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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節

等到大龜還有龍鬚猛虎的石棺徹底無影無蹤,我才奮力朝著龐獨那邊游了過去,扒著石棺的邊緣,縱身跳了上去。
今天這件事情,算是有驚無險,龐獨被圍攻了一陣,倒是沒受什麼傷。我們兩個人甩了甩頭上的水珠,相視一笑,高懸著的心總算是暫時落回了肚子裡。
「哥,剛才那隻大龜,還有那頭龍鬚猛虎,它們是什麼來歷?」
「我也不太清楚。」龐獨搖搖頭說道:「老六,現在的形勢不容樂觀,不過,也沒有糟糕到極點。」
我們河鳧子七門的開山祖師,一直被認為是那七位老祖爺,但知道的事情多了,就會明白,創立七門的,實則是當年的禹王。禹王是上古聖王,創立七門,完全是為了對抗天崩,禹王不會不留一點後手,真到了事情危急萬分的時候,七門也並非孤立無援。
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也有點琢磨不透。西邊的人借助仿造的天機盤,推演出五年之內天崩必有結果的「天機」隱秘,當時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雖然感覺緊張,可又感覺輕鬆,如果五年內天崩有了結果,那不管怎麼說,河鳧子七門的人,總算能從這個延綿了千年的事件中解脫出來。
但自從那只白瓷龍瓶出現了之後,事情彷彿無形中又產生了一些變化。不管是九黎小祖,還是龍瓶中那個言語溫和的小孩兒,都告訴我,這件事情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至少還得苦熬二十年靠上。
孰是孰非,我如今也徹底的糊里糊塗。
我把這些告訴了龐獨,龐獨想了一會兒,對我說道:「西邊的人說,天崩五年內必有結果,或許,這個結果並不代表天崩被徹底終止,或者完全爆發。你說的那只瓶子既然出現了,可能就是一個契機,老六,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夠掌控的,有定數,也有天意。」
龐獨的話說的很明白,天崩這件事,可能冥冥中已經是注定好的結果,人力不可逆轉,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待。
我和龐獨說了一會兒話,蓮花神木上的所有黑斑,全都消失殆盡,神木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在渾濁的河水中閃爍著一點點的金芒。隨即,蓮花木像沉入了河中。
這邊的事情了結,我和龐獨也要各走各的,儘管有諸多不捨,可我和他身上,都擔負著自己要盡的職責。
我們兩個從這裡分開,龐獨繼續鎮河,我從河道的東邊上岸。我沒有馬上返回,繼續沿著河灘朝南邊走了幾天。三十六旁門在河灘的消息很靈通,這幾天時間裡,金不敵的死訊肯定已經傳遍了。但旁門的人似乎沒有太多的反應,我仔細打探,暫時沒有打探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當我行走四方的時候,心裡還惦記著瘦鬼。瘦鬼是為了替我消災,才趕往萬里之外的古苗。萬里的路程,一來一去需要很長時間,可我還巴望著能得到一點他回歸的消息。
就這麼在外面繼續滯留了兩個月,又到了汛期,我還是沒有打探到什麼,於是中途調轉方向,去松樹嶺看了看張龍虎和應龍。張龍虎一家對我的確沒得說,為了照顧應龍,黃三的妹妹貓女專門在松樹嶺暫住。
應龍活潑又健康,在松樹嶺過的很好。看著他活潑可愛的樣子,我心裡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這一切,可惜如蓮都看不到了。
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是怎麼樣的。河鳧子七門的人,橫死在外是很正常的事。等我從松樹嶺離開之前,我專門把黃三和貓女叫了出來。
「咱們也認識很久了,一塊患難過,是朋友也是兄弟,我很少求人,今天,求你們一件事。」
「瞧你說的話,能有啥過不去的坎兒?」黃三勸慰道:「別說求不求的,有啥事,哥哥我替你辦了。」
「要是有一天,我回不來了,拜託,把我的孩子養大。」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什麼表情,可心卻像是沉浸在一片苦海中,苦的難言:「不要告訴他,我是做什麼的,也不要告訴他,他是河鳧子七門的後代。」
「你這是……」黃三楞了一下:「又有啥事了?」
「沒事,只是以防萬一。」我笑了笑,拍拍黃三的肩膀,朝著松樹嶺外大步的走去。
我離開松樹嶺之後,一直都在四處漂泊,汛期過去,秋天來了,秋天過去,寒冬又至,接連幾個月的時候,三十六旁門再沒有一絲的動靜,有時候在河灘遇到旁門的人,他們也只不過做著平時該做的生意,關於大河,關於天崩,都音訊全無。
我很懷疑,是不是西邊的人又通過天機盤推演出了什麼,或許,他們推演得知,真正的天崩在五年之內是絕對不會有最終結果的,所以,連西邊的人也暫時放棄了,他們也在等待,等待白瓷龍瓶裡那個溫和小孩兒的預言。
我在尋找線索,同時也在尋找瘦鬼,我很想知道,他是否安然從萬里之外的古苗回到大河灘。可我沒有打聽到瘦鬼的下落,從他離開河灘之後,整個人彷彿都消失在了世間。
時間過的很快,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連我自己都恍惚了,彷彿忘記了時光的流逝,不知不覺,整整十年的時間已經過去。
十年時間,好像短短一瞬,又好像很長。這十年裡,發生了很多事情。應龍在松樹嶺長大了,為了撫養應龍,張龍虎和黃三他們,付出了差不多十年的時間,所以,我把應龍接回了小盤河,張龍虎則帶著黃三,到四方雲遊。
廖七兒嫁了人,依舊住在小盤河,她嫁的是我們河鳧子七門唐家的人。最開始的時候,我對唐玄鋒耿耿於懷,但再轉念想想,唐玄鋒是唐玄鋒,並不能代表整個唐家,何況,他已經死了,犯了再多的罪孽,也歸於塵土,不應該牽連到其他的唐家人。
整整十年,大河都沒有發生什麼異常。排教,三十六旁門,這些河灘的大勢力依然和過去一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和排教本來沒什麼大仇,十年之間,彼此也沒再發生什麼衝突。倒是旁門,還不太老實,雖然暫時沒有再全力的催動天崩,卻依然跟我們河鳧子七門過不去。十年時間裡,七門和旁門發生過太多次的衝突,互有死傷,冤仇似乎結的更深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不能停止
這十年時間裡,我也算是步入了中年,行走四方的同時,我得到了很多,彷彿也失去了很多。可能就是因為如蓮的原因,我沒有真正的快樂過,對「情」字,也愈發看的重了。我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瘦鬼臨去古苗的時候,對我說過的話,他說他不畏懼死亡,哪怕再死一次,他所害怕的,只是「失去」。
自己這一生摯愛的人已經死去,就讓我更加珍惜所擁有的親情和友情。我和七門的其他人不能時時見面,但每一次相見,我都覺得說不出的溫暖,說不出的感動。
十年漂泊,我的功夫又精進了許多,因為有九尾和無名老人留下來的那些道行,在拳腳外功上面,我感覺自己已經到了臨近巔峰的狀態。但涅槃化道,始終沒有進境。如蓮的死,都因為涅槃化道而起,這是我心中的一個坎兒,也是自己的心魔,我邁不過去。
戰勝不了自己,也就戰勝不了別人。可是這些年來,我不知道暗中努力了多少次,卻無法突破瓶頸。
這一年,我三十三歲了,正是人生中精力最旺盛的年紀。我在小盤河的家裡蟄伏了一個冬天,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就想出去走一走。但應龍纏著我不放,冬天在家裡沒事,我把七門的龍頭棍法教給了他,他學的上勁兒,一定要我再指點指點。
亡妻已逝,只留下獨子,我和天底下所有的父親一樣,對著獨子的請求,總是不忍心拒絕。因此,我就想著再耽擱三個月,把這套龍頭棍法如數教給應龍,讓他好好的在小盤河練上兩年。
應龍很能吃苦,也很用功,有時候,他因為心急,把招數練的不到家,就不肯吃飯睡覺,一定得練准了才行。
「應龍,時候不早了,先歇著吧。」我陪著應龍在村子後面的打穀場練功,抬頭看看半空的明月:「功夫,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出來的。」
「爹,我不累。」應龍只有十來歲,眉眼和如蓮長的很像,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衝著我一笑:「我小的時候,在松樹嶺,龍虎真人就和我說過,不管什麼人,只要不懶,總能練出點成就的。」
「是啊,勤能補拙。」我點點頭,也只有看著應龍的時候,我心裡才會有一點歡愉,他聰明,又勤奮,除了性子稍稍急躁些,再沒有別的毛病。
可是心頭的歡愉只是一瞬,我不敢再想了,只怕再想下去,又會想起已經去世許久的如蓮。
為了教應龍功夫,我又耽擱了三個月,等到離開小盤河外出的時候,已經到了初夏。這十年裡,每年能有一半兒時間,我都是在外度過的,只為了能盡早的掌握外界的動態。這一次外出也不例外,我想多瞭解些情況。
天崩這件事一天沒有結果,我就一天不能停止,這條路,總是要一直走下去的。
以前每年在外面奔走的時候,總是從小盤河朝南邊走,因為越往南,人煙越稠密,消息也越容易打聽。不過今年我是朝北走的,一路走,一路停,走了二十天時間。這個時候,我覺得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十五六里,是排教的排營。那是排教大排頭所居住的地方,還有一大幫排教的頭頭腦腦,雖然和排教許久都沒有衝突,只不過我現在歲數大了些,也更謹慎了些,全力把可能發生的意外全部杜絕。我不想在排營的地盤露面,免得惹出什麼麻煩。
我就打算歇了這一夜之後,就折身返回。
這個月份,野外的蚊蟲多了,嗡嗡亂叫,讓人無法安眠,到了半夜,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想找一點藥草,點燃了驅趕蚊蟲,但是還沒有起身,從北邊的那條小路上,噌噌的躥過來了一群人。
我立刻挪了挪身子,在一片野草後面隱藏了身形。小路上的一群人來的非常快,轉眼就到了離我只有四五丈遠的地方。
一直到這時候,我才看出來,跑在最前面的,是個十六七歲左右的年輕後生,他顯然是在奔逃,而後面那十多個人,追的特別緊。年輕後生眼瞅著被追上了,猛然停下腳步,一揮手裡的棍子,對後面那幫人怒目而視。
我躲的很嚴實,也看的很清楚,當這個年輕後生舉起手裡的棍子時,我的瞳孔就猛然一縮。因為我看得出,那條棍子,是龍頭棍。整片大河灘除了我們河鳧子七門的人之外,就再沒有誰使用這種棍頭鑲嵌著鐵鑄龍頭的龍頭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