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也就是這個女人的婆婆,在周澤說了沒事兒之後,罵了幾句女人後,也就不鬧騰了。
這會兒,
已經是晚上了,
花錢雇來的扎紙的人也走了,喪事樂隊以及喪事樂隊包辦的和尚道士們也走了。
今兒只是準備活動,
明兒才算正式的喪事。
看熱鬧的鄰居也走了,
這會兒,
只剩下那個老婦人一個人拿這個小板凳坐在客廳靈堂外頭,燒著紙錢。
她孫女則是坐在靈堂桌子上寫著作業。
真冷清,
也真蕭索。
尋常來說,
農村喪事一般都是熱熱鬧鬧的,親戚鄰里的也都會來幫襯一下,但現在這個樣子,卻真的看不出半點熱鬧的感覺。
比城市裡丟殯儀館哀悼堂都顯得清冷。
「你婆婆人緣很差吧?」
周澤咬了一口紅薯,
嗯,
香,
甜。
這辦喪事兒,就沒個親戚朋友來幫忙?
女人沒有回答。
周澤反正無所謂,他就是一個看客,也懶得去注意什麼措辭。
「你丈夫家那邊,沒親朋了?」
「有一個大伯,是這個村的村長。」女人回答道。
「哦,然後呢?」周澤問道。
「大伯貪了村裡修路的錢,被媽告到縣政府去了,村長被擼了,人也就進去了。
然後,和那邊的親戚,就決裂了。」
「哦,呵呵。」
周澤吮了一下手指頭,
「看來你媽這個脾氣,不光是對自己人瘋啊。」
「她這人,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見得吧,都是親戚的,直接去告親戚,圖什麼?」
周澤問這個問題之後,忽然覺得怪怪的,雖然覺得這麼問很不對,明明是正確的事情。
但社會就是這樣,風氣就是這樣,有時候做正確的事情,還得被人問「為什麼」?
真要說起來,關於自家村子村長帶領全村致富村長自家的故事,每個人都能說出一籮筐來。
「就是看不慣吧,就去告了。」
女人這般回答。
好吧,
這個理由,
很強大。
「老道啊,去幫幫忙吧,看看有哪裡需要改需要歸整的。」
「好的,老闆。」
老道去那邊忙活了,
他當初曾當了很多年的白事兒先生,對於這裡的條理,那是門兒清。
「你丈夫是做什麼的?怎麼死的?」周澤問道。
「他……他是個司機,出了車禍。」
周澤點點頭,站起身,懶得再說些什麼了。
老道那邊在幫忙做事兒,老婦人那邊特意向這裡看了幾眼,馬上起身,「騰騰騰」地走了過來。
直接指著周澤的臉,
還沒說話呢,
周澤就覺得一陣山雨欲來風滿樓!
「好啊,好哇,這就勾搭上了!
我說什麼為什麼不躺屋裡呢,
說是屋子裡煙灰重,
這裡頭通風,對她好,
我看是你想繼續看著她吧!
這是真的膩乎在一起了,完全捨不得分開啊!
是吧,
在我兒子靈堂前面親親我我,很來事兒是吧!」
周澤點點頭,「的確。」
老婦人胸口一陣起伏,氣呼呼地指著周澤,
「滾,都給我滾!
還有你!」
老婦人又指向了女人,
「跟著你的姘頭給我一起滾!」
「媽……」
「我不是你媽,我兒子都已經死了,你叫我媽幹嘛!我不配!
你滾,
跟著你的野男人,
給我滾!
不過我告訴你,孫女兒你別想帶走,我也不會讓你帶走!
滾,滾,滾!
今晚就給我滾,滾啊!」
「咳咳……」
周澤咳嗽了幾聲,
對那邊還在忙活的老道招招手,
喊道:
「老道啊,咱回吧。」
這一屋子奇葩,
懶得再待了,
尤其是這個老婦人,
跟磕了火藥一樣,整個機關鎗掃射。
老婦人轉身,去屋裡了,很快又拿著一個行李箱出來,喊道:
「你東西都在我這兒了!我給你收拾好了,給老娘滾,老娘看見你就噁心!
王八羔子!」
周澤這邊剛打開車門,老婦人就直接把後車門打開了,把行李箱往裡直接丟。
周澤深吸一口氣,
深呼吸,
深呼吸。
「媽求你了,你別這樣,你別這樣,我不走,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柱子沒了,我得給你養老送終!」
「呸,我不稀罕,你是不是還想著我這棟房子?告訴你,甭想!這是我蓋起來的房子,沒你的份兒!」
周澤伸手,把那個行李箱給拖拽了出來,剛準備丟地上就直接開車離開,卻看見那個女人直接向著井口那邊衝了過去!
「媽野!」
老道馬上撲了過去,老婦人也嚇壞了,趕忙跑過去,連坐在那兒寫作業的女兒也尖叫了一聲,哭著跑了過來。
女人抓著井口邊緣,
哭喊道:
「媽,你再趕我走,好,我就跳下去,我跳給你看,你看看,我敢不敢跳!
我死,也要死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