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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節

夢境很快,一轉眼就很多年過去,剛剛出世的孩子已經長大了。這個孩子姓陳,走的也是陳家人所走的老路,做了一個河鳧子,跟著我滿河灘的到處走動。我教他駕船巡河,教他唱只有我們七門人才會唱的巡河調子。
平日裡,我只叫他練練拳腳功夫,不傳授給他涅槃化道。這門逆天的神通是一把雙刃劍,能傷人,同時也能傷己,我只求孩子一生平安,永遠不要有必須得用涅槃化道的時候。
眼瞅著他一天天長大,我心裡也充滿了欣慰。但是有一天,我發現孩子不見了,我找遍了整個村子,甚至村子周圍好幾里的地方,都沒能找到他。我不死心,繼續尋找,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河灘,沿著河岸往下找去,我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找不到他,那我一輩子都不會停止。
不知道跑了多遠,在一個靜謐的小河灣,我看到了河面上靜靜的浮著一個人。走水那麼多年的經驗告訴我,這人肯定已經死掉了。
儘管是在夢裡,可我還是有種肝膽俱裂的感覺,因為我看見,那是我唯一的兒子,此刻的他,就無聲無息的漂在水面上,一絲活氣也沒有了。
唰!!!
夢做到這兒的時候,我驚醒了過來,一下子翻身爬起,滿頭滿臉都是冷汗。一直等我爬起來之後,才完全從噩夢中掙脫,快要從嗓子裡蹦出來的心,彷彿重新落了回去。
我吁了口氣,伸手擦掉額頭上的冷汗,不管怎麼說,這只不過是一場夢。
但是我的預感很不好,有時候我相信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做一個夢,夢和現實裡的某些事情一樣,如果發生,那就肯定有一定的理由。
我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下定決心,從現在開始,盡自己最大的力,保證他們母子平安。
這時候醒過來,再想入睡就難了,我輕輕的走出屋子,在屋簷下坐了下來,小院不大,坐在這裡可以看到院門和院裡的每一間房屋,如果有了什麼風吹草動,我能及時的察覺。
這個夢,我也沒有告訴任何人,等到第二天,繼續和沒事一樣過日子。
平淡又平靜的日子,就像流水,不知不覺中過的飛快。轉眼又是幾個月時間過去,終於到了如蓮該臨盆的時候。
老藥他老婆知道怎麼接生,這樣就省了很多麻煩,不用再專門跑到外面找接生的穩婆。等到真正要生的那兩天,我坐臥不安,幾乎就沒怎麼睡覺,一天到晚不停的在院子附近轉悠,就是害怕會有什麼意料不到的意外發生。不過還好,心裡雖然非常不踏實,卻沒有什麼意外。
這天晚上,在老藥老婆還有廖七兒的照料下,如蓮順利生下了孩子。我一直都在屋子外面等,等的心慌,當孩子哇哇的啼哭聲突然傳出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呆了,擔憂,煩惱,喜悅,各種各樣的情緒全部混雜在一起,把我的心完全淹沒了進去。
「是個男孩兒。」廖七兒怕我在外面等的心急,抽空跑出來跟我報喜:「又白又胖,得有七斤重,母子平安,六斤,你這次得請客了。」
「一定,一定……」我很久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高興的有些失常,忙不迭的答應著,踮起腳尖想從屋子的門縫朝裡面看看。
「別急,等會收拾收拾,收拾好了,就叫你進去看看自己兒子。」
我在門外繼續等著,這時候的每一刻都如同一百年那麼長,我焦急的走來走去,就是停不住腳步。
「看你現在這麼高興,恐怕過段日子,你自己就煩了。」老藥搬著小板凳坐在我身邊,搖頭晃腦的說道:「從此以後,伺候月子,洗尿布,洗洗涮涮這些亂七八糟的活兒,都得落到你一個人身上,我當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我願意,我願意幹活。」我一想到有了孩子的情景,打心底就覺得歡喜,別說叫我洗洗涮涮了,就算當牛做馬,我也情願。
不多久,廖七兒叫我進屋,我看見了剛剛出生的孩子。我輕輕把孩子抱起來,看著那張尚且還皺皺巴巴的小臉,我的眼淚就快要奪眶而出。
「六哥,是個兒子。」如蓮的臉色不好,彷彿剛剛害了一場大病,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可是她的臉龐,卻洋溢著一種和我一樣的欣喜之情:「你有想過沒有,給孩子起個什麼名字?」
「我早就想好了。」我在等待孩子出生之前的日子裡,翻來覆去的想著孩子的名字,雖然我認得幾個字,卻不是讀書人,懂的不多。說起來很奇怪,每當我琢磨著該給孩子起什麼名字的時候,腦子裡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丹朱老人的那幅畫卷。
那幅畫卷所描述的,是當年盤龍山的驚天之戰。時候我又得知了一些內情,那場驚天之戰,是我們陳家的始祖和一條翱翔於天際的真龍在搏鬥廝殺。
大戰最後的結局,淒涼悲慘,但是那條真龍搏殺於風雲之間的風采,我始終無法忘記。那絕對不是凡人所有的風姿,真龍的身影,追雲逐電,吞海遮天。
我只希望,這個孩子長大了以後,應該像人中之龍,不求真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作為,可至少要盡到一個河鳧子該盡的職責。
「咱們叫他應龍吧。」我抱著剛剛出生的孩子,看著一臉疲憊的如蓮,笑著對她說:「陳應龍。」
第六百五十四章 保命無方
孩子的順利出世,讓我歡欣鼓舞,覺得眼前一片光明,身軀裡全是力量,用都用不盡。
等孩子一出世,老藥他們兩口子也要走了,這一次在我這裡呆的時間太久,他們也得到自己孩子家裡去看看。
可能是和老藥太熟悉的原因,所以這幾個月時間裡,我好像從來沒有細看過他。等臨走之前,我才猛然發現,老藥的頭髮,已經完全白了,白的如雪如霜,再沒有一根黑髮。他走到了人生的盡頭,這次分別,以後相見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
「六斤兄弟,好好的把孩子拉扯大,有空了,去百草村看看我。」老藥也有幾分傷感,唉聲歎氣的走了。
老藥他們一走,我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家裡。雖然這個孩子的降生,讓我感受到了這世間最大的幸福,但當初遠塵說的話,還有我自己做的那個奇怪的噩夢,都使我心底深處一直有種危機感。如蓮做月子的時候,我哪兒都不去,一天到晚不離家,柴米油鹽之類的東西,都是廖七兒送來的。
一天一天的過去,轉眼就到了應龍滿月的時候。我住在小盤河,平時交往的都是村子裡面的一些村民,孩子滿月,即便對窮家小戶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事,我不想聲張,可是要是什麼舉動都沒有,村民會覺得奇怪。我也和村子裡其他人一樣,擺了幾桌酒,請左鄰右舍來慶賀一下。
酒席到了半下午就散了,等送走那些慶賀的村民,我立刻就跑到如蓮的房裡。我一直都珍藏著遠塵老道士留給我的那道符,遠塵說過,應龍的厄運,要靠這道符化解大半,他才能平平安安。
「六哥,這是要做什麼?」
「你忘記了,你剛剛有了身孕的時候,有個遊方的老道士來咱們家討水喝,咱們還請他吃了飯,算是結了善緣,老道士給了一道平安符,是保佑應龍平安的。」
如蓮一聽保佑孩子平安,就什麼都不說了,我拿著那道只有半個巴掌大小的符,小心的貼到了應龍的後心。剛滿月的孩子,什麼也不知道,當我把那道符貼上去的時候,應龍倒是咧著小嘴笑了笑。
遠塵告訴我,這道符貼在孩子身上,夠三天以後,符就會消失。我覺得,符不是消失了,而且真正的沁入了孩子的身軀中,一輩子都不會丟失,所以這三天時間至關重要。我照例守在小屋的屋簷下,專門弄了茶葉,就打算這三天不合眼,一定得熬過去。
第一天,第二天,都平平安安的度過了,我就覺得,自己的運氣差,也不會差到無可救藥的程度。小盤河村一年到頭都不見外人,應該不可能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什麼意外。
連著兩三天沒睡覺,頭都暈了。茶越泡越濃,喝著也不頂用,我就咬牙堅持,想把這最後一天給熬過去。
依然是風平浪靜,我們的家連同整個小盤河村,沒有任何的異樣,到了入夜的時候,我算著時間,馬上就要整整三天了,這才站起身,小心的推開屋門。
如蓮從生完孩子之後,身體就一直不怎麼好,虛弱貪睡,剛剛入夜,她就睡著了,孩子在她身邊。屋子裡靜靜的,但是當我推開屋門朝裡面望去的同時,始終都高懸著的心,立刻噗通噗通的一通猛跳。
小屋裡沒有點燈,我模模糊糊的看見床邊好像站著一個小孩兒。轉眼的功夫,視線一下子清晰了。我能看出來,床邊的小孩兒,就是我曾經見過的白瓷龍瓶裡的孩子。
這個小孩兒站在床邊,使勁的伸著手,從應龍身上,把那道貼了快三天的符揭了下來。等我看清楚這一切的時候,什麼都遲了。
轟……
白瓷龍瓶裡的小孩兒扭過臉,衝著我詭異的一笑,緊跟著,那道從應龍身上揭下來的符轟的燃燒了起來,如同一顆小小的爆竹在屋子裡炸響了。聲響一傳出來,如蓮和應龍幾乎同時甦醒,應龍哇哇大哭,如蓮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趕緊去哄孩子。
也就是他們娘倆甦醒的一瞬間,站在床邊的朦朦朧朧的小孩兒,如同一片泡沫,消失無影。
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但是,那小孩兒消失之後,我還能看到被揭掉的符燃燒殆盡留下的紙灰和一縷輕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