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那是特大事故，當時引起的震動挺大的，後來有小道消息說李老闆剋扣工錢很嚴重，尤其是外地和本地人區別對待，挑撥矛盾引起工人衝突械鬥。由於沒有確切證據，那傢伙只是賠了一筆補償款，沒有受到判刑。這次，也不知道是否受到報應。」
林開聽他這麼說，有些納悶。
如果真是自己釋放出來的鬼魂去找黑心老闆報仇索命，那這些鬼魂得多強大？他這些天打過交道的鬼魂也不少了，但沒有一隻強大到能殺人的。就算是惡鬼，對物質世界的影響也只是讓人感到環境不善和身體不適而已。至於傳說中動輒附體、顯形害人這些，他還沒看到過，心裡完全沒有概念。
「那，去看看！」林開猶豫了片刻，主動提議道。
吃過早餐，哥倆走路穿過一片農田，抄近路來到一公里之外的麻秧村。麻秧村是大村，有好幾個姓氏聚居，同樣緊靠著山腳。
林開進入村口，先看向村邊的幾棵大芒果樹。小時候他在舅舅家住過一段時間，經常和熊孩子們過來偷摘芒果。
這種芒果樹不是如今常見的改良品種，而是那種老品種，樹高有二三十米，張開的樹冠也覆蓋數十米範圍。大樹的枝杈很豐富，是村裡孩子們的主要樂場，被爬得溜熟光潔。當然，也沒少人在這裡摔壞手腳。
林開回想起小時候的往事，下意識吞了一口口水。這種芒果捂熟之後很甜多汁，但也很多纖維須，必須用刀切下來吃。一刀下去，板凳上全是流出來的芒果汁水。
經過芒果樹下時，林開抬頭看樹上，看到已經長出來稀稀落落的小芒果。樹杈恢復了天然的粗糙，現在的孩子玩具多，已經不興爬樹了。
看到林開的神情，表哥笑道：「想起小時候的事了吧？哈哈，那時兩村的孩子打群架，我們村雖然人少，這邊卻總是被我們揍得抱頭鼠竄。現在經常想起，還是很有趣的。」
林開莞爾，那時麻秧村的孩子因為是雜姓，心不團結，明明人數是他們這邊的二三倍，但每次擺開陣勢後，只要他們一吶喊衝鋒，對面就心虛了。有人害怕轉身就跑，一人跑就帶動其他人跟著跑，瞬間雞飛狗跳潰不成軍
林開和表哥走入麻秧村，隨處可見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柚子葉和一種長條如劍、邊沿有鋒利鋸齒的草葉，他記得好像叫黃茅草，據說可以辟邪和震懾惡鬼。
李有金的家是一座鄉村別墅，在附近一帶，這傢伙算是土豪，很會賺錢，人如其名真正的有金。
林開小時候在這邊住就聽說過他，是個風雲人物，致富先鋒。那時村裡養豬的人多，李有金就搞豬仔販賣，從周圍的村莊集中收豬仔運去大城市；後來興起種龍眼果樹，他又搞龍眼，同樣是集中收購後運到大城市，帶得許多人跟風；再後來這傢伙又掀一股搾油作坊的熱潮，去一線大城市搞個小作坊，從越南買便宜的大花生豆搾油賣，號稱手工純正花生油，實際暗中以菜油混充。就連林開舅舅的村子裡，也有不少人跟風賺到了一些錢。
聽說前兩年，李有金才從外邊回來，在家裡蓋了別墅，又開辦採石場，結果出了人命
李有金的別墅裡傳出哭聲，有不少其同族的人在進進出出，林開和表哥來到門口時，看到已經停了一輛警車，估計是連夜接到報案就出警趕來的。
「怎麼樣，看到厲鬼沒有？長什麼樣的？」表哥低聲對林開說道。
林開愕然：「這大白天的，哪有鬼？」
「沒有嗎？我看小說上寫的白天也可以看到啊！」
「那可能是白日見鬼！」
林開想起自己在高鐵上不就是白日見鬼麼，於是集中精神，開啟通幽神通仔細查看別墅周圍。
「家明，你們來幹什麼？」一個老者從別墅裡走出，看到林開兩人在外邊鬼鬼祟祟，便逮住武家明問。
武家明面不改色的說道：「我老表從城裡回來，帶他過來看看小時候玩過的地方。其叔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其叔是麻秧村的村委主任，和武勝松關係不錯，這時陰沉著臉說道：「出了命案，李有金去了，看樣子自己掐死了自己是了，警察正在調查處理，這些話不要往外傳，省得謠言漫天，要負法律責任的。」
「不用我傳，其實這些話已經被村民傳開了吧！」武家明無所謂的說道，他和林開本來就是聽到傳言才來的，「其叔，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
「別瞎摻和，這種場合你們湊什麼熱鬧？」其叔瞪了他一眼，揉著眉心離開別墅。
雖然別墅門大開，許多人進出，林開和武家明找不到借口，也不好堂而皇之闖進去。兩人對視一眼，轉身到別墅對面一家小賣部買煙，順便在門口坐下。
小賣部這裡有幾人正在議論，從這些人的話中，兩人得知下午才會做法事，惡鬼害人是大事，得連做三天。而且不是只在別墅這裡做，而是在選定地點設壇後，全村範圍做。
「我就住在店裡，大概從半夜三點左右開始傳出的動靜，後來聽說他老婆眼睜睜看著他自己掐死了自己，聽著都挺恐怖的！」小賣部的老闆是個六十來歲的老人，幫武家明拿了一包煙，順著大家的話題說道。
林開現在基本確定，就是從萬人坑逃離的鬼魂在作祟，而且應該是那些外地工人的鬼魂在報仇。他不明白的是，這些鬼魂到底有多強大，可以控制生人自己掐死自己。
兩人在小賣部外坐了一會，接近中午時，又來了一輛警車，有兩名穿著白大褂的法醫一起下車，提著只箱子進入別墅。眼看沒有機會混進去，林開和武家明決定先回家，下午開始做法事時再來。
下午三點，兩人再次進入麻秧村，村裡已經熱鬧起來。法壇就設在村中的大榕樹下，前幾天才見過的那個「遠近有名」的法師帶著同夥正在做準備。好事的小孩在大人的吩咐下，拿了許多五色紙做的小旗子，在村子裡插得到處都是。
那個法師看到林開，明顯詫異了一下。他雖然連本桶水都沒有，但按照自己學來的東西判斷，林開前幾天滿臉晦氣的狀態就是屬於接觸鬼物造成。現在看到林開居然自己恢復正常了，這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有誤。
林開見法師的反應，心裡一動趁機湊到法師身邊看他用竹蔑扎各種做法事的物品，裡邊有巨大到需要四人合抬的神像，也有一些單手可以提起的神將，以及關公大刀和降魔杵之類的道具。
不得不說，光是這種手藝，看上去就很是不凡，那些道具的含金量明顯高於殯儀公司批量生產的東西。
016 李家別墅
法師一邊幹活，一邊對林開說道：「你不是武村的嗎，怎麼跑這邊看熱鬧？」
「看熱鬧唄！劉師傅您的手藝真好，可以編出那麼多東西。」林開由衷讚道，他本來打算問對方是否竹匠轉行，只是意識到那樣問太不禮貌才作罷。
法師隨口說道：「編得多了，自然熟咯！」
「劉師傅，做治喪法事的時候也會編那麼多道具，有什麼講究麼？」林開充分展現自己小白的一面，像個好奇寶寶問。
「那些道具和古代的配葬品一樣，都有重要的意義，代表禮數。只是現代為了節省物資，都改用這種紙紮的了。送葬的時候，葬品冥器越多，死者的鬼魂就會越高高興興地上路。」法師難得在枯燥的工作中有人搭訕聊天，而且這些常識性的東西也沒什麼好藏著的，所以樂意回答。
林開想起昨晚被他強行送欞的李大卉，就是索要豪宅、小車等等陪葬品，便點點頭表示瞭然。他有些不明白的是，既然殯儀公司有批量生產的道具葬品，成本又低廉，為什麼還要這麼辛苦地手工編制？
不懂就問，法師看了他一眼，反問道：「同一件工藝品，你是喜歡純手工製作的？還是喜歡機器批量生產的？」
林開秒懂，在東海市有很多紫砂工藝製品，其中最常見的就是紫砂壺，純手工製作和半手工製作的受歡迎程度都不一樣。
在李家別墅的靈堂外，也設有一個分壇。法師接了一個電話，是那邊的同夥叫他過去不知幹嘛。林開向表哥打了個眼色，兩人跟在法師身邊一起走向別墅。
別墅很大，裡邊有菜圃和魚塘，還種了一片黑甘蔗。
法壇就露天設在別墅主屋的樓下，一方面是要超度李有金，另一方面和大榕樹下的主壇呼應，驅趕或捉拿作惡的鬼魂，避免禍及家人和村民。一些李家的叔伯兄弟在別墅裡四處幫忙擺放清水碗、大米碗、桃木件、長幡等物品。
林開睜大眼睛察看別墅裡所能看到的範圍，視線穿過門口，可以看到靈堂就設在主屋大廳，已經放置了一口通紅的棺材，他敏感地發現別墅裡殘留有陰氣，但既看不到李有金的鬼魂，也看不到作惡的鬼魂。他這時只能在法壇旁邊草草的看一下，不可能檢查別墅的每一個角落，除非鬼魂主動出現在他的視覺範圍內，否則他是看不到的。
呼叫法師的同夥是個身材高大的老者，面紅眼突，林開非常有印象。在給外公做法事的那天，這人負責吹嗩吶，聽別人私下提到其身份時，便有一個「嗩吶佬」的外號。看他這樣子，估計就是嗩吶吹得多了，把臉給憋成這樣的。
這人看到林開和武家明跟在法師身後，詫異笑道：「大兄你這是打算收徒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