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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節

  「卡嚓……」
  裡面的鎖自己打開,
  推開門,
  走了進去。
  女人閉上眼,露出了一種極為享受的神色。
  要知道,
  此時書屋裡頭很多地方都結了霜,尤其是靠近地面的位置,還有白氣繚繞,就像是夏天環繞著冰棍兒邊緣的那種白氣,可不是乾冰形成的效果。
  一開始,是舒服的,但慢慢的,就是連女人都有些受不了了,他看了看沙發座位上一動不動的一男一女,還是選擇退了出去。
  然後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很快,
  裹著棉軍大衣的老道一邊打著哆嗦一邊醒著鼻涕從樓上跑了下來,尤其是在經過自家老闆身邊時,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下面的那疙瘩更是被凍縮成了一個硬核桃。
  老道沒敢耽擱,馬上跑到了店外,然後脫下了軍大衣。
  夏天的晚上也是帶著悶熱的,而現在老道則是很享受這種悶熱,恨不得再熱一點才好。
  左顧右盼,老道看見了那輛凱迪拉克,然後湊近了過去,看見了靠在車門上拿著手機的女人。
  女人很年輕,年紀可能就比書屋裡的白鶯鶯大上一點點。
  「喲,您來啦!」
  老道臉上馬上露出了討好之色,當然,還有再見故人的喜悅。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唐詩。
  唐詩看了看鼻子都凍紅了的老道,有些莞爾,道:
  「有人在夢裡黃泉上看見了你現在的老闆,他就讓我來看看,看來,問題還挺嚴重的。」
  「額,老闆他怎麼樣?」老道問道。
  唐詩歎了口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後沉默不語。
  老道也歎了口氣,沒有再問下去,隨即他向身後的書屋看了看,道:「要我去叫醒他麼?」
  「叫醒了也沒用,這件事沒那麼簡單,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亂子,先和我說說具體是怎麼回事,出來時他也沒和我說清楚,只讓我過來看看。」
  「行,要不進去喝杯茶我們…………」
  老道說著說著又看了看身後的「冰雪奇緣」主題書屋,
  然後搖搖頭,道:
  「算了,咱還是坐馬路牙子上說吧。」
  ……………………
  天亮的時候,警局後面已經傳來了機械的轟鳴聲,新批的一塊地,用來改建成地下停車場,因為趕工期,所以施工隊大早上地就開始施工了。
  張燕豐剛剛睡醒,正打著呵欠,平時工作忙,在辦公室睡覺其實也是一種家常便飯。
  昨晚從書店回來後,他就坐在辦公室裡一根煙接著一根煙抽著,然後不知不覺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在公園長椅上,自己跟周澤兩個人面對面地坐著,兩個人在聊什麼話題他已經忘記了,只記得他看見自己腿上和周澤腿上都有一根銹跡斑斑的鎖鏈。
  醒來後第一件事是去洗漱,刷了牙,洗了臉,張燕豐感覺自己的頭腦終於清醒了一些。
  剛拿著洗漱用品準備回辦公室開始今天的工作,迎面就走來兩個年輕警察,兩個人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什麼,在拐角和張燕豐撞了個滿懷。
  「聊什麼呢?這麼投入。」
  張燕豐倒是沒生氣,一個習慣在辦公室睡覺的離異中年男,也不可能有什麼架子。
  「張隊,不好意思,我們在聊剛剛後面施工隊挖出的東西,像是牌位什麼的,還有一些陶器。」一名年輕警察回答道。
  「什麼?」
  張燕豐馬上把自己手中的東西塞給旁邊的年輕警察,然後直接衝下了辦公樓向著後面的施工區域跑過去。
  他沒想到周澤的速度這麼快,昨晚自己才跟他說施工隊的事情,今早他就能安排下去讓人故意往下深挖看看。
  張警官是誤會周老闆了,
  在他離開後不久周老闆就已經進入睡眠狀態了,根本沒來得及把這件事吩咐下去交給老道或者許清朗去安排。
  就算去安排了,也不可能這麼快見效,疏通感情打通關節就算最簡單粗暴的恐嚇也不可能這麼快的。
  這只能說是趕巧了,
  趕巧是修建地下停車場,本來需要往下開挖的深度就挺大,又正好蒙對了位置,挖出了一些東西。
  張燕豐跑到施工場地這邊時,發現這裡也有不少警察在看熱鬧,好在警察局範圍內,吃瓜群眾進不來,所以場面還是很安穩。
  其實,也不怪大家好這一口熱鬧,施工挖出什麼東西在全國各地都不算新鮮事兒了。
  蓉城前陣子翻修一個體育館,結果發現草坪下面居然有一個古墓,再聯想一下體育館經常被拿來開演唱會,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墳頭蹦迪」。
  但通城不是蓉城,雖說有著「中國近代第一城」的美譽,但你真要說地下的東西,還真的跟蓉城或者西安那邊的沒辦法比,這個熱鬧,對於通城人民來說,是真的新鮮。
  「挖出什麼東西了?」
  張燕豐問旁邊的一個警察。
  「挖出來的都收集到這裡了。」這是另外一個部門的警員,當下指了指旁邊的一片白布上放著的東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而且我看了,好像也沒什麼古董的樣子,有點像是近代的東西。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已經讓他們先暫停施工了,剛打電話給局領導匯報了一下,局領導說先溝通文物局的同志來看一看。」
  警局裡能人不少,這位前不久剛在協助調查一起古董走私的案件,也是有眼力見兒的。
  張燕豐看了看白布上的東西,發現大部分是一些陶瓷,做成的小動物的樣子,還有一些牌位,但也不像是給人用的,很小巧,很迷你。
  「嘖嘖,民國時候的物件兒,這個造型小鬼子喜歡,以前不少日本人家裡給小孩買玩具就買這個。」
  張燕豐抬起頭,
  看見對面一樣蹲著的老道,
  在老道身邊還站著一個妙齡少女,穿著很惹火。
  張燕豐是認得老道的,當下對老道點點頭,他誤以為老道是周澤派過來的人。
  「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張燕豐指著牌位上的日文說道。
  老道卡殼了,他是見多識廣,但是真碰到專業的東西,他也是跟一竅不通差不多。
  倒是旁邊的唐詩此時也蹲了下來,伸手去碰那些牌位。
  旁邊一位警察下意識地想要制止她,但被張燕豐勸退下去。
  「祭祀用的,祭奠小動物的。」唐詩說道,「這布條上還有字,上面日文的意思是祭奠這些為了大日本帝國獻身的小動物們,希望他們能沐浴天照大神的光輝云云。」
  老道有些意外地瞅了一眼唐詩,「你懂日文?」
  而且這不光是懂日文了,分明對日本文化也很瞭解。
  唐詩沒理睬老道的疑惑,拍了拍手,又站了起來。
  張燕豐則是想到昨晚周澤對自己說的話,他說這下面很可能是一個集中營,集中營是什麼意思只要稍微熟悉點二戰歷史的人應該都清楚。
  所以他當即對著唐詩說道:
  「這些都是日本人拿來祭奠在實驗中死去的小動物的對吧?」
  唐詩點點頭。
  「那接下來繼續挖掘的話,是不是會發現給人的牌位以及骨灰盒之類的?」
  侵華戰爭時期日軍在華進行過人體細菌實驗本就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張燕豐現在這麼問,也是在為接下來的後續工作安排做準備,這些東西肯定要妥善處置,畢竟都是苦難人,而且是同胞。
  唐詩搖搖頭,「不會有的。」
  「為什麼?」張燕豐問道。
  「731遺址整理時,發現過日本人給那些實驗室中小動物設置的祭奠場所和設施,但那些死在實驗室裡被當作活體標本的人,他們別說牌位了或者祭奠供桌了,連骨灰都沒有保留下來。」
  「為啥?」老道問道。
  「因為在日本人眼裡,當時的中國人連畜生都不如。」

第二百一十五章 如你所願,惡魔降臨!
  夢和現實到底有多少區別,
  可以說很大,
  但也可以說是一線之隔。
  莊生曉夢中莊子曾提出過一個哲學問題,如果夢足夠真實的話,人是否還有能力去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此時的周澤就有這種感覺,原本的他,可能只是一種借住的視角,被拖入這個夢之後,他一直把自己當作一個看客。
  無非是看一場更寫實互動性更大的電影罷了。
  但隨著夢的深入,周老闆也慢慢地被代入其中,開始感受到夢裡人物的喜怒哀樂,觸摸到屬於他們的情緒。
  明明是一個將活人當作「馬路大」的人體實驗室,活人在這裡就是最不值錢的材料,每天都會被消耗。
  但是在牢房內,腳鏈卻被謊言營造成大家都積極渴求的東西,周澤不清楚腳鏈所具體代表什麼含意,但可能只是一個借口,其實不難猜。
  比如,交換戰俘,又比如,每天固定釋放犯人獲得自由,作為主宰著這裡的掌管者,他們有太多的辦法去給自己手底下的羔羊營造出一個又一個的美夢,給予他們繼續堅強地在惡劣環境中活下去的希望。
  這一點點的希望,每天能夠看得見的「希望」,就能夠讓大部分人頑強地克服艱苦生活條件帶來的摧殘,讓他們盡可能地保留下來,然後被拿來當作試驗品。
  周澤一直忘不了那個丈夫在爭搶得頭破血流之後,拿到了腳鏈給自己懷孕妻子銬上的情景;
  在那個丈夫看來,自己已經做到了能做的極致,他放棄了自己離開的機會,把這個機會給了自己的妻子,給了妻子肚子裡自己的孩子。
  然而,她的妻子剛剛極為痛苦扭曲地死在了手術台上,而他的孩子則是被掏出來,繼續了實驗,換來了那些白大褂嘴裡一聲驚歎的
  「喲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