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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節

甚至於,他的人生反而朝著更黑暗的深淵墮落了。
「想死也未能如願,而且女友反而在他跳樓後選擇和他分手,張輝大概是覺得萬念俱灰,想離開錦官城這個傷心地,所以就回了鄉下老家。說到這裡,不得不說,他的女友許麗卿,才是真正的悲劇人物。」程城歎了口氣,「有錢人在那些私人會所裡玩的花樣,一般人難以想像,而且那是個無底泥潭,一旦進入就難以脫身……許麗卿只在明姝樓裡上了一年多的班,就選擇割腕自盡,她所經歷的苦難,比之張輝,只多不少。」
我和老刀都是默默點頭。
我們都參與過很多兇案的調查,其實有很多案件,著極為悲慘的背景故事——不僅僅是受害者,甚至有時還包括了兇手。我們的身份,永遠是局外的旁觀者,恐怕永遠都無法真正瞭解他們是在何等絕望或瘋狂的心境之下,毀滅,或者被毀滅。
有時候我會覺得,人生很像是一場雨,你曾無知地在其間雀躍,你曾癡迷地在其間沉吟——但更多的時候,你得忍受那些寒冷和潮濕,那些無奈與寂寥,並且以晴日的幻想來度日。
就好像是窗外川流不息的汽車,所有人都抱有一個目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抵達目的地。
屬於許麗卿的車子,已經撞毀,而屬於張輝的車子,也即將要開到終點。
這就是一切的結局,一切的規律,這個社會就是龐大而嚴酷的鐵輪,滾滾向前,任何螳臂當車之舉,都只能被無情碾碎。
假如不是我、程城、老刀,來處理這個案子,也會另一些人追捕張輝,只是,既然冥冥中選擇了我,我還是希望盡一點努力,盡量讓結果不那麼慘烈。
因為此時此刻,我已經大致想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只需要再等一條消息,便可以完全確認自己的猜想——而一旦猜想成真,我也決定了如何處置。
「只是這裡有個問題,當初設那個賭局的策劃人,我們沒有找到。」程城最後這麼說道。
老刀想了想,摸出了手機:「這個不用擔心,我找人去查。」
程城當然也明白老刀說的「找人去查」是什麼意思,他雖然是城南警務局的刑偵科長,但這只是官面上的力量,老刀在道上的人脈和影響力,遠遠不是程城可比的。
但我卻阻止了老刀打電話:「老刀,不必勞煩你去托面子了。我們只需要找到張輝,一切都解決了。」
老刀和程城對望了一眼,很快也領會了我的意思。
其實很簡單,張輝這次擺明了是要清算舊賬,他殺人之後留下那兩張紙條,分明就是提示我們——受害者死有餘辜,那麼,作為當年整件事的起因,他怎麼可能放過那個最令他痛恨的人?
此時,女警小周跑上前來,遞給程城一張4a紙,介紹道:「石橋鋪殯儀館來消息了,從半年前開始,殯儀館的停屍間裡就接連發生女屍莫名失蹤的詭異事件,時間間隔大約是一個月一具——許麗卿是第一具失蹤的女屍,而劉琴、劉艷,也都是石橋鋪殯儀館的失蹤女屍。程隊,你手裡這張是詳細的清單。」
「時間上,和張輝回到錦官城市的時間相一致……數量,一共失蹤了七具女屍——好傢伙,張德海這個館長,真是好魄力啊,這都敢壓著不報案。」但轉念程城便想到了原因,哼了一聲道,「媽的,差點忘記了張德海那噁心的癖好!這個混蛋,他是怕調查的方向最後反倒落到自己身上啊!」
女警小周好奇道:「張德海有什麼癖好?」
程城揮手趕人:「去去去,你要知道那麼多幹什麼——張輝的通緝令都發下去了嗎?」
「早全市通告了。」
「那這裡就沒你的事了。」
「小氣科長!」小周吐吐舌頭,扮著鬼臉走遠了。
說來也怪了,這小妮子只在法證科長沈棠之面前規規矩矩,跟我們幾個都混熟了之後,反倒連自己的頂頭上司都不怵了。
我在聽到了小周對石橋鋪殯儀館女屍失蹤情況的介紹後,便陷入了沉默。
一切果然如我所料,但我卻感覺不到半點歡欣鼓舞,因為……真相令我相當不適——不論心理上,還是生理上。
我沉吟了一會,開口道:「調查一下城郊的養蜂場,張輝最後的藏身之所,估計就在這裡了。」
老刀一拍大腿:「我操,我怎麼沒想到這個!蟄死鄒羨山的那種毒蜂,叫什麼來著——」
「黑金環峰。」程城提醒道。
「對,就是這個黑金環蜂——老程,你不是說這是種野蜂嗎?城裡哪來的野蜂?!」
城裡可能零星有那麼一兩隻迷路的野蜂出現,但殺死鄒羨山的黑金環蜂,可是一整個蜂群!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故意圈養。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延續
「739鋼廠就是在城北,這家蜂場也在城北,不論是地理上還是時間上,全部符合,再加上這張照片,應該就是這裡沒錯了!」程城下了結論。
我和老刀都十分認同。
但在怎麼對張輝實施抓捕的問題上,我們卻產生了分歧。
程城堅持要出動特警隊,而我卻覺得不必這樣大動干戈。
我提出我的反對意見:「先不說張輝——那個『小麗』,你知道有多危險!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她除了控制死屍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能力,人多不一定有用的。」
程城搖頭道:「正是因為危險,所以才要做到萬無一失啊。」
我脫口而出:「好,你弄那麼多人去,萬一再整出一個『5-17重案』怎麼辦?!你不能因為自己心裡的魔怔,就不顧手下的性命!」
這句話一出,程城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5-17重案」,正是市裡城南醫院的那件案子,數百人慘死,程城也失去了妻子,女兒程小紫還搭上了一隻手臂,實在是程城心中最沉痛的傷疤!(詳見《罪惡連鎖》分卷)。
而在我看來,也正是因為那起事件,程城一改以前那種保守的作風,變得有些太過激進,一聽見靈異事件發生,就有一股不惜任何代價只要急著破案的勁!
實際上,當我不吝以最黑暗的角度去揣摩程城的心態,我便發現,程城對於靈異事件如此熱衷,一個深層次的原因,可能是想要找到復原他女兒程小紫手臂、甚至復活自己妻子——雖然現在可能只是程城潛意識內一個極小的念想,可一旦這個念頭生長茁壯起來,也會變得相當可怕。
這也是我在黑水鎮事件之後,便總想對程城隱瞞一些靈異事件細節的原因(尤其是我身上的虺紋和那塊刻著「陰冥血籍」的血玉)——我怕他一時糊塗,動了歪念。
但此時我一時衝動,逞了口舌之利,再看程城那極為難看的臉色,我自知語失,但又有點拉不下臉道歉,氣氛就僵在了那裡。
「阿吉,說案子就說案子,不要扯上別的事情。」老刀趕忙打圓場,先說了我一句,然後再回頭去勸程城,「老程,阿吉也是無心的,他的意見,也為了你考慮——你想想,要是真的出了事,你怎麼向上面交代?老程,想想黑水鎮那件案子!」
在黑水鎮那個事件中,有兩名刑偵隊員殞命,這種事情只能有一,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假若這樣的話,程城刑偵科科長的位置,恐怕很快便會被擼下去。
畢竟警務局是警察機構,是維持社會治安的,不是行軍打仗的,警員折損,不僅消耗警隊的士氣,而且會令警務局承擔很大的社會壓力——光是安撫家屬的撫恤金便是一個天文數字,行政資金撥下來可不是為了支付撫恤金的啊。
相比而言,當然是老刀的話更令程城動容,而我也順勢就驢下坡,對程城道歉道:「程隊,我一時失言,抱歉了,我不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