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在窗子玻璃上敲了敲,對方側過頭,看了過來。
依舊懵懂。
「喂,好了沒有?」
周澤對著那邊的唐詩和老道喊道。
他們也進入了尾聲,老道唱得氣喘吁吁,癱倒在地上,唐詩也不笑了,也不哭了。
周澤示意唐詩看自己窗外,唐詩會意,走出去,很快,那個老嫗被強迫趕入了店裡。
「你能送她進地獄麼?」周澤問道。
他現在有些虛弱,地獄之門打不開。
「魂飛魄散的那種麼?」
唐詩問道。
「算了。」
周澤看了看老嫗,發現她兩眼無神,除了一開始打量一下人以外,其餘時候都只是麻木地盯著一個方向。
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周澤發現她盯著的是牆壁上掛著的時鐘。
有顧客上門,
自己現在身子不舒服,不方便接待,
但總不能把顧客趕出去。
「把她留在店裡吧,等明天我身體恢復一些元氣,看看能不能打開地獄之門送她下去。」
蚊子腿也是肉,周澤可不嫌棄,也不會放過。
「誰來看著她?」
唐詩問道。
書店裡,滿打滿算能看住一個鬼的人,也就四個。
周澤一個,許清朗一個,唐詩一個,白鶯鶯一個,老道那個半桶水,不計。
但今兒個許清朗回老家了,不在。
周澤身體虛弱,看不了。
也就剩下唐詩和白鶯鶯了,唐小姐的意思是你把你在上面玩遊戲的女僕喊下來看鬼,她可沒那個閒工夫幫他打雜。
只是白鶯鶯剛剛上去玩遊戲,這會兒再把她叫下來,周澤有些於心不忍。
這傻妞把陪葬品都典當掉給自己開書店,平時裡裡外外地都忙,
又要服侍自己洗澡又要陪自己睡覺,
自己也真不好意思剝奪她的興趣愛好時間。
「得勒,就把她放這裡吧,看樣子,她也不會跑。」周澤只能聳聳肩。
「呵呵,四周的鬼會因為你的原因被吸引過來,但他們很快會醒悟過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然後開始害怕,開始躲避,最後,趁著你不注意,溜走。
貪生怕死,是人性,鬼也不例外。」
周澤指了指那個老嫗,她還在繼續盯著時鐘,道:
「總感覺她腦子有點問題,鬼魂裡也會有老年癡呆麼?」
「沒做過這方面的研究。」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不能把她直接送下地獄,總不能今兒個就直接把她打碎了吧,我這兒是快遞站,又不是屠宰場。」
「你隨意吧。」唐詩準備起身上樓。
「喂。」周澤喊住了她。
唐詩沒停住腳步,走得更快了。
顯然,她知道周澤想說什麼,一個比讓她看鬼更不願意做的事情!
「老闆,爽死額咧!」
老道爬起來,他已經關閉了直播,猴子也放下了手機,跑去吧檯那邊找吃的去了。
「老道,舒坦了麼?」周澤問道。
「舒坦咧,好久沒這麼舒坦咧。」
老道樸實得有些讓周澤不忍心。
但周澤還是開口道:「把衛生打掃一下。」
「…………」老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晚上唐詩和老道的動靜太大的原因,總之,整個後半夜,除了那個老嫗以外,並沒有其他的客人上門。
周澤靠在沙發上,玩會兒手機再看看報紙,他現在就是一個傷號,移動都不是很方便,也就只能乖乖養傷了。
老道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把店裡打掃好了,然後在周澤面前坐下,捶著腰,呻、、、吟道:
「額滴腰咧,要斷咧。」
「反正你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腰不好也沒事兒。」周澤調侃道。
老道委屈巴巴道:「年紀大是大咧,但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不是,額這個年紀,能幫幾個失足婦女就幫幾個吧。
人吶,活在這個世界上,就需要互相幫助。」
周澤懶得搭理老道的黃腔,側過頭,扭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發現那個老嫗居然還站在那裡。
老道是看不見她的,因為他沒抹牛眼淚,所以老道並不知道店裡一直站著一個陌生的鬼。
而周澤,說實話,剛剛走神了,經歷了青衣娘娘那種廟神,又經歷了那個問題鬼差的大場面,周澤現在對這些小魚小蝦你說要有多大的關注度,還真的談不上。
不過,這老嫗經過了幾個小時後,她居然還在。
她還是站在原本的位置,一動不動,只是盯著掛鐘看著。
難不成這老太太生前是做鐘錶生意的?
但也不對啊,
周澤這掛鐘就幾百塊,便宜貨,也不是什麼古董藏品,值得看這麼久麼?
這個時候,白鶯鶯走了下來,她遊戲玩好了,看起來挺開心,應該是吃雞了。
「老闆,我們上去睡覺吧?」
傻妞一向這般的直爽。
老道有些羨慕地看了看周澤,
他心裡忽然有些奇怪,是不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男鬼,都有這種艷福?
他上一任老闆在蓉城開冥店時,每晚也都有漂亮女人主動準時准點過來陪他睡覺,當時可真把他和曉強羨慕壞了。
曉強,
老道歎了一口氣。
「喲,這兒還站著一位吶。」
白鶯鶯看見了老嫗,走到老嫗面前,伸手揮了揮,老嫗不為所動,繼續盯著時間在看。
「喂喂喂,喂喂喂,快看我,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白鶯鶯在老嫗面前探頭,但老嫗還是毫無反應。
「老闆,是你還是那位唐小姐把她打傻了?」
「她進來後就一直這樣。」
周澤強撐著起身,在白鶯鶯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就在這時,
時針指導了六點位置,
「咚……咚……咚……咚……咚……咚!」
掛鐘開始響起,
之前還一臉呆滯的老嫗忽然張開手臂,發出了歇斯底里的笑聲,這笑聲把周澤給嚇了一跳。
不是被鬼嚇的,
純粹是你走在路上忽然有人在你背後對你喊了一下的那種感覺。
「哈哈哈哈哈,到點了,到點了!
我可以死啦,
我可以死啦,
我終於可以死啦!」
老嫗興奮地在地上又蹦又跳,
像是解脫了一樣,
高興得,像是一個七十多歲的孩子。
「太婆,你腦殼有包哈?」白鶯鶯有些莫名其妙道:「你早就死啦,你靈魂都跑出來很久了。」
老嫗聞言,
忽然一愣,
一臉不敢置信地環視四周,
她應該發現這裡不是她的家,
這裡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一個陌生的書店。
老嫗指了指自己的臉,迷茫地看著白鶯鶯:
「我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