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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節

  回到了書店,周澤發現麵館已經關門了,捲簾門也很罕見地拉了下來,也不知道許清朗還在不在店裡。
  林醫生選了一本雜誌,在櫃檯後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周澤也拿了一本書,在其旁邊坐著,隨意地翻閱。
  兩杯熱茶放在上頭,裊裊升煙。
  周澤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沒臉再去嘲諷徐樂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把第一次約會搞得如此文藝如此相敬如賓也是罕見得很!
  罕見得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當作獎勵!
  「現在,不關門?」林醫生問道,其實,言外之意是想走了,畢竟是晚上了,只要周澤關門,她就能順勢告別。
  「哦,我一般晚上開門營業。」周澤倒是沒聽出來言外之意,他說的是實話。
  林醫生一時啞然,只能笑笑,輕輕順了一下耳垂邊的青絲,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吱呀……」
  書店門被推開,走進來兩男一女。
  三人年紀都不是很大,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兩個男的明顯喝了酒的,其中一個還上了頭,整張臉都紅暈暈的。
  「老闆,有水麼?」女人問道。
  周澤指了指牆壁那邊的飲水機。
  女人去倒了幾杯熱水遞給自己的朋友,然後走到櫃檯前,問道:
  「多少錢?」
  說著,女人拿出了手機,看樣子是準備掃碼付款。
  「三十。」周澤回答道。
  「你這老闆,過年也不能這樣宰客的啊,喝你三杯純淨水都要三十。」女人笑罵道,但還是掃碼支付了,隨即轉過身對自己的兩個男同伴道:「就在這兒歇歇吧,看看書。」
  他們是把這家書店當作暫時歇腳的地方了,周澤收30塊對於他們來說有點像是進入一家茶館的最低消費,也能理解。
  「看書?看什麼書?」
  有些醉意的男子此時聲音有些高地呼喊道,
  「我要看鬼故事,恐怖小說,這店裡有麼?」
  男子一邊說著一邊自顧自地哈哈大笑。
  周澤歎了口氣,從櫃檯下面取出兩本恐怖小說集,走到男子面前,遞給他,同時在不經意間用手指碰了一下對方。
  嗯,是人,不是鬼。
  今晚的約會已經很失敗了,
  如果再讓林醫生體驗一次類似上次那五位農民工兄弟的「百鬼夜話」,那也是絕了,周澤可不想這樣。
  是人,就好啊,看著就可愛,哪怕他醉了。
  另外倆人,周澤就沒去再碰碰了,也不方便。
  醉酒男子坐了下來,他那一男一女兩個朋友也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來,三個人,一邊玩玩手機一邊隨意地翻翻書。
  純當是,這三十塊錢的最低消費至少得面子上花得值當一些。
  「這鬼故事寫的個什麼玩意兒。」
  男子將書一丟,正好丟到了飲水機旁邊。
  女人去將書撿起來,發現因為自己剛剛倒水把一些水撒了出來,這本書封頁和裡面已經濕了。
  「老闆,多少錢?」
  「標價打八折。」周澤倒是樂了,這三個年輕人素質倒是挺高。
  當然,周澤希望那個醉酒的男子趕緊將自己書架上所有的書都丟一遍,而且全都要弄髒,正好幫自己清貨。
  女人有些無奈地去掃碼給錢,然後走到醉酒男子面前,
  「我們走吧,別發瘋了。」
  「這哪裡是鬼故事,寫故事的人肯定沒見過鬼。」醉酒男子執拗道。
  周澤輕輕「應」一聲,嗯,你應該見過鬼了,就在你面前。
  「我不回去,絕對不回去!我今晚不打算睡了!」男子繼續發著酒瘋,「我回家就見鬼,睡覺就見鬼,我還不如就在這書店看一晚上的書,
  最起碼,
  不會碰見鬼!」
  「…………」周澤。
  林醫生這個時候也放下手中的書看向醉酒男子,顯然,她覺得這件事挺有意思的。
  「喲,劉哥,你家有鬼啊?」陪著醉酒男子一起進來的男子這個時候打趣兒道。
  女人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別瞎說話。
  「滾你丫的!你家才有鬼呢!」
  醉酒男子站起來,
  「他娘的,那隻鬼每到過年時就只知道逮著我糟蹋,其他人不管,我兄弟三個,加一個姐姐,再加上我爹媽和我爺爺奶奶,全都不去弄,就弄我一個!」
  「女鬼?」同伴男子又道。
  「要是女鬼就好了,是一條母、、、、狗!」
  「噗!」
  醉酒男子的兩個同伴都下意識地笑了起來,
  就連周澤和林醫生都低下頭咳嗽了幾聲,但確實很好笑。
  尤其醉酒男子說不是女鬼是母、、、、狗時的滿臉委屈。
  寶寶心裡苦,
  寶寶喝醉了想傾訴!
  「每到過年,前後那幾天,它就來找我!我只要一睡覺,它就來,!」
  醉酒男子雖然在發酒瘋,但還是控制得住的,並不讓人覺得可怕,反而讓人覺得他挺有趣的。
  「從七年前開始,到現在,每到過年這些天,它就準時來,比我爹媽給我壓歲錢都準時!」男子抱著腦袋,直接蹲在地上開始哭了起來,「娘的,這日子沒法過了!」
  「到底咋回事兒?那條狗,你認識?」同伴男子問道。
  「那是以前我家養的狗,因為把我爸放床下的錢弄出來咬碎了,結果讓我們哥幾個給殺了吃肉了。」
  「肯定是那條狗不服唄,回來報復來了。」同伴男子分析道。
  「我他娘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只找我一個?當初殺狗的時候,是我,還有我幾個哥哥,還有我爹還有我爺爺!
  吃狗肉時,也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純當過年添一道菜!
  那條狗弄沒了五千塊錢,活該被吃!
  但怎麼就恨我一個人?」
  醉酒男子幾乎哭道:「我問過了,我那幾個哥哥,包括我爹和我爺爺,啥事兒都沒有啊,怎麼就專盯我一個?」
  「你醉了,走吧,我送你回家。」女人把男子攙扶起來,示意同伴男子一起來幫忙。
  這行人走出了書店,
  剛剛的熱鬧一下子變得冷清了。
  「你說,是為什麼?」林醫生看向周澤,不在乎真假,純粹聽到一個故事後的閒聊,「那條狗,為什麼只找他作弄?難道,他有什麼地方與眾不同?」
  「你對這個很感興趣?」周澤有些意外道。
  「嗯。」林醫生點點頭。
  周澤笑了笑,「其實,很簡單,一條狗,你要弄清楚它的思維,首先你得把它代入到那條狗身上去。」
  「怎麼說?」林醫生抿著笑意,「很難代入啊。」
  是啊,人怎麼代入一條狗的思維?
  「狗的亡魂回來報復,作弄人,是因為它有怨氣。」周澤解釋道,「這應該和人是一樣的。」
  「那它怎麼不去報復家裡其他人?」
  「或許,是因為那筆錢,狗調皮,咬碎了一部分,但也有一部分,可能被那時候年紀不大的這個傢伙給偷拿了吧。
  所以狗覺得很不公平,它撕碎了錢,被懲罰,被殺了,被吃了肉,它覺得有理有據,應該的。
  但憑什麼,
  那個人也同樣偷了錢,把錢弄沒了一部分,卻什麼事兒都沒有?
  所以它不服,它不去報復家裡其他人,專門去報復他。」
  林醫生搖搖頭,有些意外道:「本就是一個醉漢講的醉話故事,被你這樣一分析,感覺像是真事兒一樣。」
  周澤走到那幫人剛剛坐的位置,發現地上有一個錢包,他撿起來,走到店門口。
  這時候,那個同伴女人小跑著過來。
  「不好意思,有個……」
  周澤將錢包遞過去。
  「謝謝勒!」女人給周澤鞠躬表示感謝,「這傢伙要是今晚回去錢包證件都丟了,又得給他家裡罵了。」
  「沒事。」周澤擺擺手。
  對方也對周澤擺擺手,然後轉身追上前面的夥伴。
  在月光下,
  那個女人奔跑時,
  外套下面,
  好像有一條毛絨絨的黃色尾巴正在輕輕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