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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4節


越往高走,心頭的壓力越大,但是我的心境卻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空曠。
這種感覺就像我十八歲的時候走進考場,沒進去的時候擔心的不得了,等到入了座位,在試卷上落筆的時候,心又在一瞬間淡定下來。
天道是留給眾生的一張考卷,考驗的是六道眾生,太古神魔三界。
命運為墨,我來執筆。
還是那句話,逃避不一定躲得過,面對不一定最難過。
如今仙道祖庭被毀,人道又沒有對崑崙重建,西王母又去了函谷關,崑崙像是一下子從道門中解脫出來,變成了萬法自然的存在。
關於崑崙,我最早的幻想是因為李白的詩。
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這首詩古龍用過,寫了一個叫做白玉京的劍客。
玉京指的就是崑崙,可以說崑崙寄托了凡人對於仙人的嚮往。
關於崑崙有過無數個神話傳說,從盤古開天,龍鳳大劫,伏羲創龍,蚩尤尋根,再到後世瑤池玉樹,仙道祖庭……
所有的神話傳說中,最為人所嚮往的是關於天梯的傳說。
傳說中,在崑崙之巔終年被浮雲遮蔽的玉虛仙台上,有一條可以直接通向天界的登天之梯。
天梯不可見,要有大機緣才會開啟。
仙道把崑崙作為道場這麼多年,便是玉皇飛昇的時候靠的也是自己的大神通。
事實上,從未有人見過天梯,就像從來沒有人見過天國之門一樣。
崑崙最高峰叫做玉柱峰,玉虛仙台就在玉柱峰頂。
玉柱峰形如通天之柱,清寒徹骨,高處不勝寒。又因為崑崙乃天下庚金凝聚之地,玉柱猶如刀尖,直插天幕,庚金煞氣極重,便是仙道弟子都不敢恣意攀登玉珠峰。
天尊之下攀登此峰,必傷神魂。而要登頂的話,只有道祖境界才能做到。至於傳說中的玉虛仙台,玉皇大帝未曾親臨台上,甚至連一睹真容都沒有。
也因此有種說法,說玉虛仙台是天道封冊上古之神的地方,後來被天道親自出手遮蔽了玉虛仙台的玄機,不為三界所見。
所謂天降仙緣,仙緣就是從玉虛仙台而來。
現在我已經確認,天道就在崑崙,由此可以證明玉虛仙台的確和天道有關,現在或許就在玉虛仙台之上。
也難怪天道根本看不上人間四大古地中散落的天道能量,有玉虛仙台在,他只要等待天梯開啟,就可以直接返回宇宙虛空,屆時和他在虛空中的投影融合便可恢復實力。
而所謂的天梯,其實也根本不是飛昇天界,而是一條可以讓天道越過三界,直接返回宇宙虛空的隱秘通道。
這是天道給自己所留的後路,為了就是讓他可以從人間因果中脫身。
謝流雲,九幽女帝都有勘破玄機的法門,身為至高無上,凌駕於宇宙萬物之上的主宰,天道一眼何止萬年。
或許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看到了今天的結局,才為自己留下一座玉虛仙台,一條通天之梯。
……
攀登崑崙山的路有很多條,我從崑崙東南登山,一路穿過仙道祖庭廢墟,進入崑崙極寒雪域,最後來到天柱峰下。
站在峰下仰望峰頂,直覺雪光變成了刀光,庚金煞氣無雙,動人心魄。
登頂的路只有一條,就在天柱峰西北,猶如刀背,只有在這裡向上攀登所受的庚金煞氣最弱。
我開始攀登天柱峰,腳步一下子慢了下來,每一步都很艱難。既要抵抗庚金煞氣的衝擊,還要對抗來自峰頂上越來越凝重的天道威壓。
風雪宛若冰刀冰劍,不停的切割著我的肌膚。
一道罡風吹散了我的束髮冠,滿頭黑髮隨風狂舞。
時而不時的被冰刀切斷數縷,被風吹走,消失於天地間。
身上所穿的道袍是姜雪陽用歸墟桑木神樹的桑絲所織,柔韌無比,卻也經不起庚金煞氣的殺伐,千瘡百孔,殘破不堪。
後來我不得不念出金光咒,以真氣護體,這樣做讓我的腳步越發緩慢。
走著走著,我忽然在山道上看到了一行清晰的腳印。顯然是有人走在我前面,這腳印也是故意留下的。
見此,我心中一動,順著地上腳印前行,立刻覺得全身一陣輕鬆,連天道威壓都減弱了許多。
毫無疑問留下腳印的這個人就是鯤,天道是不可能留下任何足跡的。
如此走了半日,我終於追上了鯤的腳步,或者說是他一直在等我。
和我在金陵聽說的描述一樣,鯤顯化的是個中年人。
我常用中年人來形容別人,卻忘了我自己也成了別人眼中的中年人,只是心底總不願承認,或者說始終保持著一份少年人的心性。
雪陽最羨慕的便是我這一點,還有謝流雲。
鯤的面容被雲霧籠罩看不分明,一雙眼睛像是從深淵中凝望而出,望之神傷。鯤不露真容,是因為他始終遊走於陰陽兩界,既是生者又是死者。
只有在化鵬之後,鯤才可以超脫生死,成就近乎永生的不死不滅體,屆時他便會獲得和天道平等對話的資格。
鯤就站在那裡望著我,背負雙手,神情顯得淡漠無比,又帶著說不出的瀟灑。風雪繞著他打轉,一片雪花不沾身。
身為魔道祖師,見到鯤我應該執晚輩禮節。
可是不知為什麼,我看到他站在風雪中等我,心頭的沉重霍然一輕。
就好像我們注定是同生共死的戰友,而他已經等了我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