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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0節

  端著酒水過去的老道愣了一下,
  「我說,老弟,你這死得也忒慘了一點兒吧?」
  哪怕是「閱鬼無數」的老道也被眼前這個男人的死狀給嚇了一跳,
  好在,
  僅僅是稍微驚嚇了一下,
  倒不至於有其他什麼。
  來者是客,
  顧客是上帝,
  做「書屋」這行的,
  你要是還敢以有色眼鏡挑客人,那你還真的很難挑出什麼滿意的來。
  哪怕是生前再美麗再帥的人,你想保證她(他)死狀好看,真的很難。
  安律師人現在不在書店,帶著小蘿莉和小男孩去徐州開展「解救我的好兄弟庚辰」的行動去了。
  但前陣子在書店裡,安律師和老道倒是考慮過以後恢復營業後創收的途徑。
  比如,用特製的相機給「鬼」美顏,然後打印出來,快遞給鬼在陽間的親戚好友。
  然後書屋在這裡頭,再收取額外的拍照費和快遞費。
  這是一種創新形思維,也算是產業升級了吧;
  本質上和把賣不掉的食物打上「低糖」「低脂」「低卡路里」的標籤差不多。
  至於說,擔心陽間的親朋被鬼的樣子給嚇到?
  不存在的,
  打開朋友圈,全是美顏高手,肯定能修到滿意的效果。
  許清朗下了飯桌,準備去包廂準備點兒吃食了。
  男子接過老道的酒杯,飲了一口,笑了笑,
  道:
  「終於解脫了。」
  「活著累吧?」
  老道善解人意地陪聊。
  以前做過測試,有老道做陪聊和沒老道做陪聊,最後顧客被送下地獄後所留下的冥鈔會有著明顯的差別。
  顯然,在下地獄之前,有一個貼心的老道能陪你聊聊天說說話,真的很溫暖人。
  只要人心被溫暖了,掏錢就容易了。
  「活著,好啊。」
  男子感慨了一聲,看向老道,把空杯子遞還回去,緩緩道:
  「死了,才累。」
  男子的目光,很清澈,也很平靜。
  一般來說,亡魂在投胎前,大部分都會是以一種「心事未了」的狀態;
  畢竟在這個世上,能活得明明白白,走得灑脫自然的人,還屬於少數中的少數。
  這裡頭,還會有一些極端的,甚至是「瘋癲」的。
  這種平靜的,確實是少見。
  男子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褲子,白色的外套,但褲子和衣服早就已經腐爛了,上面沾染著很濃重的污漬。
  這感覺,
  像是剛剛從地裡被刨出來的一樣。
  「老弟啊,你是怎麼死的啊?」
  「被殺的。」
  聽到這個回答,
  正坐在圓桌邊扒飯的某政治正確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老張抬起頭,
  看向了男子,
  發現了事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周澤從鶯鶯手裡接過湯碗,默默地喝著湯。
  送下去的鬼多了,人也就容易變得麻木了。
  現實,永遠比文字的描述更加能夠深入人心;
  對這類的事情,周老闆早習慣了,也沒了一開始的義憤填膺,就像是做著流水線上的工作一樣,日復一日,成了一種習慣。
  或許,
  這也是周老闆為什麼要把老張留在身邊的原因所在吧,
  因為老張在,
  能夠讓周老闆偶爾會記起來,
  哦,
  自己還是個人,
  自己也該偶爾做點兒人事兒。
  老張迅速地把嘴裡的飯嚥了下去,差點被嗆到了,一邊拍著胸口一邊走了過來,拿出了自己放在胸口口袋位置的筆記本,
  道:
  「怎麼死的?」
  「呵呵,這是要拍《陰間神探》麼?」
  劉楚宇看到老張這個樣子,忍不住打趣道。
  他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再者,他現在是捕頭了,老張這個昔日的同僚還只是個鬼差,所以,他覺得自己可以拿老張開玩笑了。
  但大家吃飯的吃飯,喝湯的喝湯,也沒人配合劉楚宇笑一笑。
  笑話,
  你算老幾,
  政治正確也是你配嘲笑的?
  沒看見連老闆都默不作聲算是默許了老張的行為了麼?
  劉楚宇尷尬地低下頭,
  繼續,
  吃飯。
  「你是警察麼?」
  男子看著老張,依舊,平靜。
  老張點點頭,取出了自己的證件,放在男子面前。
  身為鬼差,對於亡魂來說,有著天然的地位優勢,規矩大一點兒的鬼差在送亡魂下地獄的過程中,恨不得讓人家三跪九叩擺出比閻王還大的譜兒。
  這也是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的由來。
  但在老張這邊,他更多的時候,還是喜歡把自己當作一個警察而不是一個鬼差。
  「看來,真是警察。」
  男子點點頭。
  「可以說說你的事麼,你剛才說,你是被殺的。」
  「嗯,被殺的。」
  男子依舊平靜,彷彿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
  「被誰殺的?」
  老張拿出了筆,準備記錄。
  「我都死了十六年了,你覺得,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老張頓了一下,十六年了?
  「你就不想報仇麼?」老道在旁邊說道,「將害你的人,繩之以法!」
  男子聽了這話,忽然笑了。
  這笑,讓老張很不舒服;
  老張沒生氣,只是這個笑容,讓他很不自在。
  他知道這笑容裡,意味著什麼,在他漫長的刑警生涯中,見過很多次這種笑容。
  蒼茫,無力,無奈,最後,到麻木。
  「說吧。」
  老張提醒道。
  十六年,算是陳年舊案了,人證物證這類的,可能會「損毀」十分嚴重,外加十六年前的警方辦案條件和現在也是不能比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DNA檢測,實際上,在這種技術出現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很多地方的警察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一開始是用不上的。
  老張記得最早開始時,局裡想做份DNA檢測,得遞送到國外研究所申請去做,一來二去的,黃花菜都涼了,而且代價也大。
  時間,能抹除太多太多的痕跡了。
  但老張並沒有因此失去信心,因為他可以直接「採訪」到被害者,這幾乎就是警察裡的BUG,福爾摩斯的分析推理再牛叉,也比不上這種真正意義上的讓「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