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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節

汛期一過,就有渡船了,在這裡休息到天亮,找條渡船,比徒步走的快的多。我坐了有一個時辰,看著離天亮還早,就想閉眼打個盹。
這一次,又睡了最多兩刻,不遠處的草叢中,驟然響起了那陣沙沙的聲音。這聲音我之前就聽過一次,絕不會聽錯,在漆黑又寂靜的深夜裡,聲音彷彿一把刀子,在耳朵上刮來刮去,讓我很不舒服。
我一下子睜開眼,望向了聲音傳來的草叢,雖然暫時還沒看到什麼,可是我能判斷,肯定是那一灘「爛肉」又追過來了。
如果第一次遇到那東西,我逃了之後,事情就這樣了結,那或許還能說明,我只是無意中遇到了這東西。但我調頭跑了這麼遠,對方又如影隨形的跟了過來,這就只能說明,對方完全是衝著我這個人而來的。
沙沙……
沙沙的爬動聲彷彿又加快了些,等我藉著又一次從半空透射下來的星光仔細分辨的時候,那團東西,恰好從一層一層的荒草裡面爬了出來。
就是那一灘「爛肉」。
我的頭皮麻了,而且心裡升騰著一種不妙的預感,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情。從我現在站立的地方看過去,還是只能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團「爛肉」,那到底是什麼,依然無法分辨。
我心裡不踏實,更不想和這團莫名其妙的東西正面爭鋒,它爬的沒有我跑的快,等這團東西從草叢裡爬出後,我立刻調頭就走。穿過一片稀稀拉拉的野草,直接奔著沿河的灘地而去。臨水的河灘沒有什麼草木,這團東西想再藉著野草的遮擋尾隨而來,隨時都會被我發現。
我還是和之前一樣跑的很快,不出所料,那團不知名的東西跟不上我,狂奔了一陣就把它給甩脫了。接連被追上兩次,我僅存的睡意也無影無蹤,等來到河灘的灘地之後,乾脆就不睡了,慢慢的朝前走。
這一次,從黎明前走到天亮,那團東西再也沒跟來。天亮之後,我找了好久,總算找到了一條小船,載著三五個船客,順流而下。
水路比陸路快的多,坐了一段船,又步行一段,第二天的半下午,我趕到了鎮子。進了鎮子以後,我專門挑了鎮子裡最偏僻的一個小客店住下。
整整一個汛期,南來北往的人都被大水阻斷了去路,等汛期一過,鎮子直接就被擠滿了,我跑到鎮子裡的一個茶館,要了壺茶坐下慢慢的喝。鎮子裡的這種茶館,一直是三教九流匯聚之處,做買賣的,跑江湖的,市井閒漢潑皮無賴,最喜歡往茶館跑,人多嘴雜,其實是個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我喝著茶,就聽周圍桌子上那些人云天霧地。果然,有些人嘴巴碎,聊著聊著就提到了三十里旁門。
他們說,三十六旁門最近在暗中從各家各派調集人手,旁門的派系都收到了死令,必須得抽出來相關的人,以供差遣。
我不知道這個消息准不准,如果准的話,那三十六旁門這些日子估計是要做些大事,以往過去,旁門有了事情,讓下面的派系出人,要是事情不大,誰家願意出就出,不願意出,也沒人去找麻煩。但是一旦必須要出人,那就說明,事情比較重要,需要的人手也多。
我還想繼續聽下去,可是這些混跡茶館的人也不是什麼頭面人物,捕風捉影聽到一些消息,跑過來吹牛,真正的內情,他們也不甚瞭解。
我就在茶館泡了一下午,然後跑回小客店睡覺,第二天起床,我又換了另外一家茶館,反正不管消息真假,別人說了什麼,我都暗中牢記下來,然後自己慢慢去分辨。
從早到晚,算是鬆鬆散散的過了一天,天黑了以後,我隨便吃了點東西,又到小客店。這一天多的時間,聽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消息,雖然是道聽途說,但眾口一詞,我也覺得旁門這段日子,是要有什麼大的舉動。
小客店在鎮子最偏的地方,入夜以後還算安靜,只能偶爾聽到傳自遠處的喧鬧聲。我一個人躺在床上,默默的琢磨了一番,就想著找一個真正的三十六旁門裡的人,把事情再問問。
卡……
我正想著事情,從小屋後窗外,好像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卡卡聲。那聲音,彷彿是一截細細的枯樹枝被壓斷的聲音,聲音不大,也很普通,但我戒心很強,聲音一傳出來,我立刻就翻身下床,摸到後窗邊,透過窗戶的縫隙朝外看了看。
後窗外面,是一條只有一丈來寬的夾道,透過縫隙,什麼也看不見,我就覺得自己是不是杯弓蛇影,太過小心了。
後窗的夾道肯定沒人,我收回目光,想要重新躺到床上去。但是腳還沒來得及抬起,一道影子驟然間從後窗閃現,彭的一聲,直接就撞破了窗子。
這道影子一撞破窗子,半截身軀就探了進來,這一瞬間,我先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血腥氣,緊跟著,我的眼神一滯,頭大如斗。
這團突然撞破後窗的影子,居然是之前兩次跟蹤我的「爛肉」。
我真的有點慌神了,這一路我走的很仔細,自信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可是這灘「爛肉」追蹤的本事很大,竟然從那麼遠的荒灘一直跟到了鎮子裡。
第五百四十八章 淒慘悲涼
「爛肉」破窗而入的同時,我的心開始突突亂跳,幾乎連想都沒想,自然而然的抓著旁邊的一把椅子砸了過去。
這灘「爛肉」的動作有點遲緩,椅子砸過去的時候,它似乎連躲避的意思都沒有。彭的一下,一把結結實實的椅子直接在它身上散架了。
就是我丟出椅子的時候,手裡已經攥住了打鬼鞭,打鬼鞭精準的纏住了它,還沒等我使勁,爛肉驟然伸出了一條血糊糊的手臂,直接抓住了纏在它身上的打鬼鞭。
與此同時,它似乎抬了抬頭,望向了我。之前兩次遇見它,都沒怎麼看清楚就落荒而逃,直到此刻,我才察覺到,這灘「爛肉」,似乎是一個人。它有一頭亂糟糟又髒的不像樣子的頭髮,亂髮披散,沾滿了塵土和草屑,透過這一片髒兮兮的亂髮,我能看到它的臉。
它的臉,完全爛了,全部都是沒有癒合的傷口和膿瘡,血水混著膿水,緩緩淌落下來,讓人噁心的不行。一看到這張臉,就得連做半個月的噩夢。
它的臉爛的面目全非,就只剩下一雙眼睛,似乎還算完好。面對如此恐怖的「人」,我不僅噁心,而且還有強烈的危機,手上一用勁兒,想要收緊打鬼鞭,好歹先佔據一點主動。
我一用力,這個「人」的手似乎也跟著用了點力,只不過,它已經爛成這樣子了,傷勢極重,也沒多少力氣,被我一用力就從窗戶外給拖了進來,噗通一聲落到了地上。
「啊……」
這個「人」落地之後,忍不住叫了一聲,同時還使勁的仰著頭望向我。我覺得,它似乎就和小白一樣,不能說話,只能從喉嚨裡發出一點啊啊的音節。等它抬起頭,張開嘴巴出聲的一瞬間,我的頭皮又麻了。
這個「人」的嘴巴裡,只剩下半截舌頭,舌頭似乎是被利刃割去的,舌頭只剩了半截,肯定說不出話,它能在這樣的傷勢中活下來,已經算是個奇跡。
「啊……」這個人又叫了一聲,同時用自己的手拼盡全力的抓著打鬼鞭,它的手也爛的一塌糊塗,一抓打鬼鞭,一股血就順著鞭稍開始流淌。
我頓時停住了,因為這個人連著喊了兩聲,雖然不是什麼很明顯的話,可是我能聽得出來,這是個女人的聲音。
更要緊的是,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你是!?」我一下子驚覺了,腦子裡的念頭來的莫名其妙,我像是突然回過神一樣,感覺這好像是一個我認識的人。
這個「人」答不出話,它的舌頭沒有了,除了「啊啊」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它似乎也能察覺出我的遲疑,抬著頭,一動不動的望著我。
這一刻,它那雙還算完好的眼睛裡,氤氳著一片水汽。這些水汽最終凝化出一滴眼淚,在眼眶中來回的打轉。
「你是?」我真的認不出來這個人,儘管感覺認識它,可是它已經變成這樣,根本無從辨認,我鬆開了打鬼鞭,慢慢的蹲了下來,想看的再仔細一些。
這個人無法回答我,它也跟著鬆開了打鬼鞭,伸出那條已經血肉模糊的手臂,用兩根手指在地上寫了一個「九」字。
「九!!!」我的心頭一震,在這個人寫下這個字的那一瞬間,我彷彿辨認出了它的眼神。
白衣如雪,面若桃花,我的思緒好像一下子飄飛了到以前,飄飛到了那個剛剛看到鎮河銅鼎的時候。
那段日子,河灘正在流傳著妖王出世的消息,我先見到了妖王鼎,隨後見到了傳說中的妖王。
「九尾!?」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緊緊攥著,攥的我喘不過氣來:「你是……九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