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見到我的反應，雲青月卻是輕笑了一下，繼續道：「好了，該說的都跟你說清楚了，接下來我給你講講我的事情吧。」
我默不作聲，只是怔怔的看著她，視線恨不得把她刺穿。
原來她一直都是個男孩子嗎？這太坑爹了吧？虧我還對她覬覦這麼久，我現在感覺像是吃了蒼蠅。
「你知道嗎？古時候的青樓裡，其實有兩種人，」雲青月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到池水邊上，素手輕拈野花，悠悠道：「這兩種人統稱為優伶，其中優為男，伶為女，一般來說，這兩種人在最初的時候，是互相配合著一起登台獻技的。」
「優伶似乎是指演員，而不是指娼=妓，」因為知悉了雲青月的身份，我對她突然沒了此前的那種癡迷和衝動，說話的語氣也不覺就直白起來，絲毫沒準備給她留顏面。
「你說的沒錯，」她看了看我道：「古時候的青樓，並非你想像中的那樣，它並不單純是用來發洩****的，更多的時候，它算是一個舞台。去那裡的人，很多都是去看表演的，而不是開房間，因為想要開房間把自己喜歡的優伶弄到床上去，那是要花大價錢的，這價錢，一般人是出不起的，而那些達官貴人，一般情況下，因為顧及身份和臉面，也很少做這種事情，因此，很多時候，優伶們主要的工作就是表演一些節目，以供看客們取樂。」
聽到雲青月的話，我不覺諷刺道：「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古時候那些票客去青樓，其實就是聽聽歌，看看跳舞，偶爾附庸風雅彈琴作詩，對嗎？他們並不是去滾床單的，青樓裡的女子都是冰清玉潔，而且琴棋書畫無一不專的女神，對不對？」
對於我的諷刺，雲青月只是眨眼看了看我，隨即繼續道：「我和哥哥在怡紅院呆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我們從一進去，就受到了嚴格的訓練，練唱，練舞，練字，練琴，還有其他很多污穢下流的事情，總之，我們一天都沒閒著過，學不好還要挨打，不給飯吃。」
「感覺你那青樓不像妓=院，倒像是個非常專業的學習班，」我繼續嗤笑。
「隨你怎麼說吧，總之我們在裡頭過的日子，比你在學校裡的生活要苦一萬倍，」雲青月說到這裡，停下話頭，轉身怔怔地看著面前的池水，許久之後方才出聲道：「他們給我吃了一些奇怪的東西，讓我做女子打扮，他們說我長得漂亮，以後前途無量。」
「前途無量？我看是婬路不知盡頭吧？」我冷哼道。
「那時候我年紀小，並不懂得太多，我只求能夠吃飽穿暖，至於他們要我做什麼，我心裡其實沒什麼想法，總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盡量去做。」
雲青月說到這裡，抬手將手裡的野花丟入水中，爾後繼續道：「我六歲的時候，和哥哥第一次登台，就引起了轟動。」
「當時我們演的是《葬花吟》，」雲青月繼續道。
「葬花吟？聽著好熟悉，」我皺了皺眉頭，在心裡想了一下，隨即不覺是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這是紅樓夢裡面的，我小時候聽說書先生唱過這段。內容說的是林黛玉把落花收起來安葬掉，一邊埋還一邊念詩禱告，然後那個賈寶玉在旁邊聽著，就哭得哇哇的，感覺這妹妹太疼人了。我說的對不對？」
「那時候我們叫這書為石頭記，」雲青月看了看我，隨即苦笑了一下道：「我當時演的是林黛玉，我哥哥演賈寶玉。他是優，我是伶。」
「嗯？」聽到這兒，我感覺有點不對勁了，禁不住問她道：「優是男，伶是女，你到底是男是女？」
雲青月並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繼續道：「那次登台之後，我們因為人氣太高，此後便接連登台，來給我們捧場的達官貴人也越來越多，怡紅院靠著我們，賺了很多很多的錢。那些看客給我們取的外號就是寶玉和黛玉。」
「然後呢？」我問道。
「然後就出事了。」雲青月說到這裡，又苦笑了一下道：「有人看上我們了，或者說很多人都看上我們了，他們之所以一直沒有動靜，只是因為老鴇要的價碼太高了，一般人出不起。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二年，那時候哥哥十歲，我七歲，哥哥已經初步長成，衣衫妝扮完畢，靚麗動人，他的美，讓我也羨慕。」
「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咧嘴道。
「事實就是這樣，我並沒有想要噁心你，」雲青月哼笑了一下，神情有些自嘲，爾後她轉過身去，繼續看著池水道：「這一年，有個很大的官來捧我們的場，他位高權重，一擲千金，怡紅院的老鴇每次和他說話，都恨不得跪下去舔=他的腳趾頭。」
「他後來做了什麼？」我下意識地問道。
「他是個武官出身，長相極為粗野，滿臉橫肉，粗聲大氣，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刺鼻的腥臭味道，在我看來他，他簡直就是一頭畜生。我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麼當上大官的，聽說是因為他叔叔在朝廷裡當權，所以他也雞犬升天了。」雲青月說話間，小拳頭又攥緊了，似乎那個畜生留給她的心理陰影還沒有散去。
「他來了之後，就死死盯著我和哥哥，他一開始對我尤其中意，我登台完畢，上前答謝客人的時候，他就一把將我搶到懷裡，當時我差點沒嚇死，直接就哭了，甚至還尿了褲子，因為他不光抱住了我，那手還伸到我衣服裡面亂摸亂捏，我真的很害怕。」雲青月說道。
我的拳頭也攥緊了。
「當時我哥哥就瘋了一樣，拚命上前把我奪下來，結果情急之下，打了他一拳，」雲青月說到這裡，小拳頭已經捏得咯咯響。
「打了他一拳？」聽到這話，我知道壞事了，不覺是有些緊張地問道：「他把你哥哥怎麼樣了？」
「他提了條件，五千兩白銀，要麼是我，要麼是我哥哥，總之要給他一個，妓院的老鴇不敢違抗，當天晚上，就把我哥哥送到了他府上。」
雲青月說到這裡，突然轉身怒視著我叫道：「我哥哥是為了保護我才去的，你知道嗎？！」
【下一章預告：亂世雙童，時間：0526，15:00】
第223章 亂世雙童
自從我認識雲青月以來，從來沒見過她激動的樣子，而今天，我終於見到了。
而我見到了之後，我才明白「梨花帶雨」是什麼意思。
粉白的臉孔，嫣然的櫻唇，晶瑩的淚水，那情狀看著讓人無限心疼，恨不得把她抱到懷裡好好安慰一番。
好在我這個時候還有一絲理智，知道她現在正是憤怒的時候，幾乎一點就炸，所以我最好還是不要去碰她才好。何況，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弄清楚她的真實性別，這讓我心裡也有些疙瘩，不敢對她太親近。
「嗚，嗚嗚嗚——」
雲青月轉回身，雙手捂著小臉，坐在草層裡，哭得肝腸寸斷。
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我只能輕輕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想要勸解她一下，結果話語卻在喉嚨裡堵住了，最後只能是歎了一口氣，在她旁邊坐了下來，陪著她一起傷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雲青月終於是停下了哭聲，爾後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就沙啞的聲音道：「我哥哥去了七天才回來。」
「嗯，」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當時是被抬回來的，」雲青月說到這裡，小手恨恨地抓起了一把青草，「那天，那天晚上，我去幫他擦洗身體，揭開衣服之後，我真的，真的不忍心看下去。青一塊紫一塊的，下身的地方，全都是血。」
「畜生。」我緊皺著眉頭，也忍不住抓起一把青草。
「那次的傷，讓哥哥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都沒能走路。」雲青月一邊說話，一邊扶著額頭，忍不住搖頭道：「那情況太慘了，哥哥回來之後，一直就不說話。我問他到底怎麼了，我問他為什麼被打了，他也不說。我那個時候還以為他只是背打了，實際上哪知道他那些傷都不是被打出來的，而是——而是——」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一個月之後，當時哥哥剛能下床走路，然後老鴇又逼我們去登台，哥哥就不願意去，結果又被打了一頓，這次他躺了更久，然後每天都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似乎在計劃什麼事情。也正好，那時候正好有一隊亂軍打過來，城裡頭一片混亂，人心惶惶，然後哥哥就趁著一個深夜，帶著我從怡紅院裡面逃了出來。」雲青月說到這裡，緊皺著眉頭道：「我還記得哥哥當時跟我說的話，他說太髒了，太可怕了，他一定要帶著我逃走，他已經被糟蹋了，不能再讓我受到那樣的傷害，所以他雖然身上有傷，但是卻依舊帶著我一直往前跑。」
「我們出了城，然後正好遇上官軍剿匪，兩邊打得人仰馬翻，不可開交，哥哥就趁亂搶了一匹走丟的商馬，帶著我一路狂奔。」雲青月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看了看我道：「那匹商馬原本是駝貨物的，當時我們騎上去的時候，那馬背兩邊都還綴著木箱子。」
「箱子？」聽到這話，我禁不住是心裡一動，隱約想到了什麼。
「是箱子，其中一隻還比較大，」雲青月說到這裡，看了看我道：「那時候兵荒馬亂的，也沒人注意到我們，然後我們就一路逃出了城，最後來到一片山野之中。結果就被一隊山賊給盯上了。」
「你們那時代還真亂，又是青樓，又是亂軍，又是山賊的，那是人過的日子嗎？」我皺眉道。
「所以我前面才跟你說了，你在書本上學到的東西，都是經過美化的虛偽之物，真正的歷史，混亂不堪不說，而且到處都是血淚。」雲青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