爺。
莫大小姐走到門口,正聽見爺爺和錢多多最後的兩句話,心中頓時老大不悅,不過轉念一想,便沒當場發作,心中只想:「小寶哥哥耳根子軟,是個極好說話的一個人。我且含糊答應著,等我明媒正娶,正了錢家長房長媳之位,到時候……哼哼,可由不得你們打如意算盤了!」
第102章 有緣千里來相會
第102章 有緣千里來相會
「喂,你們幾個,入山中一遊,需多少腳錢啊?我們放翁先生、誠齋先生欲往……」
「不去!今兒收工了,哥兒幾個,走了,咱們……去小酌幾杯,便各自回家。」幾個腳夫互相招呼著,邁著極慵懶的步子,扛著空滑竿,頭也不回地去了。
楊萬里看著幾個價都不問就離去的滑竿腳夫,再看看還早的天色,對旁邊一個長鬚老者感慨地道:「務觀兄,此地百姓頗有道家風範啊,賺得了當日所用,便自逍遙而去,不為口食奔波,不忘生之本意,令人欽佩。」
陸游連連點頭:「是啊,你我宦途執迷,仔細想來,還不及這幾個村夫豁達,實在令人慚愧。」
兩人沒看到的是,那幾個抬空滑竿的腳夫一路走去,腿都在打顫。若非真個撐不住了,哪有不賺錢的道理。
不遠處,一輛馬車正駛離山腳。
車上,莫芳儀探頭向窗外瞧瞧,便放下了窗簾兒,神秘兮兮地對莫本鍾道:「爺爺,錢爺爺人老心不老,居然在山中金屋藏嬌呢。」
莫本鍾因為被錢多多變相地委婉拒絕了提親,心中正自不悅,便瞪了她一眼,道:「胡說什麼。」
莫芳儀道:「爺爺,我才沒胡說呢,我剛剛在山莊花園裡親眼見到的,一個穿白裳,一個穿青衣,兩個女孩兒年歲都甚輕,生得當真是……一個騷媚入骨,一個清麗可人。錢爺爺真是個老不羞……」
莫本鍾怔了怔,又掩口劇咳了幾聲,才喘息著教訓孫女道:「不可妄言!你一個女孩兒家,議論這些事做什麼。錢爺爺是你應該敬重的長輩,尤其不可背後非議。」
莫芳儀不服氣地撇撇嘴,小聲地嘀咕:「你也是男人,當然幫他說話啦。要不然你身子骨兒遠不及錢爺爺硬朗,怕是也早學他一般了吧。 」
送走了莫本鐘,想到多年的好友,如今衰老成那般樣子,錢老太爺也不禁有些唏噓。他還是吩咐了下人,回錢園傳個訊兒,讓錢小寶入山。莫本鍾聯姻的想法,他估計孫兒是必然不願的,可是總要親口問一問他才作準。
另一方面,他也是由莫本鍾聯想到了自己。有「水如意」滋潤養身,他的身體硬朗的簡直不像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但這「水如意」雖能祛病防災,益壽延年,可是以他如此高齡,天年也將近了。
錢多多一生際遇如此傳奇,從一個孤苦伶仃的小乞丐,到如今富甲天下。從一個人,到如今花開散葉兒孫滿堂,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從他當年投湖自殺,被小青姐姐搭救開始。
小青姐姐救他性命,教他讀書,白素姐姐傳他醫術,教他鑒寶,他方有今日。所有的這一切,可以說是全都拜兩位神仙姐姐所賜。他認為錢家世世代代都不應該忘記兩位姐姐的恩德,一定要把她們當成錢家的祖宗一般禮敬才是。
如今他年紀大了,天年已盡,這件事就必須得對錢家後人做個交代了,他叫小寶進山,這也是個主要原因,這個義務,該交託到小寶手裡了。
小青把白素喊回去,白素也只消停了半日,次日便又覺無聊了。過了晌午,百無聊賴的白素逗了陣子貓兒,就走出了花廳。
長榭亭廊下,鋪著一張宣紙,旁邊筆墨俱備,紙上畫的是池中錦鯉游魚,才只畫了一半。小青正在那裡悠閒自在地作畫。白素托著下巴一旁觀摩半晌,又懶洋洋地取了魚食去池邊餵魚。
餵了一陣又覺無趣,有心取一部話本兒來解悶,仔細一想,這一陣子書坊裡也沒什麼新作問世,自己手中的那幾部話本兒都已翻過了好多遍,內中情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再讀也讀不下去,便在湘妃竹榻上打起了瞌睡。
等白素一覺醒來,探頭兒一看,小青正在給畫潤色題跋,一幅畫兒才剛剛做完。白素打個哈欠,呆呆望著廊頂半晌,突然想到個解悶兒的辦法,登時雀躍地跳起來:「妹妹,我們去釣魚吧?」
小青乜了她一眼,又看看池中錦鯉,白素乾笑道:「當然不是釣這池中的魚,咱們去後山瀑布旁那個水潭釣魚如何,我記得好多年前那裡有很多魚,現在應該也是一樣吧。」
小青專注地繪著自己的畫,道:「不許下山。」
「絕對不會。」
「不許去別處。」
「一定一定。」
「那你去吧。」
「妹妹不去嗎?」
小青筆一停,抬頭看看她,歎道:「我本極耐得清靜的人,可是有你在旁邊,便覺心煩意亂。你真是沒得片刻消停的,自己去玩,好麼?」
白素聽她像哄孩子似的,忍不住撇撇嘴,嘟囔道:「都幾百年的伴兒了,我一直就是這樣,你可從來沒說過我煩,現在也不知是被誰撩撥得心緒不寧,偏要賴在人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