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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節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立即生出了反應,另只手直接就拍了過去。但這隻手一拍出去,立刻又被抓住了。兩隻手如同被兩道鐵箍箍住了一般,暗中使勁掙脫,卻掙脫不開。
「黃三!!!」我分辨不出現在的形勢究竟如何,暫時顧不上追擊金柳條了,喊黃三過來幫忙。
黃三正沖的有勁,聽到我的喊聲之後,一折身就衝向了這邊。他手心那道微微泛著紅光的符菉,在此刻更加鮮紅耀眼,即便漫漫塵沙也遮擋不住這道降妖伏魔的符菉。
呼……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一陣狂猛的河風席捲過來,把飛揚的塵沙又一次吹散了。塵沙散去的同時,我一眼就看到了抓著我的那個人。
亂糟糟的頭髮,髒的好像二十年都沒有洗過的臉,麻木的表情,渾濁的眼睛……
除了道無名,還能是誰!?
我看見道無名的時候,渾身上下的汗毛好像都直立了起來,趕忙脫口大喊,給黃三示警。道無名不是金柳條,黃三手裡那道符菉對金柳條有用,對道無名卻沒有什麼用處。
我反應的已經夠快,示警也夠快,可是這一切發生的卻比我反應的更快,我的叫喊聲還沒落地,黃三已經衝到了面前,他覺得自己有手心的符菉護身,百邪不侵,所以志在必得,抬手就朝道無名的腦門按了過來。
彭!!!
和我想的一樣,黃三這點功夫對付道無名,簡直就和綿羊對老虎發威,會死的很慘。黃三的手剛伸到距離道無名一尺遠的地方,道無名騰出一隻手,隨手一拍,黃三躲避不及,整個人好像一隻麻袋,直接被打飛了出去。
「哎喲!!!」黃三被打的不輕,重重落在地上,忍不住捂著肩膀喊疼。這時候,他顯然也看到了自己剛才想要收服的不是金柳條,也不是其它的妖魔邪祟,小眼睛一瞪:「老六!怎麼回事!」
「我要攔你!沒攔住!」我來不及和黃三再說什麼,腦子裡飛快的一轉,就想明白了,道無名出現的並不突兀,金柳條當時交代的很清楚,最近一段時間,他一直都跟道無名在大河裡轉悠。
黃三翻身爬起來,沒有再莽撞行事,剛才挨了一下子,已經讓他知道,道無名絕對不是自己可以對付的。但是他看著我被道無名扣在手中,心裡又著急,眼睛裡賊光亂閃,在想辦法幫我脫困。
「你別過來!」我吸了口氣,落在道無名手裡,我也不打算再掙脫反抗了,因為沒用,黃三現在就算豁出命跟他拼,也只是死路一條,我不想拖累黃三:「這個人我認識,沒事,你不要過來……」
黃三在原地止住了腳步,又朝四周望了望,他看見道無名突然出現,就懷疑周圍還有沒有別的同夥。但我知道,道無名這樣的人,是不屑跟人為伍的,拉著金柳條,也只不過讓金柳條替他做點事而已,這附近不會再有道無名的同夥。
我看見黃三止步了,隨即扭頭望向道無名,道無名原本是不想見我,才叫金柳條過來傳話,但是幾天時間,他突然又改變主意,親自露面,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我叫柳條魚給你帶的話,你都聽到了?都記住了?」道無名或許清楚,我在他面前不會還手,也不會徒勞的逃走,所以等黃三止步之後,道無名也慢慢鬆開了抓著我的手,那雙渾濁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
「我聽到了。」
「既然聽到,為什麼不去!?」
「為什麼要去?我去幹什麼?」我反問道:「就和你讓金柳條帶的話一樣,叫我去和河底那幅畫兒融為一體?」
「那樣做,對你有天大的好處!」
「有什麼好處?」我繼續反問,同時還在觀察著道無名,道無名一直都是那樣,有時候瘋癲的自己不認得自己,有時候說話卻又條理分明,此時此刻,他肯定是在神智沒有混亂的情況下跟我交談的:「你怎麼知道大河的河底有一幅畫兒?你怎麼知道這幅畫兒對我有天大的好處?你叫我和這幅畫兒融為一體,那我還能活麼?活都活不下去,何談天大的好處!?」
「那幅畫兒,現在是有缺的。」道無名似乎不計較我說話的語氣,那雙渾濁如河水的眼睛裡,好像有光芒閃了一下,繼續說道:「只有你,能將這幅畫兒的缺失補齊。你補齊了那幅畫兒,那幅畫兒同時也補齊了你,一旦到了那個時候,你的好處擋都擋不住,明白嗎?」
「什麼好處?」
「什麼好處,言語難以形容。」道無名側過身,伸出兩條胳膊,如同要把面前的河灘,遠處的大河,甚或大河兩岸的萬里土地都盡收懷中:「說句並不為過的話,到了那時候,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我皺起了眉頭,並不是不相信道無名的話,因為以他的本事,沒有必要以欺騙的手段來害我。現在先不說我究竟能得到什麼好處,我所想的,是另一件非常非常要緊的事情。
道無名說的,其實已經夠清楚了,大河河底的那幅畫兒是有缺的,而我,能把這幅畫兒的所缺彌補。這和九尾所說的,大同小異,我和這幅畫兒,原本是一體的。
這些話的表面意思是這樣,但只要仔細想想,我的頭皮就開始發麻。
大河河底的那幅畫兒,顯然就是天崩的根源,意味著天崩。從九黎始祖的時代算起,到現在為止,中間經歷了多少歲月?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為,天崩沒有爆發,是因為我們河鳧子七門的歷代祖先以生命為代價,苦苦的阻撓,苦苦的堅持,才把天崩壓制到了現在。
但我可能是想錯了,天崩之所以被壓制,就是因為,河底的那幅畫兒是有缺的,如果那幅畫兒無缺,那麼,天崩或許會即刻爆發,誰也阻擋不了。
如果我是一個貪圖那些虛無的人,真的被道無名說動了,去彌合那幅畫兒,讓畫兒完整無缺之後,會有什麼後果?那一定會讓千百年來河鳧子七門祖輩所承受承擔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一想到這兒,我就覺得一股迫人的寒氣從腳底板順著身軀蔓延,蔓延到了頭頂,整個人像是掉進了冰窖裡,渾身上下瑟瑟發抖。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我忍不住又去問道無名,可能到了此刻,我才又一次認認真真的去正視,去猜測一個問題,道無名,他究竟是誰?
他說的這些事,很可能是絕密中的絕密,不僅三十六旁門的人不知道,就連西邊的人也不知道,否則,西邊的人早就大舉出動,不惜一切代價的捉拿我,用我去彌補那幅畫兒的缺憾。
我甚至懷疑,就連我們河鳧子七門的歷代首領,也不清楚這些。無論七門,還是西邊,都是天崩大事件裡最最關鍵的兩股勢力,但他們都不知道的事情,道無名是如何得知的?
他究竟是什麼人?
第四百三十九章 印證推想
等我從道無名的話裡推測出這些隱情之後,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哪怕死了,也絕不能去彌補大河河底的那幅畫兒。那種後果,不僅不是我能承擔,就算整個河鳧子七門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無法承擔。
「你不想有那種天大的好處嗎?」道無名看著我不說話,還以為我在思考著該不該答應他,繼續勸道:「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無所不能。」
「我覺得現在的日子,過的挺好,不愁吃喝,再多的東西,我沒想過,也不想要。」我一邊說話,一邊暗中盯著道無名,我很害怕他會強逼著我到河裡去,他要是真發瘋了,我抗衡不了。
「河鳧子七門的人,難道都是這麼口是心非?」道無名不知道有沒有聽懂我的話,猛然一甩手,說道:「七門的人,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走了一條不是自己選的路,這條路不但自己要走,自己的子子孫孫都要去走,你這一輩子,或許能認命,你忍心看你陳家的子孫全都認命?」
我的心,彷彿在無形中顫抖了一下,道無名的話,無疑擊中了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也觸碰到了我曾經無數次回想過的事情。
我雖然還年輕,可有些事兒,我已經明白,這一輩子,總歸是個熬,熬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也就罷了。等死的時候,無論一生過的是否稱心如意,也沒有什麼可懊惱的。但我不止一次的想過,我可以這樣過一輩子,卻絕不願意我的子孫後代,全都步我的後塵。
以往,每每當我想起這些的時候,甚或還在心底最深處,產生過脫離七門的念頭,後來知道的事情多了,也明白了自己肩頭所擔當的大任,所以暫時把這些雜念拋到了腦後。等到道無名再跟我提起這些,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頭立刻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瀾。
我該怎麼辦?
我正在猶豫,突然又想起了龐獨,還有他的親生父親龐大。龐大,那是昔年公認的七門第一高手,大河灘第一高手,憑他的本事,無論到什麼地方,都可以一輩子榮華富貴。但龐大卻始終不改初心,不僅自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還讓唯一的兒子龐獨去鎮河。鎮河意味著什麼,龐大不會不知道,但他還是這麼做了,只因為,七門人祖祖輩輩所傳承的那個信念,已經在他心裡紮了根。
生死無謂,只求大河平安。
想到此處,我心裡頓時覺得慚愧,都是七門的人,龐家是那樣的胸襟,是那樣的無私,和龐大父子相比,我未免太沒有良心了。
「每個人的路,即便不是自己選的,那也是該走的路。」我抬起頭,對道無名說道:「既然走的是這條路,那就有該走它的道理,我不懂別的,可我知道,哪條路,才應該繼續走下去。」