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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節

我心裡不斷的獨自思索,想來想去,火猴要尋找天機盤的目的,大概也是想知道推演結果。可我又感覺納悶,照它所說,自然道如此隱秘,根本不和外人打交道,那關於自然道的事情,火猴又是怎麼得知的?
「這些事情,我不是不信,我就想問問,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覺得,我在信口開河?」火猴臉上的一絲得色立刻消失了,我估摸著,它的歲數應該很大,可是脾氣卻爭強好勝,一聽見我的質疑,火猴彷彿露出了冷笑:「我如何得知的?我就出身自然道,你說我如何得知的?」
「你……你就是自然道的?」我大吃了一驚,我一門心思想要套問火猴,摸摸它的家底,可沒想到它竟然這樣直接就說了出來:「你是自然的,之前在河裡以黑石頭垂釣的老頭兒,也是自然道的,你……你會殺他?」
「我行事,不分正邪黑白,只要人對我好,我就對人好,人對我不好,我也只能以牙還牙。」火猴暗中咬了咬牙,好像這一瞬間就回想起了很多往事,帶著一絲怨艾,說道:「自然道的人,不把我當人看,我憑什麼要把他們當人看?」
火猴估計從來沒有什麼朋友,孤身一人漂泊慣了,如今終於找到個能說得上話的人,把自己肚子裡的怨氣一股腦的都傾吐出來。
它原屬自然道,一直都隱居在遙遠的崑崙山,但就和我們七門一樣,門內弟子不可能地位平等,總要分個三六九等你高我低。火猴在自然道裡面身份最低微,只因為它不是人身,是崑崙山的一隻野猴被馴化之後收服在自然道的。
因此,火猴在自然道裡面出力最多,但多少年以來倍受冷眼嘲諷,不管它做了多少事,始終得不到認同。
大約三四十年前,自然道出了一件大事。門內有一個人私自叛逃,不聲不響的離開了自然道,離開崑崙山。這在自然道內是一等一的大罪,叛逃者殺無赦。當時,自然道就決定要派人出山,追殺這個叛徒。
「那個叛逃者,叫章遼,那時候,他還年輕,卻是自然道裡同輩人物中一等一的角色。」
人人都知道,這個叛逃者不好對付,叛逃是死罪,章遼心知肚明,所以,真要有人追擊,章遼一定會以死相搏。所以,眾人各懷心機,推來推去,算來算去,追殺章遼的人物,最後落到了火猴身上。
「憑我的本事,去追殺章遼,和找死一樣,我苦苦的解釋哀求,卻沒有用。」
擺在火猴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追殺章遼,被章遼殺死,要麼就是抗命,被同門殺死。萬般無奈之下,它只能出山。但是走在半途,火猴越想越是憋屈,這麼多年來所受的冷落和屈辱,一瞬間徹底爆發出來。
「我憑什麼就要低他們一等,就因為我不是人麼?」火猴冷笑了一聲,一甩胳膊,說道:「既然這樣,橫豎都是死,那乾脆就拼一把,我也叛逃,叛逃了,興許還有條活路。」
火猴沒有追殺章遼,反而也踏上了叛逃的路。它雖然在自然道裡面身份低微,不過畢竟呆了很多年,知道不少事情。從自然道叛逃出來之後,火猴就去了九黎。
因為自然道的人平時議論天崩,議論天機盤最後一次推演的時候,隱隱約約透露過,最後一次天崩被阻,可能跟九黎有很大的關係。所以,火猴專門跑到九黎,想要碰碰運氣。
九黎位於茫茫十萬大山中,當時的九黎雖然還在蠻荒時期,可九黎是巫毒之祖,部族內的高人不少。火猴沒敢輕舉妄動,隱伏了許久,漸漸摸清楚一些情況,才開始著手尋找線索。
尋找線索,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比登天還難,九黎人也常年隱居西南,和外界極少聯絡,火猴根本無法靠近九黎人。但它有耐性,在九黎足足混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把我的耐性,全部磨光了,我心想,即便再等下去,又能有什麼用處?」
火猴產生了退意,想離開九黎,來大河灘。但是在這兒浪費了二十多年時間,一無所獲,它非常不甘心。思來想去,火猴就產生了一個打算,它想帶走九黎看家的一件重器。
「那件東西,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叫做九黎圖。」火猴說道:「九黎圖是上古的重器,一張小小的圖,能吸進去千軍萬馬。」
我曾經聽青羅老太婆說過九黎圖,九黎圖看似只是一張普通的畫卷,畫的是千萬年前還在遠古的九黎群山。但這張圖能把人吸進去,人進入圖中,就等於被放逐到了那片還未開化的遠古時代,蠻人凶獸多如牛毛,進去就是一條死路。
「九黎圖,我聽說過,這張圖不是一直都在九黎最高統領的手裡保管?」我抬頭想了一下,按照火猴所說的時間,那時候的九黎最高統領,應該是苗尊了:「九黎這一代的統領,是苗尊。」
「是啊,是苗尊。」火猴不易覺察的歎了口氣。
火猴不傻,他在九黎呆了二十多年,苗尊是什麼身份,什麼本事,火猴很清楚,那樣明刀明槍的去硬搶,三個火猴也無法從苗尊手裡搶走九黎圖。所以,火猴另想了別的辦法。
「苗尊有個兒子,叫苗不同,當時只有六歲。」
苗尊貴為九黎之主,當時就這麼一個兒子,愛如性命,火猴鬥不過苗尊,就打苗不同的主意,他想方設法把苗不同給抓到手,然後以此要挾苗尊,想換取九黎圖。苗尊雖然對兒子愛之深切,但事情的輕重緩急,他還是分得清楚的,所以,苗尊寧可火猴把苗不同給殺掉,也絕不拿九黎圖來交換兒子的命。
苗尊不僅不交換,而且立刻派人在整個九黎內撒下了天羅地網,捉拿火猴。火猴被逼的沒法子了,只能離開九黎。他不敢放了苗不同,如果真被九黎人追上,苗不同還能拿來當擋箭牌。
算是火猴的運氣好,挾持著苗不同,倉皇從九黎逃走,然後在南方幾省流浪了幾年,之後到了大河灘。當時,火猴是想把苗不同放走的,不過,一來是害怕苗不同回去洩露了自己的行蹤,二來,它留著苗不同還有用。
「苗尊對這個兒子疼愛的很,從小就給他用天材地寶浸泡身軀,泡的和銅皮鐵骨一樣。」火猴說道:「我又用自然道的秘法,跟他換腦,他是什麼都不知道了,只聽我的差遣。」
第五百一十七章 雲嵐天宮
火猴講到這裡,我算是全明白了。這個怪人,果然是九黎的,而且身份頗為要緊,是九黎苗尊的嫡子。
「這麼做,太……」我也跟著火猴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苗不同被抓到的時候只有幾歲,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如今落到這樣的下場,讓人於心不忍。
「不要冒充聖人來說教我!」火猴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麼,它的語氣驟然凌厲了一些,低聲喝道:「若換了是你,你要怎麼做!?」
「冤有頭債有主,你心裡有冤屈,去找相干的人報復,那也沒什麼,但……」
「什麼是相干,什麼是不相干,不要說現在的世間了,就算九黎,就算自然道,一樣是弱肉強食!」火猴根本不理我的勸解:「他不死,我就要死,我面前就這麼兩條路,你叫我怎麼選!?」
我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了,人,我見過太多太多,人原本就是自私的。
「這世上的人啊,說起別人來,一個個都和聖人似的,頭頭是道,但事情真放到自己身上呢?又有幾個能和自己說的那樣去做?」火猴似乎對這些說教嗤之以鼻:「各掃門前雪,誰也不要說誰,真是脫光了衣服比一比,誰又能比誰乾淨些呢?」
我沒反駁火猴,苗不同已經成這樣子,現在說的再多,於事無補。我還想跟火猴多聊聊,從它嘴裡得到些線索,沒必要現在為了一句話就翻臉。
「是啊,你說的,不是沒有理。」我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剛出來行走江湖的時候,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有人要殺我,我也沒辦法,我不還手,就會死,還手了,他會死,選來選去,還是他死吧……」
「這才像句人話。」火猴聽到我這幾句話,好像順了它的心,神色緩和了點兒:「有什麼話,敞開了說,也比人面獸心的強。」
本來我們正說著正事,被這麼一打岔,又耽誤了不少時間,我趕緊把話題重新引到天機盤和天崩上面去。
「你不會不知道天崩。」火猴很肯定的說道:「九星圖的傳人,必然知道天崩。」
「為什麼九星圖的傳人就必然知道天崩?」
「九星圖,源自天崩,天崩,就源自自然道,你說九星圖的傳人知道不知道天崩?別和我打馬虎眼。」
火猴本來是自然道門下,但是被擠兌的離開門庭,在外流浪,早已經不把自己看成自然道的一份子,什麼話都往外說。不過我心裡很清楚,這絕對是它看出來我和九星圖有關聯,所以才知無不言,要是換個人,火猴恐怕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我明白,九黎始祖曾去崑崙山求見過一個人,那人給了九黎始祖一些東西,緊跟著,九黎始祖就在大河埋下了天崩禍根。如果按照火猴的說法,那麼崑崙山的這個人,和自然道肯定脫不開干係。
「那人,就是自然道的開山祖師。」火猴說道:「開山祖師賜給了九黎始祖天崩的根源,同時又創立了自然道,自然道的門人,只有一條教義和宗旨,那就是不遺餘力,推動天崩。」
「自然道的祖師,是什麼人?」
「說來可笑,我在自然道那麼多年,真的不知道自然道的祖師爺是誰。」火猴自失的搖搖頭,帶著一絲自嘲的語氣:「你說,這麼多年,我是不是白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