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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


反正你也沒工作,這世道什麼錢最好掙?除了女人的錢就是死人的錢!隨便跑一趟小活兒,都能混上一百塊錢小費、四個蘋果外搭兩盒紅塔山。
趕上不懂事的主家給我買大前門,我都直接從車裡給他扔出去。
我幹的這行肯定比你跑貨運有油水,而且還不用受氣。
甭說主家,車匪路霸也得跟你客客氣氣,絕對地有前途!」
張保慶當然清楚這個行當特殊了,那可不是有個腦袋就敢去的,不是怕犯法,而是怕撞邪!但是眼下最好的哥們兒求到他了,他又找不到別的工作,再加上素常把「天不怕地不怕」這句話掛在嘴頭上,好意思說出「不敢」二字嗎?只好硬著頭皮應允下來,本以為跑上一趟兩趟的無所謂,沒想到頭一趟就撞邪了!
第二章 畫中的神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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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保慶知道白糖這一行掙錢多,但他絕不願意一直幹下去,無非是覺得這個行業不體面,將來連媳婦兒也娶不上。
白糖告訴他不必擔心:「我以前也是這麼跟我爹說的,可是我爹跟我說,真要是娶不上媳婦兒,你爺爺、你爹我,還有你這個小兔崽子,都是他媽打哪兒來的?你小子別裝大尾巴狼,沒錢才娶不上媳婦兒呢,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倆就開著白糖新買的金盃車,接上「大貨」早早地出發了。
張保慶押車跑長途不是一年兩年了,除了運水果,也幫老闆運過別的貨物,傢俱、服裝、建材、電器,五花八門什麼都拉過,絕對算得上是個老手,可還真沒運過這樣的「大貨」,這一次又增加了經驗值。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剛一坐上運屍車,他就覺得到處有股怪味兒,這種感覺難以描述,吸一口氣整個肺都不舒服,好像自己身上也是臭的,只得不停地抽煙熏味兒。
車裡頭說不出的那個冷,這要是趕上三伏天,連空調都省了。
白糖的金盃車改裝過,屬於非正常專項運營車,除了駕駛室的兩個座位,後面的座位已全部拆除,車廂中間擺著一具不銹鋼焊成的長方形棺材,跟那種抽屜式冷凍箱差不多,上頭打不開,進出口在尾部,裡邊放著一副不銹鋼的折疊擔架,運送的「大貨」就躺在擔架上,用皮條子固定得結結實實。
白糖這小子開車也猛,轉彎的路口不減速,恨不得直接漂移過去,下坡路段能把金盃麵包車開到一百多邁。
經過坑窪路段時,車子一旦顛簸,棺材裡的擔架就會碰撞到不銹鋼棺材內壁,發出丁零噹啷的聲響。
白天還好說,到了夜路上,張保慶怎麼聽怎麼不踏實,活像後邊那位在沒完沒了地敲打棺材蓋。
他在車上坐不住了,就問白糖帶沒帶那根祖傳的棗木槓子。
白糖一臉不屑地說:「實話告訴你,後頭這位在我們那兒擱了好幾天,零下幾十度的大冰櫃,早凍成冰坨子了。
你見過那種冷凍牛肉嗎?凍得比鐵板還硬,拿鎯頭往裡釘個釘子都費勁兒。
一般情況下,人死之後六小時之內變僵,二十四小時之後開始腐爛,擱上七天就得綠了。
光靠冷凍可不行,還得打防腐針,從手腕劃開一個口子,用針管推進去。
如果給活人來上一針,能直接打硬了。
咱車上也有這個針,比棗木槓子頂用!」
哥兒倆這麼一通神聊,張保慶也就忘了怕。
到達目的地之後,把車子停靠在一條小路邊上,很快聽見遠處有人辟里啪啦放鞭炮,走過來幾個村民,個個神情凝重,面容悲慼,一看就知道是主家。
白糖下車迎上去,簡單交流了幾句,算了算路程油耗,把多出來的費用退還給人家。
又打開後車門,讓幾個村民從棺材裡把屍體抬出來,用他們自己帶的棉被緊緊裹住,再用繩子捆紮結實。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走到跟前,背起死屍就往山上走,估計墳地在山上。
張保慶和白糖兩人幹完活兒,拿了主家給的香煙和蘋果,均已又困又乏,抽了幾根煙,胡亂啃了半個麵包,開上車連夜往回趕。
返程的時候,白糖在地圖上找到一條近路,說是能少走一百多公里,節約時間還能省點兒油錢。
反正是他負責開車,張保慶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拿著地圖,對照經過的路牌,隨時給白糖糾正路線。
到了夜裡十點左右,突然風雨大作、雷霆震盪、暴雨傾盆,正經過黃河大堤附近的一個村子。
村子位於剛開通不久的鐵路下方,一處河床底下,地勢狹長而且特別低,兩邊的高坡都有八九層樓那麼高,也不知道這個村子是什麼年代開始形成的,怎麼會建在這樣的深溝之中。
如果趕上黃河發大水,村子裡的人哪有活路!
眼看著天上的雨越來越大,瓢潑一般傾瀉而下,雨水落在地上激起一尺多高的水霧,路邊根本停不了車。
白糖挺直了腰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往前開,張保慶也瞪大了眼給他看著路。
汽車剛出村子不遠,迎面是條大河,水勢湍急無比,密集的雨點砸在水面上,瞬間與水流捲到一處,掀起層層濁浪。
河上倒有一座橋,可他倆仔細一看就傻眼了,幾個橋墩是由十幾條小船疊起來的,上面鋪著木板連成一座浮橋。
浮橋很窄,一次只能單向通過一輛車,浮橋在河面上搖搖晃晃,看起來非常危險。
他倆坐在車上大眼瞪小眼,猶豫著要不要過去。
這時從浮橋另一端過來一個騎摩托車的村民,人和車都包裹在雨衣裡,見他們亮著車燈停在橋邊,就主動湊到車前,臉貼在車窗上往裡看。
白糖把車窗搖開一道縫隙,只聽那人大聲說:「沒事,俺們這個橋結實著呢,大貨車都能過!」
既然當地村民說這個橋能過車,他們倆也就放了一多半的心,卻仍有些遲疑。
那位老鄉又伸手朝四周圍一指,說了一句:「附近沒有第二座過河的橋了。
」張保慶和白糖一商量,如果掉頭回去,等於多跑好多冤枉路,省下來那一百多公里的汽油還得搭進去,那多不合適?看來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開,多加小心就是了。
雨夜之中,四週一片漆黑,雨水拍打河面的聲音非常大,車燈頂多照到前方幾米。
白糖從小膽子就大,幹的又是這個行當,可以說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怕水,是個到河裡就沉底的旱鴨子,沒膽子開車駛過浮橋,所以在過橋之前他和張保慶調換了一下位置,由張保慶來駕駛。
其實張保慶心裡也緊張,金盃麵包車不是摩托車,水流那麼急,誰也不敢確保浮橋不會斷開。
他掛著低擋,謹慎地把車開到浮橋中間,突然一股急流衝到浮橋上,連橋帶車猛烈地晃了幾下,把白糖嚇得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