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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8節

  鏡子裡,鏡子外,須臾之間就完成了翻轉。
  「這是幻境?」鶯鶯說著就撐開雙臂,想要強行撕破了這裡。
  周澤卻抬起手,
  示意鶯鶯停下,
  道
  「這才是真正的千家村吧。」
  往前走了幾步,到了老叟的面前。
  老叟穿的是破棉襖,鼻孔前掛著兩個晶瑩的鼻涕串兒,臉頰被凍得發青,卻顯得格外有精神。
  倒不覺得他有多髒,因為雨和雪,似乎是這個世上最能遮蓋骯髒的存在。
  「好久沒外人來了。」
  老叟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周澤和鶯鶯,目光裡,露出一抹興奮。
  「走著走著,就到這裡來了,有什麼說法麼?」
  周澤站在了木桌前,
  鶯鶯走到旁邊,雙手抓住一棵大樹。
  「轟!」
  大樹被連根拔出,而後橫起來,鶯鶯用手掌在樹皮位置上連削了幾下,露出了裡面乾淨的木片,這才把這棵樹橫放在了老闆的身後。
  周澤順勢坐了下來,
  鶯鶯拍了拍手,在老闆身旁站定。
  「沒啥說法,在這裡,就是玩兒這個把戲。」
  老叟伸手指了指頭頂,
  上面木樁子上斜掛著一面似乎隨時都可能掉落下來的牌匾--千家村。
  其實,可以換個名字,更通俗易懂--老千之家。
  「咱這兒就三個規矩,第一個規矩,願賭服輸。」
  周澤點點頭。
  「第二個規矩,輸了,就得留在這裡,十年一個輪迴,十年內,不得出來。」
  「十年?」
  「對,十年,咱這村子裡現在還有七個人,加上我,是七個,我們啊,已經在這兒住了快八十年了。
  外頭的骨頭渣子可能都已經磨沒了,唉,這麼多年了,也一直沒個外人能進來。
  那個女人,每隔十年就來這裡一次,把我們都贏一遍,然後再藉著這裡的地勢風水,在外面混得風生水起。」
  周澤聽出了老叟話語中的怨念,也大概猜出了那個「女人」讓自己過來的原因了。
  這個村子裡,有七個類似老叟這樣子的存在,一旦那個婆婆真的走了,沒人能再贏和壓制他們,等他們出來的話,這個村子,這個賭坊,最後到底是誰的,就難說了。
  只是,
  周老闆真的不太會賭博,
  他上輩子從孤兒院裡出來後一直勤勤懇懇,努力工作努力賺錢努力買房,活得當真是正能量得很,哪裡會去接觸這個。
  那時的他他,沒玩兒的資本,也沒去消遣的資格。
  「先加注吧。」
  老叟說著,從自己棉襖裡取出了一疊發卷的冥鈔,擱在了木桌上。
  周澤有些詫異,道
  「不是說誰輸了就代替誰被關在這裡麼?」
  「那是大的規矩,咱自個兒也得弄個綵頭不是?」老叟舔了舔嘴唇。
  這是一種賭徒的目光,其實不罕見。
  但能在被關押了幾十年之後,依舊保留著這種原始純粹賭徒目光的,也確實是不容易了。
  「鶯鶯,拿錢。」
  「好的,老闆。」
  鶯鶯把手伸進口袋裡。
  「別,我這兒已經拿錢了,你再拿錢,顯得多無趣啊。」老叟伸了個懶腰,道「我是被關在這裡頭太久了,除了點兒錢,沒其他有意思的玩意兒了。
  你不一樣,你才進來,弄點兒有意思的東西加注吧。」
  「什麼叫有意思的東西?」周澤問道。
  「我在你身上聞到了官差的味道,雖然很淡很淡,但至少能確定一下你的身份。
  這樣吧,把你的身份標誌物壓上來唄?」
  周澤猶豫了一下,
  還是拿出了自己的捕頭令牌,
  當那金燦燦的令牌被周澤放在木桌上時,
  老叟的眼睛都放出了光。
  「嘖嘖,這麼含金量十足的令牌可是少見得很啊,捕頭,嘖嘖,捕頭,呵呵。」
  「怎麼了,不行麼?」
  「行,當然行,當然行啦。」
  老叟雙手一拍,其餘骰子都收走了,只剩下了一顆,而後雙手交叉抓起木杯,把骰子倒扣進去,開始搖晃換位起來。
  速度之快,近乎出現了一道道殘影。
  周澤就坐在木頭上,靜靜地看著。
  鶯鶯也在努力地看著,但很快就發現,自己的眼速完全跟不上老叟的手速了。
  大概幾分鐘後,
  老叟「啪!」的一聲,
  三個木杯子放在了木桌上,
  他雙手離開,
  指著面前的小木桌道
  「三猜一,你開杯。」
  周澤用手托著下巴,不急著先選哪一個。
  雖說賭注都放上去了,但周老闆還是覺得擱在這裡玩兒這一出,不管怎麼算自己都有些虧。
  人老頭兒在這個鬼村裡琢磨了幾十年老千了,憑運氣就能幹翻?可能麼。
  然而,
  老叟也學著周澤的樣子,伸手摩挲著他自己的下巴,像是也在沉吟思索著什麼。
  「其實,賭之一字,還是存乎一個字運!
  再高明的盤外招,再厲害的做千,其實都是輔助,既然是在賭,就不可能做到十足的把握。」
  「哦,什麼是十足的把握?」
  周澤把自己的目光挪動向老頭兒問道。
  「嘿嘿,先前說了兩個規矩,還有一個規矩沒說呢。」
  老叟笑了,
  伸手,
  先把周澤剛剛放在木桌上的捕頭令牌拿在了手裡,
  笑呵呵地繼續道
  「只是個捕頭而已嘛。」
  旁邊,
  鶯鶯眨了眨眼。
  周老闆不置可否。
  「呵呵,只是個捕頭而已嘛。」
  老叟又複述了一遍。
  鶯鶯有些激動了,卻在克制著不表露出來。
  周老闆撓撓頭。
  「哈哈哈,只是個捕頭而已嘛。」
  鶯鶯胸口開始起伏。
  周老闆低下頭。
  「身份相當,才能上賭桌,才有坐下來賭的資格,否則,天真地上桌,只能被當作被割的韭菜。」
  老叟站起身,
  「這十足的把握,就是乾脆掀桌子算球了。
  桌子一掀,
  管你賭桌上是什麼玩意兒,
  管你賭注是什麼,輸贏是什麼,
  小娃娃才做選擇題,
  我就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