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又縮了縮脖子,
但也停下了腳步,
前面的一家小店牌子,
落入了他的眼裡。
竟然是一家照相館,小得很,也逼仄得很。
大部分人提起上海,想到的都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以及那讓人震驚的房價。
其實,
再大的城市,有它的光鮮之處,也必然有著它接地氣的地方。
例如這小街,其實,往外開車不多遠,就是大廈林立的繁華,但這裡,卻依舊顯得有些寒酸侷促得多。
有人在這座城市光鮮亮麗,自然也就有更多人在這裡彎著腰卑微地生存著。
老道心裡卻沒有為昔日老闆如今委身於此的心疼,
他知道的,前任老闆似乎就喜歡這個調調,
當年在蓉城,不也是找這麼個老城區地界開的冥品店麼?
和自己現任老闆不同的是,
論起有錢,
呵呵……
現任老闆沒錢了,是讓人拿冥鈔去燒一下,
而上任老闆沒錢了,是指個位置,讓自己去挖一箱子金磚出來。
照相館生意自然是冷清的,
冷清的和書店無二。
裡面的設備也很陳舊,
但也算是收整得乾淨爽利。
當老道走進去時,
一聲貓叫驚到了他。
抬頭一看,
發現在架子上躺著的一隻白貓,
那毛髮白得,
宛若絲綢段子一般,
只是貓眸之中帶著些許的慵懶。
「嘿,普洱,還記得貧道麼?」
老道指了指自己。
白貓伸出爪子,
很敷衍地揮了揮。
意思是曉得了,
你滾吧。
老道不以為意,這隻貓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向來清冷得很。
想伸手摸摸它,
想想還是算了。
等再走進去一點,看見裡頭的隔間裡,
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身穿著黑色的羽絨服,坐在椅子上,正在拿著畫筆在畫畫。
畫的是小橋流水人家,
也不是什麼恢宏的場面,
倒是充滿著一股子煙火氣息。
看著這道背影,
老道顯得有些唏噓,
但既然是老友重逢,總不能哭哭啼啼的,得笑,得喜慶,老道不是那種二三十歲的生瓜蛋子,生離死別的事兒,這輩子也見了不少了。
「老闆,我來了。」
「坐。」
男子還在繼續畫著畫。
老道在旁邊坐了下來,問道
「老闆,你眼睛好了?」
男子畫完最後兩筆後,
放下了筆,
轉過身來,
伸手去拿他的保溫杯。
老道悚然一驚,
卻看見這男子雙眼緊閉,沒有戴墨鏡遮掩,也沒有纏什麼帶子,
但一直沒有開眼。
之前,
也是閉著眼在畫畫。
「老闆,你的眼睛還沒…………」
「閉著眼,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男子不以為意,顯得很是灑脫,並沒有因為眼睛瞎了而自怨自艾什麼。
起身,
拿起自己剛剛坐在身下的小板凳,
道
「去外面坐吧,裡頭冷。」
老道也馬上跟著起身。
隨即,
二人就一起坐在門口,
一人一個小板凳,
開始曬起了太陽,
老道是受不得這種感覺的,
他雖然是個七十出頭的老人,
卻不是很喜歡安靜祥和,
倒是自己兩任老闆,
似乎都對曬太陽這件事有著很深刻的執念。
「老闆,怎麼想著開照相館?」
這年頭,
小照相館除了有人偶爾需要拍拍證件照來之外,鮮有生意了,影樓的硬件和軟件,都不是小街小巷的照相館能夠比得過的。
「這兒,采光好。」
「…………」老道。
是了,
是了,
這個理由,確實很老闆。
想來如果這裡以前是小按摩店小髮廊,只要它采光足夠好,老闆肯定都會給盤下來的。
反正,
也沒指望開個店實打實地賺錢。
老道沒說來上海的原因,
男子也沒問,
二人就坐在這裡,
曬了半個下午的太陽。
而這時,
遠處街尾走來了唐詩,
穿著樸素得很,紅色的羽絨服,牛仔褲,再加一條圍巾。
看起來,
真的是居家女人的樣子,
倒真的不似以前在蓉城初見時那般喜歡打扮和靚麗了。
她手裡提著買回來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