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隨後，她就坐在桌子前替唐牧北盯著場子，並看住沒鬼敢進去打擾他休息。時不時有鬼飄來飄去的買死靈珠食用，小小的店舖裡沒有絲毫聲音，鬼來鬼往的場景確實有幾分滲人。
　　然而唐牧北此時卻在臥室舒服的床上睡得很香。
　　雖然是被鬼叫聲折磨昏過去的，但睡下之後那些刺耳的叫聲就變成悠揚綿長的悅耳歌聲，唐牧北聽不懂歌詞卻是能體會到歌謠裡的情緒，坦然、離別、絕望……他就在睡夢中體會著關於死亡的種種。
　　這一覺直睡到自然醒。
　　唐牧北睜開眼發現屋裡依舊黑漆漆的，緩了緩神才想起來開燈。
　　時間是凌晨三點半。
　　平時在學校都是十一二點才睡覺，早上各種起不來。昨天晚上因為那個討厭的鬼叫聲，自己連九點鐘都沒到就睡下了，是以這麼早就醒過來，再也睡不著。
　　就在唐牧北準備再回味回味夢裡美妙歌聲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有說話的聲音，很輕細細的。
　　意識到可能是店裡的鬼在聊天，他忙好奇的集中精力去聽。
　　「好奇怪呀，一動不動的。」
　　「就是，叫他也不理。」
　　「聞起來很新鮮的樣子呢，要不咱們把它吃掉吧！」
　　「桃花娘說這幾天不許闖禍，沒說不許吃它吧？」
　　「那就吃掉好了！」
　　「吃掉！吃掉！」
　　「一定很好吃！」
　　……
　　聽清楚談話以後，唐牧北頓時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不愧是厲鬼，它們在商量吃什麼東西？聽起來就有點驚悚！
　　過了好一會兒，想起來自己有陣法保護著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唐牧北趕忙從床上爬起來，他要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凌晨三點半。
　　外面的天還黑著，只有路燈還亮著昏黃的光，照得小店裡光影斑駁。
　　店裡沒其他東西阻礙，唐牧北看到屋裡已經沒有其他的鬼了，快走幾步才發現有兩隻鬼剛飄出去。
　　應該就是剛才在討論的那兩個聲音！
　　唐牧北緊跟上，這才看清楚，在自己店舖門口台階上坐著一個人影。
　　路燈照耀下沒有影子，這應該也是個鬼。
　　「鬼還能吃鬼？」想起剛才聲音細細的談話內容，唐牧北有幾分好奇。
　　果然，那兩隻鬼在它身後站定，立即開始行動。原本與人無異的身形開始扭曲，最後變成兩張黑洞般的大嘴，就準備一口咬下去！
　　「住嘴！你們打算做什麼？敢在我大門前活吞別的鬼，膽子還真大！」唐牧北再怎麼說也是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善良好少年，哪能眼看著它們倆要活吞了那只傻兮兮毫無反應的鬼？更何況，他能很清楚的看到店舖門口有一道微微亮光，應該就是保護型陣法無疑。
　　既然自己是店主，這陣法就是完全保護自己的，面對兩隻小鬼怎麼能慫？
　　兩張黑洞般的大嘴蠕動著又化為原形，然後對視一眼回頭看向唐牧北，個子高些的那個解釋道：「牧店主，李店主從來都不干擾我們是生吞還是活剝其他的鬼。」
　　「嗯嗯嗯，確實是的。」另外一個附和道。
　　「更何況天馬上就要亮了，它也會立馬就魂飛魄散掉的。」
　　「是的是的，就是這樣。」
　　「我們吃掉它可以補充很多能量，也算是廢物利用。」
　　「對對對，它說的都對！」
　　兩隻鬼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唐牧北卻是瞪了他們一眼，冷冷道：「李店主已經走了，現在我是店主。現在我立第一條規矩，在我的管轄範圍內，不允許鬼吞鬼。」
　　「糟了糟了，到嘴邊了都不能吃……」
　　「是啊是啊咱們怎麼辦？」
　　兩隻鬼似乎還想拖延點時間再想些辦法，讓這位新店主放棄多管閒事。
　　他們正對峙的時候，坐在台階上的人影茫然的回頭看了看站在店舖中的唐牧北，小聲問道：「小哥，這是什麼地方？我好像迷路了。」
　　唐牧北打開店門微笑道：「那就先進來歇歇吧，說不定我能幫你找到回去的路。」
　　聽他這麼說，人影似乎很開心，急忙飄飄忽忽進了店中。
　　眼看著它飄進了保護陣法中，兩隻鬼這才無奈的放棄，飄飄忽忽走遠了。
　　反鎖上店舖的唐牧北正轉動腦筋想著怎麼解決面前的麻煩。
　　而在九天之上更高的地方，有一片寂靜的石碑林園，其中密密麻麻佇立著無數塊或大或小的功德石碑。
　　在偏僻角落中有一塊規格最小的功德碑，上面用篆書雕刻著唐牧北的名字。
　　原本空無一物的石碑上，就在人影飄進店舖中的瞬間，有殷紅的硃砂記在左上角畫了細細一筆。
　　
第七章 真正的傳承
　　
　　唐牧北雖然靠著店主的名頭唬住兩隻鬼，救下眼前這只新鬼，但馬上就要到四點鐘萬鬼隱匿的時間。若是想不出辦法把它藏起來，它很快就要化為虛無，就算大羅真仙下凡都沒辦法再讓它凝聚到一起。
　　鬼死了，那可就真的死了。
　　「小伙子，我怎麼想不起來自己怎麼忽忽悠悠就到這兒來了？」這只新鬼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大爺，看上去有六十多歲，面龐削瘦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唐牧北皺皺眉頭，他能看出來這只新鬼並不完整，也就是說他的肉體還沒徹底死亡，只是魂魄不知為什麼跑出來了。如果不抓緊時間讓魂魄附回本體，那他就真的要變成鬼了。這些信息應該是傳承到的知識之一，並不需要什麼技能鑒別，看一眼就明白。
　　「大爺，您怎麼稱呼？」唐牧北沒回答問題而是反問道，他想看看魂魄的殘缺程度。
　　如果實在殘缺太高，那說明本體的狀態良好，只要能附體性命就無大礙。
　　「我叫……」猶豫了好一會兒，他才歎氣道：「人老了不中用，連名字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姓林。」
　　唐牧北點點頭，「那就叫您林伯好了。」
　　昨天晚上的傳承似乎不太完整，有好多事情都一知半解的。不過現在應該能判定，林伯的魂魄只是跑出來一小部分，快點送還回去還有救。
　　關鍵問題是，時間不夠用！
　　眼看就要四點了，小店裡還沒開厲鬼客棧，沒有可以保護鬼魂的陣法。臨時抱佛腳的學畫陣法也完全不可能，怎麼才能保住林伯這點殘魂不魂飛魄散？
　　「保存殘魂的必要條件有哪些？」唐牧北皺著眉頭揪頭髮，努力在記憶裡尋找與之相關的傳承。
　　好在林伯魂魄不全，反應也很遲鈍，呆呆站著看著他揪頭髮，不時小聲問道：「疼不？你跟頭髮有仇啊？再揪就變成我這樣了。」
　　是的，這位林伯壓根就沒頭髮。
　　揪頭髮得到的最後結果是，唐牧北跑進臥室翻了半天行李，最後找出一個『貓』牌保溫杯。
　　說起來這應該是自己身上最值錢的「裝備」，還是做銷售的大學同學所在公司搞活動，特意定制了一批『貓』牌保溫杯送客戶，同學偷偷留了倆，送給唐牧北一個。這保溫杯不愧是名牌，保溫效果槓槓的，前一天倒進去的開水，二十四小時以後溫度只下降兩度，所以不管是密閉性還是保溫性都比較合適。
　　「來來來，快鑽進來。」打開保溫杯，唐牧北迫不及待的指揮林伯暫時委身進去。
　　林伯瞅瞅僅有十五公分高的杯體，納罕道：「你這小哥怪有意思的，我這麼大個人怎麼能鑽到這麼小的杯子裡？」
　　「別浪費時間了，快點！你就想著這裡面很舒服很涼快，自然就進來了。」
　　唐牧北看看牆上的鐘錶，已經三點五十五了，再慢一拍他就要掛了！
　　「那我試試？」或許是店主光環的加成效果比較好，林伯的魂魄倒是挺聽話，不多時就化成一縷淺白色煙霧，飄進了保溫杯裡，團作一團。
　　「我不叫你千萬別出來啊，會死的！」唐牧北手疾眼快蓋上杯蓋立馬擰緊，然後衝進自己臥室，觀察一番將保溫杯放在床底最角落裡。他現在能看出來，這個位置的陰氣最重，但願能暫時保存住保溫杯裡隔絕了溫度的魂魄。
　　做完這一步，鐘錶的時針已經指向四點整。
　　萬鬼隱匿，大街小巷中的淡淡迷霧瞬間化為虛無，天色也透出深藍的亮光來。
　　「反正也睡不著了，還不如再試試那個傳承。」唐牧北想到自己腦子裡並不很清晰的傳承，有幾分不甘心，雖然被鬼叫聲折磨的太痛苦，但總得再試試。萬一又頭疼昏迷過去，就當補回籠覺了。
　　男人，對自己下手必須要狠！
　　打定主意後的唐牧北想都沒想再次打開電腦，然後將放在桌上的U盤插了上去。
　　這次沒等雙擊點開，他就戴上了耳機。
　　然而很出乎意料，刺耳的鬼叫聲並沒有出現。
　　這次打開文件夾以後，耳邊就響起一個女子悠揚的清唱聲音。歌聲如泣如訴，透著那麼一股淒厲悲涼詭異。
　　像極了他曾經在書上看到的關於唐代鬼音唱腔的描述：不加伴音的清唱，曲調淒婉悲涼，富於變化，極盡詭異空靈之能事，模仿的亡魂哀歎的古老樂曲。只是這鬼音聽起來撥動心弦，不但不覺得滲人反而更能體會到死亡感悟。
　　隨著歌聲唱響曲調在腦中盤旋，原本漆黑的屏幕也發生了變化。
　　唐牧北能清楚的看到，黑暗中緩緩出現壯烈戰爭、白骨纍纍；又有世人百態陰界厲鬼乃至死亡萬象。
　　一頁頁或靜止或動態的畫卷，無一不充斥著殘酷的死亡。
　　但在唐牧北得到的回饋中，所有的死亡都沒有悲涼，反而透露出強大的平靜安樂。時間過了許久，電腦畫面結束播放返回到文件夾頁面，他也終於悟出一個道理，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輪迴的起源。
　　桃娘並不明瞭，店主存在的意義並不是維穩。
　　店主最重要的責任，就是將不甘心死去而化作的厲鬼心中那些戾氣化解掉，讓充斥在人世間卻來自於陰界的貪、嗔、癡、怨，全部隨著厲鬼的釋然消散掉，否則被這些陰森黑氣熏染的久了，人類本身也會產生異變。
　　或得絕症；或心理變得陰暗；或受影響也專注於罪惡的貪嗔癡怨。
　　所以店主其實是在維持陰陽界和平共處的大體環境下，讓自己所負責的區域負面情緒減少，盡可能的超度亡靈。
　　靜坐了兩個小時，唐牧北才將大腦中的訊息消化一部分，剩餘部分暫時歸類，等用到的時候再去仔細回憶。
　　早上七點鐘，陽光正好美好的一天拉開帷幕。
　　唐牧北伸個懶腰去衛生間洗漱，接下來他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尋找林伯的本體。
　　想找到一個素不相識，沒有姓名沒有照片也沒有詳細訊息的人，絕不是件容易事。即便景瑤城並不算太大，但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必須要花很多時間才行。
　　它可是唐牧北親手救下的第一隻鬼，他並不希望林伯的殘魂會魂飛魄散；更不希望它會變成完整的魂魄，那就預示著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有條鮮活的生命死去了，有人失去了他本不該逝去的親人。
　　
第八章 貼身美女保鏢
　　
　　為了安全起見，唐牧北出來以後還是鎖上了玻璃門。
　　然後按照桃娘的提醒，抬頭往上瞇著眼數了數，果然是十層！雖然比較狹窄，但高度居然能跟兩邊十幾層的商廈保持一致，想來上面應該有不少層高度是可以建造躍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