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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節

看到紫瞳現在的樣子,我一下子想起了很早以前龐獨跟我閒聊時提起過的一些奇聞。河鳧子七門跟西邊的人爭鬥了這麼多年,各自對對方都有比較深的瞭解。龐獨說,西邊的那些異相裡面,有一類人很可怕,因為這類人天賦異稟,身上有一張所謂的「命圖」。
我們七門的人,有續命圖,但續命圖是長輩賜予的,屬於後天之物。而西邊人的命圖,則是與生俱來。擁有命圖的人很少,平時也看不出什麼異常,可是,一旦當擁有命圖的人決意赴死,不再苟活的時候,他就會自燃身上的命圖。
命圖燃燒,實力暴漲,哪怕是一隻綿羊,也能在這一刻迸發猛虎之力。
我聽過這個傳聞,可是這麼多年來從未見過。因為命圖這種東西完全就是天數,任何人都無法掌控。命裡帶有命圖,命圖才會存在。這個跟西邊人的異相以及出身沒有一點關係,並不是出身高貴就有命圖。
幾十年前,統領三十六旁門的,是一個綽號大頭佛的西邊人,他是七指異相,勇武過人,但生性暴虐。聽說,大頭佛就有命圖,還險些自燃命圖跟人拚命。
眼前的紫瞳,顯然也有命圖,要放在平時,我並不怕他,即便對方自燃了命圖,實力驟然暴漲,我也能全神應對,可是此時此刻,我全力在磨滅殘血,要是紫瞳真過來拚命,我肯定會有閃失。
轟!!!
紫瞳身上的黑煙,依然在繚繞,他咬牙切齒,一雙紫色的重瞳幾乎要噴出怒火了。但就在這一刻,我驟然間發現,他眼中的怒火之後,似乎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猶豫。
命圖燃燒,命圖的主人實力暴漲,但是等命圖燒完,命圖主人也會隨之身亡。還是那句話,這世上沒有真正不怕死的人,如果還有一線生機,誰都不願去死。紫瞳顯然是在艱難的考慮,對他來說,現在也是生死一刻。
「罷手吧!」我猛的一攥拳頭,把那團帶著殘血的泥土緊緊抓在手心,這條手臂完全被金芒所繚繞,隨手一揮,涅槃的力量就勃發出了排山倒海一般的氣機:「紫瞳!你知道不知道,為什麼你鬥不過我了!?」
「你只不過仗著學了一手逆天神通,不要在這裡嚇唬我!」紫瞳明顯有些畏懼涅槃的力量,只是強撐著站在原地不肯後退:「你有你的神通,我也有我的殺手鑭,未必就怕了你!」
「十年前,我不是你的對手,但十年後,你已經遠不及我!並非我學了什麼逆天神通,你我之間的差別,只是因為我秉承的是公理,是天道,而你承襲的是冤仇,是暴戾,邪不勝正,這是天道法則,你自燃了命圖,一樣會死在我手裡!」
紫瞳一下子說不出話了,他是西邊人,自幼所聽到的,看到的,都是和報仇雪恨有關的言語行徑,長年累月,耳濡目染,僅憑我幾句話,肯定撼動不了他心中的信念。
但我所說的,都是至理,即便撼動不了他,也足以震懾他,磨滅他心頭的鬥志。
果不其然,紫瞳身軀中散發的一縷一縷淡淡的黑煙,開始消散。這就說明,他的鬥志低落了,再也沒有自燃命圖跟我一決生死的勇氣。
我抓住這個機會,一步一步的後退,盡力離神鐵戰車的埋藏地遠一些,畢竟距離一遠,殘血的氣息就會弱。我一邊後退,一邊逐漸加快了速度,紫瞳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彷彿石化了一般。他帶來的那些隨從不得號令,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圍著紫瞳站了一圈。
我一口氣就跑出去至少二里地,在此期間,涅槃的力量已經把殘血磨滅掉了一大半。我咬緊牙關,一刻都不放鬆,又跑出去一里左右,手中的泥土完全乾透了,幾滴融在其中的殘血,已經無影無蹤。
一直到這時候,我才微微的鬆了口氣,從小鎮那邊傳來的轟隆轟隆的悶響,隨著殘血的磨滅戛然而止。這就說明,殘血的確完全消失了,那輛神鐵戰車沒有殘血的驅使,就是件死物,即便西邊的人再想辦法以人力把戰車給挖出來,也只不過挖出了一團廢鐵。
等磨滅掉殘血之後,我沒有再回小鎮,悄悄的順著鎮子外面朝北走去。這件事有驚無險,而且讓我知道了西邊人現在的窘狀,他們的主力都被拖在了冰谷,大河灘這邊,很長一段時間裡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大亂。起碼我爹還在大河灘,可以對付紫瞳和銀青這樣的敵人。
當我推斷出現在的局勢之後,就覺得自己有遠行的機會了,這兩天一直醞釀在心中的決定,不可抑制的浮現了出來。
我要到九黎走一趟,去找瘦鬼,同時也想嘗試一下,能不能和九黎小祖聊一聊,問些實情。
第七百零三章 迷失山海
去九黎一行,來回萬里,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我放心不下應龍,從小鎮離開以後,立刻趕回了小盤河。
我趕回小盤河的時候,恰好廖七兒要跟著丈夫回唐家的祖地八角樓。應龍從小沒了娘,是廖七兒帶大的,廖七兒拿他也當自己的兒子,她回八角樓,就放心不下應龍,正巧我趕了回來,廖七兒就跟我商量。
「七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有說出自己這一次遠行的目的地,只是帶著幾分歉意,對廖七兒說道:「我還有點事,這次回來是專門安置一下應龍,他平時跟著你也跟習慣了,你看,能不能帶應龍一塊兒回八角樓住一段日子?」
「把應龍一個人留在村裡,我還不放心吶。這不是只等著你給句話,只要你發了話,我就帶應龍回去。」
我算是放了心,去家裡收拾了一下,把應龍平時的衣服和雜物收拾了兩個大包袱。我在收拾東西,應龍就倚著門框,默默無聲的看。等我回過頭,卻發現應龍的眼睛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含著一汪淚水。
「應龍,你……」我只問了半句,心裡頓時就明白了,我也是從牙牙學語的孩子長起來的,孩子的心,我怎麼可能不懂。
應龍是個懂事的孩子,他沒有得到過母愛,只有我這麼一個至親的人,可我常年奔走四方,把他寄養在松樹嶺,又寄養在廖七兒家,如今好容易河灘的局勢沒那麼嚴峻了,我卻又要出一次遠門。
我心裡充滿了內疚,應龍長了這麼大,可是我陪伴他的日子,掰開指頭都能算的清楚。
「爹,七姨說,你要出遠門了。」應龍看見我回頭,趕緊扭了扭臉,用袖子把眼眶中的淚水擦掉,從背後拿出一雙布鞋:「爹,七姨平時納鞋底,做布鞋,我都在旁邊看著,她說,家裡頭做的布鞋最舒服,穿上去走百里路也不覺得累,我自己做了一雙,爹,你試試,出了遠門,穿上這雙鞋,就不會累了。」
「好孩子……」我接過應龍遞來的鞋,雖然布鞋做的無比粗陋,上面的針腳也歪歪斜斜,可是在我看來,這雙布鞋,千金難換:「應龍……」
「爹,我知道。」應龍彎下腰,一邊替我把布鞋換上,一邊說道:「你和我說過,做一個人,總不能只為自己活著,七姨有時候也和我說,你是個做大事的人,每天東奔西走,是為了救很多人,爹,我現在長大了,你出了遠門,不用惦記我。」
我摸了摸應龍的頭,一看見他此刻的樣子,亡妻的影子,就不斷的在腦海中閃現,我心裡暖烘烘的,可是又覺得發酸。
廖七兒帶著應龍走了,我獨自一人朝南邊徒步了八十里,到了賀小柱家所在的村子。遠塵老道給應龍指配的婚事,我一直沒有忘記。
我專門趁著吃晚飯的時候到了賀小柱家,一般這個時候,村子裡的人都在家吃飯。等我到了這兒,賀小柱熱情之極,讓進院子,給我端飯。
賀小柱去端飯的時候,我看了看秀秀。秀秀如今是徹底好了,雖然還是窮家小戶的閨女,但是收拾的乾乾淨淨,那張臉,也越發清秀。孩子見了生人會臉紅,秀秀連招呼也不會打,我一說話,她就趕緊低下頭,一聲不響。
「秀秀,快跟你以後的公爹說句話。」賀小柱是個實在人,也不怎麼會說話,把飯放到我面前,輕輕摸摸秀秀的頭髮:「秀,趕緊,快說話。」
秀秀是拘謹,但是很聽話,賀小柱一說,她抬起頭,怯怯的衝我喊了一聲:「叔……」
「不要為難她。」我應了一聲,秀秀恢復神智的時間還不長,什麼都得臨時學,能鼓著勇氣喊我一聲,就算是很不錯了。
看著賀小柱還有秀秀,我心裡很踏實,這是老老實實的鄉下人,安分守己,秀秀看上去模樣端正,又這麼懂事,將來長大了,應龍把她娶回家,安安寧寧的過日子,我已經心滿意足。
賀小柱不僅記得遠塵老道搭救秀秀的恩情,還記得我們兩家已經結了親,吃了晚飯,又招待我吃瓜聊天,我不能在這兒久留,心想著能早動身一天,就可以早回來一天,故土有我牽掛的人。我給賀小柱留了一些錢,賀小柱就急了,硬推著不收。
「上次留下的錢,還沒有用完。」賀小柱漲紅了臉,說道:「親家,我當時應允跟你家結親,只是老道長救了秀秀,他又說你是個好人,我也是想給閨女找個好人家,親家,我結親,可不是為了給你家要錢啊。」
「老哥,你是本分人,我知道。我有時候在外頭做一點小生意,家裡有一點閒錢,這點錢沒別的意思,叫秀秀吃的好一些,穿的好一些。」我笑著硬把幾塊大洋塞給了賀小柱:「將來秀秀俊俊俏俏的嫁了我家應龍,咱們倆臉上都有光。」
好說歹說,賀小柱才收了錢。我連夜辭別,從這兒直接朝南而去。
當年跟青羅老太婆聊天的時候,她和我說過一些關於九黎的事情。而且我也出過遠門,路上沒有什麼波折,花了差不多兩個多月的時間,到了九黎的外圍。
入眼全都是山,遠近高低,峰巒疊起,一座一座山,構架出一片彷彿一萬年都沒有人涉足過的原始之地。很多人都不知道,在這片好像無盡的古老群山的深處,還生活著從上古時代就居住在此的九黎部落。
之前的行程中,還能遇到人,一靠近九黎的外圍,人煙就徹底的絕跡了。站在這茫茫的大山外,我就有點頭暈,九黎十幾個部落,分佈在群山之間,那個瞎子所說的什麼筆鋒塔,是在九黎的主寨,我不知道通往主寨的路線,就只能一邊走一邊摸索。
我本以為,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耐著性子找,總能找到的,這片大山雖然廣袤,可終究不會真的無邊無際。然而走入這片大山之後,我才知道自己錯的厲害。山海雖有盡頭,但人在其中,就像一粒灰塵。
我至少在群山中行走了二十天,期間雖然發現過一些蛛絲馬跡,但那些痕跡多半都是九黎的獵人留下的,根據這些痕跡,也無法判斷他們朝什麼地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