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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節

  血水沖過來時,老道整個人被席捲了進去。
  「…………」
  這是老道最後來得及說的話語,
  他整個人幾乎已經崩潰了,
  你來多少個鬼那無所謂,鬼嘛,自己又不是沒見過。
  但是這大樓都能像跳鋼管舞一樣彎曲起來,
  誰見過?
  甘霖娘,
  不帶這麼玩兒的啊!
  周澤轉過身,看向身後還在往熱水瓶裡注入開水的婦人。
  只不過,婦人的這一瓶開水,像是永遠都注不滿似地,一直停留在那個熱水瓶上面,而且裡面還不斷地傳來水聲。
  對於有生活經驗的人來說,給熱水瓶裡倒開水時,聲音會隨著水面地上升而變化,但這裡,卻一直沒有變化。
  「喂,水瓶漏了。」
  周澤指了指那個熱水瓶,提醒那個婦人。
  婦人微微一愣,扭過頭,看向周澤,她的臉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馬蜂窩,像是長了無數個雞眼,一些地方還在不由自主地閉合和舒張著。
  很噁心的畫面,
  真的很噁心。
  婦人手裡繼續抓著塑料水管,而宿舍樓外面的老道在血水之中不停地掙扎著。血水之中,隱約可見幾個黑色的身影正在慢慢接近著他,而黑色身影手裡,拿著的是明晃晃的大刀。
  周澤走過去,準備從婦人手中接過水管。
  婦人臉上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水管直接扭曲了起來,纏繞向了周澤,之前的死物,現在彷彿變成了擁有生命的大蟒!
  周澤十指指甲長出來,
  他沒有去反抗這條大蟒,任憑對方將自己捆綁起來,甚至,周澤還能聽清楚自己身上骨節崩斷的脆響。
  說真的,
  有些悅耳。
  遠處樓道口,半截身子的男孩又在開始往這邊爬,像是一條瘋狗一樣不停地蠕動著,嘴裡在嘶吼著什麼。
  另一側,一身屍斑的孫秋也在向這邊走來,身形踉蹌,懵懵懂懂。
  小平頭也出現了,他頭頂的玻璃還插在那裡,鮮血之流。
  甚至連周澤滅掉的皮鞋,也不知道又從哪裡冒了出來,不停地「滴答滴答」作響。
  「圖窮匕見了麼,因為你們知道,我看清楚了?」
  周澤喃喃自語。
  遠處,
  老道已經沉入了血水之中,只剩下鼻息位置還偶爾有氣泡冒出,顯然,他支撐不下去了。
  那些黑色的身影似乎即將接近他,而在血水之中,有一道嬌小的身影,不是人,像是一隻貓,在等待著自己的晚餐。
  周澤的指甲,沒掃向四周,
  而是帶著一種果敢和毅然,直接刺入自己的胸口,同時攪拌了一圈。
  「嘶…………」
  疼痛感,是如此的清晰,周澤身體甚至因此而開始痙攣起來。
  但也就在此時,四周的畫面開始飛速地後退,婦人倒退,小平頭宿管倒退,半截身子的少年倒退,皮鞋開始倒退,就連彎曲的宿舍樓也開始恢復正常。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恢復正常。
  在這一切飛速倒退的途中,
  周澤好像看見了一個女孩,正站在樓道深處看著自己,那個女孩的模樣,有些熟悉。
  「啪!」
  一聲脆響傳來,
  書頁被合上的聲音。
  「噗通…………呼呼呼………………咳咳…………」
  老道趴在草坪上大口地呼吸同時也在劇烈地咳嗽著,雙手死死地掐著自己的脖子,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平復下來,然後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四周。
  他看見周澤站在旁邊,手裡拿著一本閉合著的筆記本。
  之前發出的脆響,是周澤把筆記本合上時所發出的聲音。
  周澤抬起頭,似乎覺得在自己胸口位置還猶有痛楚感。
  「老闆……這是怎麼回事?」老道以為自己剛剛要死了,但怎麼又一下子峰迴路轉了?
  「你可以仔細想想,我們是怎麼進來的。」周澤慢慢地說道。
  「我們開車來的,我騙過了校門口的保安開進來了,然後我們下了車,走到了生活區,找到了b座,然後我們偷偷進去了,看見了孫秋,之後還和宿管打了一架…………」
  「你再仔細想想。」周澤提醒道。
  「仔細想想?」老道撓了撓頭,然後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我……我……我們是開車進來的沒錯,但我們剛下車,好像看見了一隻黑貓,那只黑貓在草坪裡盯著我們看,我還說我們抓回去當寵物養。
  然後我們走到草坪那裡,發現黑貓不見了,但在地上有一個筆記本,老闆你把筆記本拿了起來,我還問你上面寫的還是畫的什麼…………然後……然後我們就…………」
  周澤看了看自己手中有些破舊的筆記本,
  他不敢再翻開其中任何一頁。
  「老闆,那個宿舍樓呢?」老道環視四周,發現好像少了點什麼。
  「你看看附近的其他宿舍樓,上面怎麼標注的。」
  「1棟2棟3棟…………」老道數著,然後他慢慢地不數了,這裡是按照阿拉伯數字命名區別各個宿舍樓的,根本就沒有以英文字母命名的方式!
  「老闆……那b座,b座在哪裡?」
  周澤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筆記本,
  「b座,
  在這裡頭,
  畫著。」

第一百四十五章 狗血和俗套
  天快亮了,這意味著周澤和老道其實是在這個草坪這邊,站著不動且維繫了這種動作很久很久。
  也幸虧是這個時候宿舍樓這邊基本沒什麼人走動,也就沒誰注意到這裡還有倆人傻乎乎地挺在那裡。
  否則如果出現什麼意外的畫,根本就沒辦法顧及,就像是鐵拐李之所以附身死去乞丐身上也是因為神遊出去時自己的肉身遭遇了意外。
  老道坐進了車裡,取出車裡的跌打酒,揉了揉自己的膝蓋,這個時候,他已經有些凌亂了,之前的虛幻和現在的真實,兩種真假難分的感覺不停地襲擾著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哪裡是真的酸哪裡是假的疼。
  就像是一個人游完泳剛剛上岸時,總覺得有些不適應重力一樣。
  周澤也坐進了副駕駛位置,在他面前,放著那個筆記本。
  筆記本封皮是藍色的,很低調,也很普通。
  「老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個筆記本,怎麼就能變成那樣?」
  老道對這個一直很好奇,之前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和老闆進入學校後的一段記憶被抹去了,然後直接進入了b座。
  而事實上,
  b座是不存在的,
  裡面的宿管老師也是不存在的,半截身子的男孩,倒立走路的趙寶剛,給熱水瓶加開水的阿姨等等,其實都是不存在的。
  但那種雖然不存在卻極為真實的感覺,讓人下意識地「無縫銜接」的慣性,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聽說過《畫壁》麼?」周澤問道。
  「電影,我看過。」老道回答過。
  「是《聊齋誌異》裡的一則故事。」周澤把頭往靠椅上側了側,「差不多是一樣的事情吧,不過那個故事裡是人進入了壁畫的世界,而我們這次,則是進入了這個筆記本裡的世界。如果沒猜錯的話,筆記本裡應該都是一些鋼筆畫,我們在那棟宿舍樓裡所看見的一切,都被畫在這裡面。」
  「這麼誇張的麼?」
  「現在就只有一個問題了,那個孫秋,到底是什麼鬼。」
  周澤這個時候如果還沒意識到孫秋的問題,那也就真的白混了。
  從那個傢伙進入書店講述故事再到自己和老道進入平潮中學被一隻黑貓引導著找到這個筆記本,整件事情,其實都是環環相扣。
  有人在背後引導和操控,似乎就在等待著這一切的促成。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正常的人,都不願意做別人的提線木偶。
  而自己在「閉合」筆記本時所看見的樓道深處的女孩情景,讓他又想到了三鄉村的那個小女孩,她嬌憨,她很餓,她也很乖。
  白鶯鶯都被對方直接撂倒,玩起了捆綁。
  之前周澤還以為對方是哪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做好事不留名,但誰知道,她其實也沒有那麼單純。
  宿舍樓裡找到的那六張鋼筆畫,用意是什麼,其實周澤可以猜到一些,尤其是關於老道的那一幅。
  畫,就像是電影一樣,都是假的,並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存在,畫裡的畫面和人物,自然也可以無拘無束。
  比如宿舍樓可以彎曲,比如裡面出現的一個又一個的鬼,可以不講任何的條理緣由,但假的畢竟是假的,該如何真起來?
  讓一個活人,在裡面死了,在假的世界裡,讓真實的活人死亡,以點帶面,可以讓原本假的東西,具備了影響現實的能力。
  就像是一些融資騙局,它們的噱頭和一切的宣傳,基本都是假的,但它們能夠在現實裡吸引融資,詐騙海量的金錢,到最後,它到底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了,它已經成功地在現實裡攪風攪雨。
  而因為自己本就是一個「死人」,不算活人,所以那幅畫的主角,變成了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