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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8節

  「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會來找我。」
  男子說完,
  和書生一起又笑了。
  要不到我家玩玩?
  千萬別同意,我就是意思意思!
  當年的友人發跡了,
  來找找關係,換個地方,求求幫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
  看書生現在這個樣子,
  此地香火早就不知道斷了多少年了,
  廟宇毀了近乎沒了蹤跡,被塵土所掩埋,人煙也稀薄到了極點,人都沒了,還哪裡去找香火?
  書生的法身,都已經殘破到這種地步了。
  估計,
  也就剩下個不到十年了。
  「沒想到,在走前,還能見到你。」
  「我也沒想到自己這時候會上來,對了,你知道電池麼?我這次買了許多。」
  話語中,
  帶著點向昔日老友炫耀的語氣,
  很幼稚,
  也很純粹。
  「時代,不同了。」書生感慨道。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
  他不希望話題拐向那個方向,
  單純地老友重逢,
  不好麼?
  「我這兒是人煙稀少,沒什麼香火了,但各地城隍,現在基本都一個樣了。」
  說到這裡,
  書生看向身邊的老友。
  城隍歸陰司管轄,他們身份超然,基本以當地的英靈去擔任。
  他們的存在,他們的延續,他們的盛與衰,真的不能以簡單地香火來衡量。
  這是一種大勢,
  一種被刻意放縱,一種被人為出來的大勢。
  一個城隍,一個閻王,
  就像是一個戍邊的將軍,
  詢問當朝的閣老,
  為何朝廷斷了邊軍軍餉?
  朝廷難道不知道這樣下去,城隍系統得崩潰,大廈將傾麼?
  但其實,
  大家都知道,
  大家也都清楚大家都知道。
  安律師、馮四兒,這種中下層的巡檢都能看出這艘船要沉了,更何況其他坐得更高的人?
  坐得越高的人,一旦地基開始不穩了,反而震感更為清晰。
  中年男子沒說話。
  「陰陽的秩序,不能改啊。」書生繼續感慨著。
  中年男子歎了口氣,開口道:
  「等這次下去前,我會再回我們的家去看看,聽說,你家以前的宅院,現在成了文物景點,還被保存了下來。」
  「舊時王謝堂前燕罷了。」書生很認真地看著中年男子,「人都沒了,空殼保留得再光鮮再亮麗,它又有什麼意義?」
  「總比什麼都留不下得好。」
  「你知道麼,為什麼在末代失蹤後,你們能這般平穩地繼承泰山留下來的一切?」
  中年男子抿了抿嘴唇,閉上了眼,不耐的表情,已經很清晰了。
  他不擅長去遮掩自己的情緒,
  一是沒這個必要,
  在這個世間,
  需要他刻意去奉承去假裝去收攏情緒而去面對的人,
  真的不多了,
  就算那位菩薩,
  至多也就只能算半個而已。
  更何況,
  年輕時的好友重逢,本就是一件容易打開心扉的事兒。
  書生其實看見了,但書生裝作沒看見,而是繼續道:
  「因為你們繼承了泰山的一切,泰山的格局,泰山體系。
  府君沒了,
  一個變成了另一個,
  呵呵,
  或者說,
  一個變成了你們十個,
  其實真的無所謂的。
  上頭的交椅,坐一個人還是坐十個人又或者是坐一百個人,對於下面的人頭攢動來說,有什麼區別?
  反正,
  我又坐不上去。」
  說到這裡,書生又笑了,但這次中年男子卻沒有笑。
  「其實,真的不甘心啊。」書生伸手,手中出現了一個杯子,杯子裡裝的是溪水,以水代酒,喝了一口,「真的不甘心啊,早知今日,當初我們怎麼可能…………」
  中年男子咳嗽了一聲,道: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當初你們沒有阻止,或者說,當初你們默認了。
  現在,
  木已成舟,
  再說什麼,也沒什麼用了。
  千年以來,
  真的讓中年男子覺得有些奇怪和好奇的,在眾人沉默之中敢於發聲的,還是那條獵犬頭子。
  「這是大勢,大勢之下,你擋不了,我,也擋不住。」
  中年男子感慨道。
  「問題是,你擋過了麼?你嘗試過了麼?
  又或者,
  你沒擋,
  甚至還站在後面推了一把?」
  「你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在和我說話?」
  「城隍和閻王?還是當年一起雲遊的友人?你說呢?」
  中年男子沉默了。
  「身為城隍,我身為陰司陽間守土之臣,可有犯言直諫之權?
  身為故友,面對昔日的志同道合的夥伴,可有規勸互勉之責?」
  中年男子繼續沉默。
  書生的身上開始燃燒了起來,
  「我還有十年,苟延殘喘至今,我沒想到你會來,但我一直期待著你會來。
  眼下,
  既然你來了,我就用我剩下的這十年,告訴你一件事。
  大廈將傾,
  站得越高,
  摔得越慘!」
  「轟!」
  書生身體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