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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節

別的人慢慢走了,最後只剩下張龍虎。我看他的樣子,好像什麼話要說。果然,等到人走遠了,張龍虎把我叫到一邊兒,問道:「咱們也有許久沒見了,這些日子,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是有點事。」我心裡一動,張龍虎目光如炬,他這麼一說,立刻讓我想到了在自然天宮時,被湮滅的幾點寒星:「你能瞧出來,有什麼異樣嗎?」
「你的氣變了。」
張龍虎精通方外之術,像小望氣術之類的法門,他都懂得一些。他說,以前初見我的時候,我頭頂的一團氣是雜駁的,按望氣術中的說法,這種氣所寓意的命數,最賤最險,一生的困苦坎坷難以形容。
但那個時候,張龍虎能從這一團雜駁的氣中,看出一團隱藏在其中的紫氣,純紫之氣。這種純紫之氣極其罕見,貴不可言。
就是因為有這團純紫之氣,所以我命數中本該出現的厄運災禍,都躲避過去了。
可是現在,張龍虎能看見這團紫氣,已經消失,剩下的,就是我命數中自帶的一團渾濁的雜氣。
「你的意思是說,我命裡再也沒有紫氣庇護。」
「一般的人,氣雜,只是沒有大運勢,一生碌碌無為,做個平頭百姓,可是你現在的氣數,想安安穩穩做個老百姓,也是難上加難。」張龍虎不會故作輕鬆的安慰我,有什麼,他都實實在在的說了出來:「若我看的不錯,五年之內,你必有大禍。」
「什麼樣的大禍?」
「破不去的大禍,誰都阻擋不住的性命之禍。」
張龍虎的話,說的已經夠明白了,他說的性命之禍,其實是在告訴我,我的命,最多還剩五年。
人生中,還有比這更讓人難以承受的事嗎?我只覺得天旋地轉,連站都站不穩了。頭一天,還在洞房花燭的喜悅中,轉眼到了天亮,就知道自己最多最多只剩五年的命。這不啻於當頭一棒,把我直接打暈了。
而且,張龍虎說了,這是破不去的命中之災,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眼睜睜等著它發生。
人都說,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古往今來,又有幾個人能鬥的過上天?該到了認命的時候,那就只有認命。
「若是有事,可隨時到松樹嶺找我。」張龍虎拍拍我的肩膀,再沒有說什麼,轉身默默的離開了。
等他走遠了之後,我才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棲身地,看著如蓮,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
最多,我只有五年的命,可以陪伴她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安家落戶
我失魂落魄,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呆呆的望向如蓮。我沒有太多的想法,我只是想著,如果我真的死了,那麼以後誰來疼她,誰來保護她,她會孤苦伶仃的過一輩子。
「六哥……」如蓮也看著我,雖然我什麼都沒有說,可表情已經清清楚楚的告訴了她,有什麼要命的大事了。
「如蓮。」我吸了口氣,儘管事實很難讓人接受,可我必須和她說清楚,提前和她說了,讓她有個準備,總比事情逼到眼前卻一無所知的強:「龍虎真人替我看過,我的命數……命數有缺……活不過五年了……」
「五年!」如蓮驟然間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這一切,她顯然也無法接受。
「是啊,五年……」我低下了頭,心中苦澀無比,再過五年,我也還不到三十歲,正是一個人一生中精力最旺盛的年紀。
我說不出話,如蓮好像也說不出話,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過了好半天,如蓮的神情似乎是平靜了,她輕輕替我把衣角的一點泥土拍掉,說道:「六哥,不管是五年也好,五個月也好,哪怕只有五個時辰,我也一直陪著你,和你在一起,只有五年,我也歡喜。」
或許是她平和的情緒感染了我,我也慢慢的平靜下來,這也不算最壞的局面,至少我知道,還有五年可活,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最起碼,得在這段時間裡,把將要爆發的天崩終止。
「我不怕死,真不怕,人總要死的,只不過遲一步,早一步的事兒。」我摸了摸如蓮烏雲般的秀髮,輕輕歎了口氣:「我只是怕……怕你以後苦……」
「六哥,不會。」如蓮抿著嘴笑了笑,說道:「你還記得嗎,我很早以前就和你說過,我娘告訴我,要是一個女人這輩子能遇到一個肯為她死的男人,那不管長短,這一輩子,總是沒有白活,你做的,我都瞧見了,六哥,能嫁給你,即便只活一天,我也知足……」
我們說了好一會兒話,商量著該去哪兒。說起來,我們成家了,不管到哪兒,總得有個自己的小窩。想來想去,我想到了小盤河。
小盤河的河道,是一個多事的地方,大河河眼的入口,時常都在小盤河河道出沒,但最危險的地方,相比來說又最安全,任誰也想不到,我會在小盤河。
小盤河村裡還有我爹住過的老屋,他當年在那裡住了那麼多年,也沒人察覺,直到他出家為僧,遠離了小盤河,也沒人想到過,七門的陳一魁曾經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小村安家落戶。
打定了主意之後,我和如蓮就開始朝小盤河那邊趕。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在過年,沒有渡船,連最破舊的大車也找不到一輛。我們一連走了半個月,到了一個小集鎮,那時候的鄉下,基本都是初一和十五趕集,正月十五也不例外,集鎮裡已經有零零星星做小買賣的人。
我帶著如蓮進了集鎮,想給她買兩件衣服,集鎮太小,就一家布莊,挑也沒得挑。
就在我們將要邁步走進布莊的時候,如蓮看到了一個在旁邊擺小攤的女人。這個女人賣的是自己縫製的布鞋,天寒地凍,這個女人穿的很單薄,手上到處都是凍傷崩裂的血口子。
「買雙鞋吧……」擺攤的女人歲數不大,察覺有人站到了小攤前頭,抬頭想要招攬生意,可她一看見如蓮,頓時就愣住了,嘴唇哆哆嗦嗦的顫動了幾下:「如……如蓮?」
「七姐!」如蓮一下子就蹲到了對方跟前,拉著這人的手:「七姐!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在旁邊看著,沒言語,不過能瞧出來,她們是很熟的熟人了,倆人說了好一會兒,如蓮才轉身跟我說,這個女人叫廖七兒,以前都在一個村子裡住。
「六哥……我和你說一下……」如蓮低下頭,吭吭哧哧的說道:「七姐,她……她也是西邊人的後裔……」
如蓮說,廖七兒的祖上是妖尾一脈,來到大河灘也很多年了,她娘嫁了一個姓廖的鄉民。因為如蓮和廖七兒歲數差不太多,又同在一個村子,所以非常要好。
廖七兒顯然過的很窘迫,我和如蓮找了個小飯館兒,讓店家在小包間裡放了一盆炭火,然後要了一桌子飯菜。吃飯的時候,我一直暗中觀察著廖七兒,她貧寒交迫,吃東西卻很有吃相,而且,西邊人的後裔不可能什麼保命的本事都沒有,可她流落在外,寧可在街邊擺小攤做生意過活,這就說明,這人的心術很正。
「七姐,上一次沙匪劫村,咱們都走散了,後來你怎麼不回村去?」
「回去也做不了什麼……」廖七兒低下頭,慢慢把嘴裡的菜嚥下去,她娘死的早,沙匪劫村,村民四散逃亡,流浪的路上,她爹也染病過世了,只剩她一個人,在村子裡也沒有地,鄉下人沒有地,那就肯定活不下去,所以廖七兒一直流落在四處,靠做點針線活過日子:「家破人亡,還回去……回去幹什麼呢……」
說著說著,廖七兒掉眼淚,如蓮心軟,也跟著掉眼淚,倆女人都在哭,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
吃過飯,廖七兒把我們帶到她住的地方,那簡直就不像是個家,只一間小房,四面透風,冷的和冰窖一樣。
趁著廖七兒去外面拿柴火的功夫,如蓮跟我商量,我們搬去小盤河,能不能把廖七兒一起帶上。她那麼可憐,跟如蓮又要好,倆人住到一個村裡,相互也有個照應。
我想了想,如蓮是懂事的人,若對方底細不清,她肯定不會隨便就帶著一起走。我搬到小盤河,也不可能一直都住在村裡,時常要東奔西走,丟如蓮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要是有個伴兒,那最好不過了。所以,我一考慮,答應了如蓮。
我們湊合在小屋裡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廖七兒收拾了東西,和我們一塊兒上路。
這一路走的還很順,平平安安來到了小盤河。我爹留的院子,這麼多年一直空著,可我不敢說是陳家的後裔,找到小盤河的村長,和他商量,花錢把院子給買了下來。
「那院子啊,空了好些年了,你住著不打緊,就是怕主人家突然又回來啊。」村長心眼不錯,又收了錢,對我說道:「你先住著吧,空了這麼多年,主人家怕是在別處安家了,不過,人家要是有一天真回來了,你得把院子騰出來,到時候啊,我再想法子給你張羅個住處。」
「好,主人真回來,我一定把院子讓給人家。」我嘴上答應著,心裡卻苦笑,這院子的主人,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