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節

「申屠牙，你能堅持住嗎……」唐堯正想關心申屠牙，可話還沒說完就忽然感到極致的寒冷。
太冷了，像是把他一下丟進了冰窟窿裡，眼前的光頃刻間被黑暗吞沒，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覺不到，他好像掉進了混沌虛無之中，甚至他開始否定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裡什麼都沒有，他甚至連自己都想拋棄，那些能想到的可怕負面情緒接踵而至，唐堯飄浮在無邊無際的混沌之中，沒有靠岸的地方，沒有努力下去的意志。
「你的母親為了捨棄你而離開，你的父親覺得你是個累贅，你為什麼還要活著呢？」
唐堯聽見聲音在耳邊飄忽不定，他翻了個身就好像小時候在街上流浪的時候那樣躲在紙板箱裡，只要不將腦袋從紙板箱中伸出來就永遠沒有天亮，他就不用去面對這個世界的殘酷。
只要蜷縮起來，只要躲藏著，只要不探頭去看。
那他永遠就不會惶恐和害怕。
三者中間的申屠牙同樣承受著難以想像的痛苦，他閉上眼睛，感覺古靈之軀在被撕扯，每一道陰氣流過他身體的時候，就好像要將他的軀體扯斷，仰起頭天空一片漆黑，深邃而高遠。
「申屠牙，如果將來有另一個比我更優秀的人出現在你面前，你會背叛我嗎？」
那年坐在獸皮上不可一世的寒帝這樣問過他。
他給出了一個在別人聽來純粹是拍馬屁，可對他而言卻出自真心的話，他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您更優秀的人了。」
這麼多年來，在死寂的古墓中他從沒怨恨過寒帝也沒怨恨過巫族，他想這樣一直守護寒帝，哪怕他不過是個被捨棄的棋子罷了。
可古墓打開了，那個人來了……
這一刻，申屠牙和晏鹿的耳邊忽然傳來雷霆般的吼聲，像是炸響在漆黑天空中的永恆閃電。
「喂，都給我清醒點，我們一起撐過去，有我在……你們……你們都不會死的……給我撐過去啊……」
斷斷續續的聲音，那個二十歲的男生，那個明明過的比誰都辛苦，那個為了能填飽肚子在這個世界上受盡屈辱男孩兒，卻在用自己的聲音鼓舞別人。
一直在旁邊圍觀的非言這一刻眼睛內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他已經被這個叫唐堯的男孩震驚了不止一次，但前幾次都不如這一次來的震撼，因為他知道此地的陰氣有多濃，也知道這些陰氣會帶來多麼強烈的痛苦。
眼前這三個傢伙忍受著幾乎被殺死無數次的痛苦在堅持著，堅持到木曜石吸收這裡所有的陰氣，因為唐堯的命令，因為申屠牙的堅持，因為這個叫晏鹿其實沒那麼強大的古靈。
非言看著唐堯，他一直在想這傢伙在圖什麼呢？
圖晏鹿的強大，圖自己的虛榮，還是真的蠢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嗎？
直到他聽見唐堯用盡力氣喊出的那句話，他或許只是想救晏鹿，就只是這樣單純的目的，因為陪伴他的人太少了，每失去一位對他來說都太痛苦，非言漸漸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以他的才智早該明白的事。
「原來他一直將身邊這些人看的比自己的命重要，原來如此……」
非言喃喃自語，這樣明擺在面前的道理他早就該看明白，或許是因為他從不小心這個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傻瓜吧。
而偏偏唐堯就是這樣的傻瓜，就好像心甘情願去做別人眼中的傻瓜，可他又那麼聰明，聰明到對什麼事似乎都能看的明白……
第八百零七章，陰氣傳導
明明自己也承受著痛苦，可卻掙扎著從那片混亂中醒來，就像無依無靠的時候一次次都要鼓足勇氣踏入那些陌生的店舖，裝出微笑的樣子希望對方能讓自己在店裡打工，或者是每一天都要對抗絕望，對抗這個殘酷世界施加在他身上的傷痕。
然後微笑著努力活下去，唐堯總說自己是個意志並不堅強的人，所以才需要修煉孤麟給的秘術，可他錯了，他是個永遠活在逆境中的人，逆境成就了今天的他。
即便整個索蘭城的陰氣都壓在他的身上，即便他的意識已經掉入了黑暗中可還是努力強迫自己醒來，他將責任壓在自己身上，是因為他知道這是此時此刻他必須做的，也只有他能做到。
吼出的那一聲並不是僅僅對兩個古靈，更是對他自己，他要堅持下去，這一刻也好，未來的生活也罷，他都不能放棄，努力活下去活成自己想要的生活。
密林後方，一個矮小的身影搖搖晃晃走了過來，那是兩具孩童乾屍其中那個女孩乾屍，它聽見了這裡的動靜後走了過來，很快便發現了唐堯等人的狀況。
女孩乾屍晃了晃腦袋，轉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後似乎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可怕的笑容。
「最後一個，殺了最後一個我就能自由，機會不是來了嗎？」它一蹦一跳地走上前去，亮出了利爪，面對著唐堯直衝過去，此刻只要它從後面給唐堯一爪子，唐堯的命基本上就交代在這裡了。
女孩乾屍很興奮，嘴裡甚至發出了嘰嘰咕咕的嘟囔聲，距離自由越來越近，它幻想著自己能離開這片鬼地方，可這時候非言卻站在了女孩乾屍的面前，輕描淡寫地說道：「既然已死多年，又何必殘留執念，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大袖輕輕一揮，正衝向唐堯的女孩乾屍突然身體炸裂開來，非言彷彿什麼都沒做，但凶狠的女孩乾屍已經四分五裂，可奇怪的是散落在地上的屍體卻又自己活動了起來，非言瞥了屍體一眼後看向遠處，黑暗中一個佝僂的身影走了過來，正是兩個孩童乾屍口中所說的姥姥。
她停在了非言前方不遠處，女孩乾屍的屍體移動到了姥姥的身邊，姥姥彎下腰歎了口氣說：「別擔心姥姥會治好你的，有姥姥在就別擔心，姥姥會把你變回原樣。」
說話間她用黑布蒙住了女孩乾屍，然後抬頭看向非言說道：「沒曾想這一介凡人居然有您這樣的大人物保護，老嫗雖不知道您是何方神聖但老嫗還有點自知之明，我斷然不是您的對手。」
「知道就好，快滾。」非言不客氣地說。
「不過雖然老嫗不是您的對手，可還是有一言要說在前頭，您雖厲害可已經不是活人之身，此地不久將有大變，為避免到時候殃及您所保護的此子，還請您帶著此子快點離開這座索蘭城，若是走晚了可能就走不了了，老嫗言盡於此。」
這位姥姥在非言面前顯得特別禮貌，無論是說話還是動作看上去都像是晚輩在對前輩說話，之前宋辛團隊的成員冒犯了這老嫗後直接被殺了，可現在非言說話如此不客氣它也沒敢動手，最終用黑布裹著女孩乾屍悄悄離開了。
非言卻對她所說的大變上了心，這老嫗很顯然是看不出他實力的深淺，但依然敢說這個話恐怕過幾天此地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他過去對唐堯的死活並不在乎，可現在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似乎希望這小子能活下去。
也許讓他繼續活下去就能給自己帶來更多有趣的事情，能讓自己一次又一次震驚，他突然對唐堯充滿了期待。
陰氣的傳導終於結束了，在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唐堯和兩位古靈都承受了難以想像的痛苦，但這種痛苦最終結束了，陰氣的一部分被吸入了木曜石中，而剩下的一些分別留在了申屠牙和晏鹿的古靈之軀內，至於會有什麼樣的變化現在唐堯也不知道。
他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此刻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能讓他累成這樣可見剛剛這一個小時有多煎熬。
「好餓啊……好想吃東西……」唐堯閉上眼睛低聲念叨。
等了片刻體力恢復過來後唐堯才從地上爬起來，先看向申屠牙和晏鹿的方向，卻沒見到兩個古靈，他心中頓時一慌難不成申屠牙和晏鹿最終還是難逃厄運？
「非言，非言……」他開口嚷嚷起來。
「別嚷嚷了，不用念我的名字那麼多遍，我聽得見。」非言冷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唐堯馬上轉頭看了過去。
「你不是說這樣能保住晏鹿的嗎，可現在不僅晏鹿不見了就連申屠牙也遭了秧，你告訴我它們去哪裡了？」唐堯有些失控，不僅用幾乎咆哮的口氣對非言喊了起來，而且看上去像是要對非言動手。
非言瞥了他一眼後說：「你不會先檢查一下土曜石嗎？」
唐堯被他這麼一問反而給問懵了，急忙檢查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土曜石，很快他就感覺到了土曜石內有三個古靈的反應，其中一個肯定是噠吠，而另外兩個自然就是晏鹿和申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