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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節

我對抗蟲母的時候,旁邊的黑臉人也沒閒著,他接連兩次都被我識破隱身之處,挨了兩拳,心裡對我恨得要死,咬緊牙關和蟲母一左一右的夾擊。說實話,這兩個古苗人真的是高手,單打獨鬥,我不懼他們,但對方聯手,我就有些吃力。
我沒有硬扛對方排山倒海般的攻擊,反而藉著這股大力,輕飄飄的躍過了崩塌的蟲巢。我雖然沒有回頭,卻知道只要躍過蟲巢,就能從小巷的另一端衝出去。
當我的雙腳剛剛落地的那一瞬間,背後響起了一陣幾乎察覺不出的破空聲,這陣破空聲輕微之極,顯然有人偷襲。偷襲者眼光很準,出手又很毒辣,趁著我前力不借後力的機會,發動了致命一擊。
我能感覺的出,這致命一擊,是衝著我的後心來的,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很難完全躲避過去。危急之中,我拼盡全力,身子凌空一翻。
我的身子翻轉了一下,總算是躲過了後心要害,但再次落地的時候,我的胳膊一疼,似乎是被一根尖刺給刺中了。不過,就這麼一翻一轉的功夫,我已經得到了反擊的機會,不顧胳膊的疼痛,反手一刀,直接劈向身後的偷襲者。
偷襲者或許覺得這一擊十拿九穩,卻沒料到我用盡全力還是躲過一劫。當我手裡的刀子將要劈落的那一刻,我的目光突然就停滯了,手裡的刀也不由自主的頓在半途。
身後的偷襲者,是個很小的小女孩,穿著一襲紅衣,手中握著一根還帶血的峨眉刺。這個小女孩,我見過一次,雖然只見過一次,可是她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我忘卻不掉。
她赫然就是莫天晴生下的那個女兒,小紅。
我壓根就沒有料到,小紅僅僅幾歲的年紀,功夫卻這麼好,顯然是從學會走路之後,就被莫天晴調教了。
不管我自己認不認,這都是事實,眼前的小紅,是我的女兒,是我的親生骨肉。我手裡的刀斷然是劈不下去了,強行收回。
可我心慈手軟,身後的蟲母與黑臉人卻不會手軟,趁著我一分神的功夫,兩個人並肩而來,我對蟲母有些忌諱,擋住了她的鐵爪,可是後背卻被黑臉人重重擊中一拳。
黑臉人的拳頭也很硬,一拳就把我打了個趔趄。小紅似乎等待的就是我失手的一刻,身子在泥濘的地面上一滾,手中的峨眉刺如同一條露出毒牙的蛇,奔著我的喉嚨就刺了過來。
命懸一線,我不得不出手招架了。我的身子還沒停穩,抬手一刀,擋住了這刺向咽喉的殺手鑭。倉促之間,不可能把力道拿捏的那麼精準,或許是力氣使大了些,小紅手中的峨眉刺頓時被震飛了。
她非常機靈,一擊不中,身子立刻原地滾了回去,跟我保持了一定距離。
此刻,我心頭已經雪亮,古苗人在河灘人生地不熟,言語也不通,如果沒有熟悉本地情況的人,古苗人就很難打探到什麼消息,更別說打聽到我的下落。我不知道小紅是怎麼跟古苗人混到一起的,可事實已經清清楚楚,一定是她引著古苗人在此設伏,伺機要殺我。
「小紅……」我扶著背後的牆壁,雖然胳膊上被刺了一下,後背也挨了一拳,不過我的體魄強健,沒有什麼大礙。
「不要叫我!」小紅咬了咬牙,她的年紀還很小,可是氣性卻非常大,望向我的雙眼裡都是怨恨:「陳六斤,我要殺了你!」
我的心頓時一沉,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小紅才多大?這麼小的歲數,手段心腸卻已然如此毒辣,若是再長大一點,沒準是個比莫天晴還要難纏的角色。
「誰教你殺人的!?」我不理會黑臉人和蟲母,只衝著小紅一人,因為在我心裡,她畢竟是我的女兒,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但她身上流著陳家的血,我必須要管教管教她。
「我願意殺人!你憑什麼管我!?」小紅也扶著牆壁站起身,她的確很機敏,也識時務,她和黑臉人還有蛇母暗中偷襲都沒能殺掉我,等這三個人全都現身出來,再想殺我,已經很難。因此,小紅沒有動手,卻恨恨的說道:「陳六斤,你死上一百次都不解我心頭的恨!」
「你現在還小,已經手段毒辣,再大一些,難道要和你娘一樣!?」
「我娘?我娘怎麼了!你覺得我娘心腸毒辣?」小紅冷笑了一聲,這種冷笑,跟她的歲數根本不相仿,讓我聽著就脊背發冷:「我娘就算心腸毒辣,她還是把我養大了!你呢!你是七門的大善人!大英雄!你又做了些什麼!?拋妻棄子!?七門的聖人,就教了你這些!?」
第六百九十三章 無盡愧疚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我根本不知道,小紅這麼大點的孩子,不僅功夫練的好,嘴皮子竟然也如此利索,她說出來的話,原本就不該是孩子能說出來的。
這些話,落在我的耳朵裡,字字誅心,讓我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你怎麼能這樣說?」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說!」小紅捲起了自己的袖子,撩開褲腳,露出纖細的胳膊和腿,頓時,我就看見她的胳膊和腿上,都是一塊一塊的傷疤。這些皮肉傷雖然早就痊癒了,可是留下的疤痕卻揮之不去,或許會跟隨她一輩子:「陳六斤,你好好看看!我身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傷!只因為我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孩子有爹有娘,可我呢?從小就沒有爹……」
莫天晴沒有生下小紅以前,是借助排教的勢力到處辦事的,就因為排教當時的大排頭鍾情莫天晴,所以不管莫天晴怎麼動用排教的人力物力,都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排教的大排頭這麼做,就是想得到莫天晴。
當年瓜田一夜之後,我帶著如蓮走了,莫天晴事後過的如何,我的確不知道。小紅恨恨的說了幾句,我才聽出個大概。
當時的莫天晴,過的也難,她在河灘沒有家,雖然是西邊人的後裔,可平時和三十六旁門之間只是相互利用的關係。旁門裡奸詐的人多了,莫天晴也不敢隨便就寄居到誰家裡,想來想去,最後真的走投無路了,只能重新回了排教。
她回到排教以後,倒是沒有隱瞞,把自己懷了身孕的事情和排教的大排頭原原本本的說了。可以想的到,排教的大排頭當時是怎麼樣的心情,自己辛辛苦苦一直等著盼著的人,最後卻懷了別人的孩子,那種打擊,任誰都承受不住。
可大排頭竟然是個罕見的癡情人,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還是不忍心跟莫天晴斷絕來往,就讓莫天晴在排營安心住下來。
莫天晴算是暫時有了安身之處,排營裡除了有排教的頭面人物,還有眾多的部眾,住在這裡至少是安全的。
本來,眾人都知道大排頭鍾情莫天晴的事情,沒怎麼在意。莫天晴住到排營以後,也幾乎足不出戶,天天就在自己房子裡呆著。但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總歸得找人照顧,大排頭尋了兩個丫頭去照顧莫天晴。兩個丫頭嘴不嚴,把莫天晴大了肚子的事情洩露了出去。
最開始,排教的人都還以為這是大排頭的孩子,紛紛去道喜。這一道喜,直接就戳中了大排頭心頭的隱痛。癡情的人,多半都是直腸子,心眼不會拐彎,這事悶在心裡悶的苦了,大排頭愈發的承受不了,沒多久,他生了場病,這場病再加上心病,竟然讓大排頭鬱鬱而終。
臨死之前,大排頭還是沒有為難莫天晴,跟排教的幾個頭面人物交代後事的時候,專門說了,莫天晴想在排營住多久就住多久,誰也不能趕她走。
大排頭死了之後,倒是真沒有人趕莫天晴走,莫天晴就這樣在排營裡生下了小紅。
莫天晴從年輕的時候就有自己的志向,等生下小紅以後,她就開始重新奔走於四方,想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年幼的小紅托付給了其他人照顧,排營裡的大人倒還罷了,不管心裡怎麼看待這件事,也不去為難一個小孩子,可是排營裡別的孩子卻不怎麼懂事,平時玩耍的時候,總說小紅是個沒爹的野種。小紅自幼倔強,聽不得這些話,每次都跟人扭打,所有的孩子都欺負她,一起打她,打的她遍體鱗傷。
當我聽到這裡,心裡的疼,又深了幾分。
「陳六斤,你既然不願意要我娘,不願意認我,為什麼要生下我!難道生下我,就是為叫我來這個世上受罪,任人欺凌!?」小紅緊緊的咬著牙,不肯讓眼淚流淌下來:「我娘肯原諒你,我卻不能!」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解釋,當年瓜田的事情,不是我有意為之,可現在說這些,能有什麼用,事情已經發生了,小紅也長這麼大了,更何況,我即便說了,她能懂得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景嗎?
我心頭,有一種深深的內疚,不管怎麼說,孩子總是無辜的,父母有什麼錯,有什麼糾集和過節,那總歸是父母的事,孩子來到這世上,淨如白紙,沒有一點過錯。這十來年,我把所有的心血全都用在了應龍身上,等現在回頭想想,小紅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沒有對她有過一絲關懷,沒有盡到一點點父親應盡的責任。
「小紅……孩子……」我看著小紅盡力強忍著眼淚,心裡更痛了,忍不住顫抖著伸出手,想把她抱在懷裡。
但是我的手剛伸出來,旁邊的黑臉人還有古苗蟲母不約而同的奔了過來,想要出手阻攔。
「滾開!」我低低的喝了一聲,隨手一鞭子,把兩個人擋在半途:「我是七門的陳六斤!你們想找我麻煩,我隨時奉陪!但現在我要和我的孩子說幾句話,誰要擾我,我必殺之!」
嗡……
我的小腹裡,漸漸的升騰起一片金芒,那是涅槃化道的金芒,是涅槃之力的象徵。只要是高手,一定能察覺出這片金芒所攜帶的毀滅氣息。黑臉人和蟲母果然有些畏縮,看看我,再看看小紅。
「陳六斤,你這時候真威風,真像個男人!」小紅接著又是一聲冷笑:「當年你做什麼去了?」
「孩子……」我扭過頭,繼續伸著手,想要抱抱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