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027章 下雪的晚上
「對不起，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孔方圓並沒有被古籐的氣勢嚇到，一直面帶微笑。
「你不原諒劉美華不僅僅是她拋棄了你，還有就是她拋棄你之後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是不是？」古籐看著孔方圓的眼睛，一眨不眨不錯過任何表情。
孔方圓依舊微笑著看著古籐，「你也知道，劉美華是我母親，我如果不原諒她的話，為什麼要見她呢？沒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當年她將我放在孤兒院也是有苦衷，我是她的女兒，自然能溝體諒她。」
古籐一點點縮小他和孔方圓之間的距離，此時孔方圓所有的表情都在他的眼中，雖然此時的她一直微笑地看著他，可是那無法控制的嘴角卻出賣了她，「是嗎？是體諒她？還是拿她對你的愧疚利用她？殺了她，你心裡就沒有恨了嗎？」
孔方圓臉上帶著笑容，可是這種笑容任誰看了都覺得心底一涼，毛骨悚然，「古警官，我不明白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你要是遇到了什麼問題，你可以問，我要是能幫上你的忙我一定幫，如果不能的話，我也很願意做一個聽眾。」
「我要知道張光勇在哪裡。」古籐再次說道。
孔方圓收起臉上的笑容，看著古籐著急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她心中想的那麼痛快，她只是那麼看著古籐，像是在研究他一樣。
古籐看著沉默的孔方圓，她臉上已經沒有了那種讓人想吐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寒冷，她看古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溺水的人在無助的掙扎，她完全可以伸手將他拉上來，可是卻沒有，她在感受一個人在死前的恐懼，在感受他伸出去求助的手，在感受那種無望的眼神，「古警官，你說一個人在很無助的時候，能求助的人是誰呢？是不是自己最親的人？如果自己最親的人多幫不到你，你覺得會求助誰？」
孔方圓開口說話，古籐知道，她已經不需要再偽裝自己，「警察？」
聽到古籐的回答，孔方圓眼淚流了下來，「對於一個無助的孩子來說，能求救的只能是警察，因為從小常聽的一句話就是有麻煩找警察，可是當你真的找到警察的時候，他真的會幫你嗎？他真的會相信你嗎？」
「當年張光勇沒有幫到你們，所以你才綁了他？」
孔方圓苦笑一下，「警察是溺水時的游泳圈，是大火中的滅火器，是墜崖時的一根救命繩，那是人在死前唯一的依靠，可是當你真的要死的時候，這些東西明明可以幫到你，卻將你視而不見，那種絕望你能明白嗎？」
古籐搖了搖頭，「我體會不到那種絕望，我也不知道那種絕望有多麼可怕，可是我知道，你不能因為他們放棄了你，你就憎恨所有。」
見古籐根本理解不了她，孔方圓憤怒的站起身，雙掌狠狠砸在桌子上，對著近在咫尺的古籐喊道：「我為什麼不能恨？我本來可以活著，或者生活的很好，可是他們呢，卻將我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讓我死無葬身之地，我為什麼不能恨他們，我又不是一個聖人，有一個偉大的心，包容世間所有的惡，我不是神，我有自己的七情六慾，我有自己的恨，所以我要讓他們也知道我心裡是什麼感覺。」
面對孔方圓的咆哮，古籐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孔方圓的眼睛心疼地說道：「是，你曾經所受的一切都應該讓他們同樣感受到，可是之後呢，之後你的心裡會好受嗎？你想想被你們殺死的那些人，你看到朱震死的時候心裡痛快嗎？你看到林少強死的時候心中釋懷了嗎？你看到劉美華慘死時你的恨消失了嗎？你有沒有問過自己，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
古籐說的對，即便所有的仇人都被她殺了，可是她的內心呢，為什麼感覺不到一絲快意，反而像是空了一樣，什麼都沒有了，「我是不快樂，可是這又有什麼好在意的，我身在地獄，也要將他們拉入地獄，只有這樣，我才能覺得自己存在的意義。」
古籐明白，孔方圓心裡什麼都懂，只是她心中的魔障沒有人能夠化解罷了，「張光勇是一個警察，這麼多年他救了很多人，抓了很多人，我不能評價他是不是一個好人，可是我知道從這些年他的所作所為來說，他是一個稱職的警察，她和你說的那些人不一樣，你不應該那麼對他。」
說到張光勇，孔方圓冷笑一聲，「稱職的警察？是嗎？如果十年前他稱職的話，也許什麼都不會發生，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對於十年前張光勇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古籐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的他，「十年前也許他是做錯了一件事情，可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也說過，我們不是聖人，聖人都能犯錯，更何況我們這些凡人，你再給張光勇一次機會，他真的是一個好警察，我不希望這世上少一個那麼好的警察。」
孔方圓並沒有接著古籐的話繼續說下去，而是說道：「我渴了，想喝水。」
古籐有些奇怪的看著孔方圓，不明白她想做什麼，「好。」
魯擎蒼拿起一瓶水走到訊問室外面，正好古籐從裡面走出來，他將水遞過去，有些不安，「能不能問出來？」
古籐接過水，有些疲憊，「今晚是一個很好的開端，我希望可以繼續聊下去。」
「好。」魯擎蒼知道孔方圓只願意和古籐說，別人在問她時，她完全不予理會，只能辛苦一下古籐。
古籐拿著水再次走進審訊室，將水遞給孔方圓。
孔方圓接過水盯著看了半天，古籐見狀伸手說道：「我幫你擰開。」
看著古籐伸過來的手，孔方圓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沒關係，我可以。」
這是古籐見孔方圓以來，第一次見到她發自內心的笑。
孔方圓很容易的將水擰開，然後對著水，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喝完水的孔方圓將瓶子放下，看著古籐，有些酸楚，「如果十年前我遇到的那個警察是你就好了。」
「為什麼？」
「如果是你的話，我的人生就會是另一個樣子。」孔方圓說道。
「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古籐問道。
「別著急，我會慢慢講給你聽，十年前的晚上，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極為寒冷的冬天，天空很黑，外面的風肆意的吹著，就像是怪物的吼叫，當時的我們還都是孩子，聽到那個聲音很害怕，嚇得躲在被子裡不敢出來。」說起十年前的事情，孔方圓完全陷入回憶中。
2007年的冬天特別的冷，連著下了三天大雪，對於有暖氣的家庭來說，這只是意味著房子外面很冷，可是對於天使孤兒院來說，卻是致命的寒冷，孩子們懂得躲在被子裡不敢起床，有很多小朋友四肢已經凍傷。
孔方圓那年只有九歲，作為孤兒院的孩子，九歲已經懂事很多，她看到睡在旁邊的王美慧凍得蜷縮成一個圈，於是對她招了招手，「小美，你來我這裡，我們一起睡。」
王美慧凍得牙齒直打架，聽到孔方圓的話，有些不相信地問道：「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孔方圓說道：「當然，我這裡很暖和。」
只有七歲的王美慧聽到暖和兩個字，高興地抱著手裡已經很舊的一個玩具熊跑到孔方圓床上，躲進被子裡，兩個女孩抱在一起，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暖意。
就在兩人感覺稍微有些暖和的時候，王美慧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孔方圓聽到後問道：「你是不是餓了？」
王美慧仰著小臉看著孔方圓點了點頭。
因為下雪的關係，天使孤兒院已經兩天沒有做飯，只能吃一點冷饅頭，因為孩子多，每人一天只能吃半個饅頭，此時的孔方圓也已經餓的沒有力氣，「我們去廚房看看，說不定有吃的呢？」
王美慧有些不捨得剛剛有些暖意地被窩，可是一直叫的肚子讓她不得不點頭。
見王美慧同意，孔方圓坐起身，拿起衣服說道：「你先別起來，我穿好衣服後到你床上拿衣服，我們穿好衣服再出去。」
「好。」王美慧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小熊，所在被窩裡等著孔方圓給他拿衣服。
穿好衣服的兩個人手拉著手走出門外，此時的走廊裡已經吹進來很多的雪，在月光的照射下發出慘白的光亮。
孔方圓縮了縮脖子，然後給王美慧整了一下衣領，關心地問道：「冷嗎？」
王美慧抽著凍紅的鼻子答道：「冷。」
「再忍忍，你看前面拐彎之後就是廚房，那裡肯定有吃的。」說著孔方圓拉著王美慧往走廊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